萧恒坐在和她齐平的位置,正聚精会神地听。 “南宫周盟有战功有伟绩,老凉州公在任时他已治下有方,在南宫氏里的声望最高,由他袭爵无可厚非。” “不错,南宫毅宏不过十四岁,让他袭爵了凉州公,虎视眈眈的外族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齐没人了呢!” “......” 当然也有反对的! “当初凉州公南宫思远为何要向皇上求旨赐婚二房?”内阁首辅姚鸿危冷哼,“南宫周盟乃妾室所出,古往今来可有庶出继承大统的?即便是皇上,也是当今太后的嫡二子。历朝历代,即便有庶子继承家族大业,在那之前,都得将其生母扶正!那南宫周盟的生母是个胡族女子,若是将凉州公的爵位传给了他,岂不让胡族人以为我们大齐的凉州要仰仗他们胡人?”他精锐的眸光缓缓扫向诸位,“各位同僚都做好了准备要让膝下的庶子萌官了?” 前面的大道理,不用说也知道,可光是这最后一句足够噎的众人毫无抵抗,他们不高兴这般说辞,可却没法反驳。 蛇打七寸足以,姚鸿危熟知官员的弱点,接着道:“正是因为南宫毅宏年幼才要尽早的历练,他身上可留着皇室的血脉!南宫周盟再有才华也不可乱了尊卑秩序,他辅佐年幼的凉州公便是。若叫南宫周盟袭了爵,天下的庶子岂不都以此效仿,其中再有一些心思歹毒之人,将嫡系的血脉铲除的干干净净,尔等还敢如此大放阙词?” 提到了自家,众人的气势陡然沉下去。 “这怎可同日而语?我家嫡长子嫡次子皆在啊......” “那若是不在呢?”姚鸿危咄咄逼人,“或是你家的庶子起了歹念,将嫡子孙都杀了个干净呢!” 方才还翘首的官员气势奄奄一息,他们缓缓看向国舅爷温庭禄,姚鸿危又是一腔冷哼,“国舅爷家中男儿精良,唯有庶女,尔等有什么好看的!” 温庭禄:“......” 众人听了心里也是嘀咕,温庭禄嫡子嫡女都有,就是没有庶子,他祖上定然烧了高香,让那些个妾室都生不出儿子! 温庭禄本和姚鸿危政见不合,但难得没反驳,他双手拱了拱,满脸无奈,“姚大人所言甚是。” 南宫氏谁袭爵他都没所谓,反正儿子都能回来。 “姚大人此言不妥,南宫周盟怎么说都是长辈,让他辅佐一个毛头小儿,换了谁会真心倾囊?” “不错!有才者必然自傲,正如姚大人认为万一南宫周盟是个歹毒之辈,他完全可以架空了年幼凉州公,将人养成一个傀儡,届时还不是造成一场祸乱!” 这话有几分道理,姚鸿危没反驳亦不赞同。来来去去,又争执了许久,商讨再一次无疾而终。 萧恒被大臣们吵的头疼,他将人全都打发了,这才对着萧岚露出疲惫的笑,“岚儿也瞧见了,就是叔父想偏私也是难上加难啊!”遑论他的确不愿偏私,可那样做定会伤了皇姐的心。 “叔父,岚儿不是来劝您的。”国公爷的人选不是小事,萧岚即便心疼姑母可不会擅自佐见,她直言:“凉州公袭爵一事可否暂缓?” 萧恒露出无奈的笑,“还说不是为了你姑母?” 萧岚摇头,“南宫思远和十九年前南洲和南召国工程贪银案的主犯,有关联。” 她不能直接帮姑母,可只要有机会就得试一试。在叔父一脸茫然的神态下,萧岚将驸马曾暗中派人摸查南宫思远的事说出。 “南洲都察院右都御史、韩献?”萧恒沉思了许久,勉强想起来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既然如此,那就先缓一缓。” 魏驸马是个心性高洁的好男儿,行事作风也是毫无错处,可越过了刑部、大理寺去查多少有些不脱,想了想,萧恒又叮嘱萧岚,“此事先瞒着,水落石出之际再告诉你姑母。” 萧岚缓缓松了口气,回到颐园时听管事的说,萧铭病了,医官已来看过,开了舒肝祛郁的药方。萧岚前往秋华殿,萧铭的女官似早有预感她回来,等候在殿外,“殿下已睡了。” 回了瑶光殿,萧岚情绪低落,她走到书案前拿出纸张,翠竹忙替她研磨,可萧岚拿起狼毫笔沾满了墨水,到底没将笔触落在纸上。 叔父叮嘱她不可告知,萧岚放下笔,垂头丧气地在屋子里走。回想姑母初来时替她找驸马在外头的女人,还为她向叔父陈情婚事不和,而她却不能为姑母的孩儿说上两句好话。 还不如殿内的那些官员! “翠竹,我是不是挺差劲的?” 翠竹摇头,“铭殿下不会怪公主的,遑论公主不可干政啊。” 彼时,脚步声传来,从魏武侯府回来的魏瑾同样心绪不高,听见萧岚那句话,以为又是那个老家伙埋汰了萧岚,魏瑾的气焰陡然高涨,三两步行至萧岚跟前,“是谁说了岚儿?为夫让他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他看了眼翠竹,后者捂着唇笑 见驸马似要砍人的样子,萧岚有些哭笑不得地摇头,“是我自己说的。” “我觉得自己很差劲......” 魏瑾:“......”
第50章 云雾褪去现旧人 ◎不要上你的当◎ 雨丝飘飘洒洒, 翠竹和焉桃分别点亮银缸里的烛芯,带上门扉就去了伙房催促晚膳。 满室昏黄的晕光落在魏瑾身上, 月白色的薄氅涌动着淡淡的橘光,他面色深沉,眸光深邃,俊逸的轮廓在烛光的渲染下,闪烁着凛冽疏远的光泽。森寒的夜风从门隙和窗隙钻进殿中,吹拂起他清冷的袍?, 掠过剑眉星目。 “皇上不予暂缓凉州公袭爵一事?”二人分开前,魏瑾建议萧岚告发南宫思远和南州贪银案有关联,虽然证据还未确凿,但他已能笃定。看萧岚俏丽的小脸布满了颓丧和忧心, 魏瑾安抚:“此计不成, 再想旁的,总归不会是天无绝人之路。” 萧岚摇头,“叔父准了, 但并不能叫姑母宽心,新律势在必行, 南宫宏毅承爵变得事在人为,既是人为, 就有许多的边数。我想为姑母做些什么, 却不知如何是好。” 姑母必然也是想明白了这点, 岁不与叔父据理力争了!父皇骑兵之际,姑母和父皇的先锋情投意合,因着四处的战事, 二人始终未成婚。然而天下大定之后, 父皇的先锋战死的消息也传到姑母的耳中, 那时的她已不再是芳华的年岁。 为了巩固边疆,姑母远嫁凉州,可遇人不淑,终是蹉跎了小半生。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原以为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手段和卑劣,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在后宅竖立一套无形的杀戮。 萧岚还记得姑母说,她和姑父刚成婚时也是相爱无疑,可当姑母知晓了南宫氏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和为了上位而做出了违背良心的事迹,而姑父作为南宫氏的一员,也早已和他们一般成了乌鸦,这些都抹杀了她对婚姻该是圣洁美满的念头。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姑母偏偏就是不入巢穴,她是打下大齐江山君主的阿姐,自不愿同流合污。 这也是姑母与南宫思远始终不同路的根本症结所在。可往往大部分的姑娘成了婚以后都被迫或主动入营,毕竟夫家才是他们的天和地。 “车到山前必有路,当下不变应万变方为妥帖。”魏瑾的心腹盯着凉州已有几年的时光了,所以南宫思远的罪孽已是板上钉钉,只是还没有清晰完整的证据链。能被南宫思远器重甚至委以见不光的买卖,南宫周盟的脚早就沾满了污泥。 魏瑾拉着萧岚坐下,将凉州的实政分析给萧岚听,“南宫氏的家大业大,家主南宫思远膝下嫡出的就有四脉,庶出的有两脉,和南宫思远同辈的还有十几脉。岚儿可曾想过,为何南宫氏的家主重伤,其子南宫周盟就急于写信求圣上定夺爵位?” 萧岚手托着腮,澄澈的眼眸轱辘了几圈,“驸马的意思,南宫氏族人并不支持南宫周盟袭爵!” 魏瑾颔首,补充,“对爵位有野心的定然也不止他一人,只要新律推行,大长公主要面临的夺爵风波迟早会来。” 萧岚懂了,驸马这是安慰她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除非叔父一道圣旨将爵位赐给南宫宏毅,否则姑母的困扰不会消弭。 “驸马觉得新律究竟好,还是不好?” 换做原来,萧岚绝不会同他探讨,可她早已在他跟前暴|露了本性,夫妻俩说说体己话,又传不出去。 魏瑾不偏不倚,“唯有践行了以后,才知究竟不好在哪儿。” 言下之意便是认可推行新律的,萧岚来了兴致,“你出自世家大族,倒是没什么祖宗规矩旧制的执念。” 世家大族?南州的韩氏乃寒门出声,委实谈不上。 京都的魏氏勉强可以,然而他出生后见惯了炎凉世态、凄苦的底层百姓,在他眼里吃饱喝足比什么都重要。李代桃僵后,他得了荣国公的赏识,能识文学武,才知道如今所处的世道有着铁网一般的枷锁,即便上头已锈迹斑斑,修补了也是漏洞百出,甚至将里头的人刮的遍体鳞伤,可仍然有一大片人甘愿入网被束缚一声。 萧岚心里的确舒坦了不少,既然担忧毫无益处,索性沉淀好心思备战。二人相邻而坐,距离的挺近,她才发觉驸马眉眼透着阴霾。 想着他方才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她问,“去侯府,不顺利吗?” 在萧岚的印象里,每一回驸马同魏家人见过后,总是这幅沉寂不可自拔的狠色,初冬的风里裹挟着清冽的乌木墨香,只不过闻起来格外的孤寂惆怅。 “能应付。”魏瑾淡道。 萧岚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报喜不报忧于本就如履薄冰的夫妇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也许她帮不上忙,是以驸马不愿多一个人跟着伤神。萧岚起身去了内室,作势要解开脖子上的系带。 兴许进宫的时候太急,翠竹又担心冷着萧岚,系带绑的无比紧实,她解的时候不慎注意,反而拉扯成了一个死结。 殿内烧了地龙,源源不断地热气缓缓涌了出来,萧岚解的微微冒汗,且她仰着脑袋根本看不见颈上的带子。 身后轻轻一碰,清冷的乌木墨香混淆着初冬的水汽将她缓慢的裹挟,冷白如玉的手从她肩上绕到颈前,从她手里接过那两根固执的带子,有条不紊地替她拆解。 “家母以给韩元和高舅母除罪籍落户为条件,命我助兄长袭爵。” 话音落,萧岚察觉颈前的系带松了松,驸马的手修长匀称,流淌着淡淡的昏光,和他的人一样柔和悉心。 “这是好事。”萧岚其实听的出来,驸马还未说全,他这个人总是将自己埋的很深很深,需要她动手挖一挖。驸马既然主动交流了,萧岚自然愿意深入交流,“驸马为何不高兴?” “也许是觉得可悲。”他的声音透着颓败和讥诮,“不成想有一日,我做着生平最厌恶的行径、行着最不耻的事、也成了最无诚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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