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人将几个染了疫症的病人暗地里地养了起来,但不给他们医治。若有人快死了,就在他临死前将其身上的疫病传给下一个人。通过这种方式,病种便被留存下来。 此事已持续了几年时间,朱瑞安突然灵光一闪,眼下不正是当用之时么? 他命令手下将十几名病患带至绥、漠、伊三州“投毒”。为保此计成功,临近的朔州他也没放过。待疫病在这几州蔓延开来,势必会传染给当地卫所的兵将。一旦兵将中招,那也就意味着整个军事防卫的全面瓦解。 朱瑞安本打算到此为止,剩下的事就交予达腊。谁知好巧不巧,前去“投毒”的手下传信给他:辽东都司指挥使梁义见疫症在当地闹得厉害,恰好那段时间慕容琅正在霍州对战阿鲁瓦,不在朔州,于是,梁义便命各州卫所呈交兵防图,供其提前了解各州的兵力布防。万一敌军来犯,他也提前有个准备。 朱瑞安获悉此事,马上传消息给仍在定昌的燕南天,命他赶到辽东卫所,出示太子信物,要求梁义将这几州的兵防图誊画一份。同时,他要燕南天告诉梁义,若是胆敢将此事说出去,那么其在京中的妻儿老小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燕南天将三州兵防图交给达腊,才拿到另一盆蓝魄冥罗花。朱瑞安原以为,达腊和他的将士只要将战事拖到疫症全面爆发,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兵防图,就是一群笨蛋也能拿下那三州了。 没想到,绥、漠、伊三州的将领向朔州求助,朔州卫的副将严恺带领章、廖两位参将带兵前去施援,硬生生没让那群鞑靼兵沾到半点便宜。待慕容琅回到朔州,他带去的医官将各州疫症治愈。这仗就更没得打了! 达腊未能如愿,但朱瑞安却得到了他想要的。第二批幽冥毒开始加紧炼制。为了安抚达腊,朱瑞安安排燕南天去离宫密谈下一步助达腊夺取三州的计划。没成想,当晚慕容琅就将达腊生擒了! 朱瑞安知晓此事后,手心一片冰寒。他一方面真切地领教了慕容琅以及他领导的朔州卫的厉害,但另一方面又担心慕容琅一旦追查下去,恐怕会触碰到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即便如此,朱瑞安也不打算要慕容琅的命! 除去慕容琅是慕容琬的嫡亲弟弟这个原因,朱瑞安清楚地知道,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一位不世出的将军。待自己执掌大周以后,他需要依靠此人为他南征北战、开疆拓土,替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他只要让慕容琅站到自己这边即可! 周德忠在领会了朱瑞安的心思之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若想拿下慕容琅,不能强攻,只能智取。听闻这位大将军极度爱惜羽毛,这便是他的七寸! 那时,正好慕容琅因在霍州大败阿鲁瓦,被皇上下旨封赏,而前去宣旨的正是周德忠的干儿子文继先。周德忠给文继先飞鸽传书,告知他到了朔州之后,要施计将慕容琅酒后乱性、强占民女的罪名坐实。而从定昌回到朔州潜伏下来的燕南天则负责安排红霞和媚药...... ……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色暗了下来。朱瑞安已在椅中坐了多时。书案上的茶水已然凉透,鎏金浮雕花卉纹铜炉内的熏香也燃尽了。 后面的事他不想再去想了,回忆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不愿回头去看,因为后面没有他的退路,只有他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脚印。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万千条路可以选,只有他,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因此,为了走到这条路的终点,他必须不择手段! 朱瑞安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五脏六腑也跟着冷了下来。 自从他派死士给慕容夫人发出那封秘信,他便知道,距离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已经不远了。据他揣测,慕容琅大概已掌握了他所有的阴谋,现下应该正在回京的路上。 “但……”朱瑞安用香铲拨了拨铜炉里的香灰,面露讥嘲。幸好是慕容琅,所以他不怕。虽然他曾经下决心不再利用慕容琬,但这一次是慕容琅逼他的!而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的那些秘密,随便任何一个,都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不得不将慕容琬作为人质,让慕容琅闭嘴!不过,他只用慕容琬这一回,只这一回! 皇上眼看时日无多,他只要过了慕容琅这一关,称帝便会指日可待!到那时,他就可以兑现对慕容琬的誓言——立她为后,让她成为天底下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而他还会给予慕容琅高官厚禄,给予整个慕容家举世无双的风光荣耀。他们一会原谅自己过往所做的一切! “不!”朱瑞安自嘲地笑了笑:“那时自己已经是皇帝了!还谈什么原谅?皇帝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对!他根本没有错! 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第177章 真的是你 自朔州卫出发的两个月后,慕容琅和御风一路疾驰,终于带着苏墨和赛雅即将抵达玉京。此时,苏墨的身体已开始向外散发异香,这是幽冥毒中毒至深的表现,而她体内的疼痛亦彻底成为了永久性的疼。 一路上,苏墨始终强忍着巨大的痛楚,与体内的妖毒做着对抗。但再强的意志在幽冥毒面前也无计可施。此毒的恶劣之处就在于,你越是对抗,毒性爆发的时候,就越是剧烈。更何况苏墨原本身体康健,对幽冥毒发作时的反应就更为敏感。 从秦伯下毒那日算起,她已经忍受了长达数月的折磨。此时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在她的身体里掀起惊涛骇浪。她每日身上冒出的虚汗都会湿透中衣,但为了不让慕容琅担心,她生生将不自觉的痛哼声全部挡在了喉咙之中。 每当剧痛发作,苏墨就用指甲死命地掐着大腿,以至于她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甚至破皮出血,结了深红色的血痂。 苏墨自知自己恐怕时日无多。她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如今只能平躺在马车内,连起身都需要别人帮忙。所幸回京路上有赛雅的精心照顾,再加上慕容琅夜夜为她点穴入眠,才得以让她每日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疼痛难忍的时候,苏墨真想一死了之,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她还没有炼成幽冥毒的解药,这解药不仅关乎她的性命,更关乎皇上的性命。她还没有弄清楚当年家父被冤、陈氏一族被满门抄斩的真相,还没有为陈家洗刷冤屈,还没有在她的乳母身前尽孝……这么多事都还没有做,她就是再疼都要撑下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回京期间,御风多次与慕容府的护卫统领金铎飞鸽传书,了解府内的情况。慕容琅得知,母亲自回府后,多次求见东宫太子妃未果,现下人病得厉害。这让他更加确信,长姐慕容琬已被太子囚禁,只怕直到自己露面,太子才有可能放她与他们见面。若是这样,太子一定会在城门处安插人手监视他的动向,一旦他入京,太子便会立即知晓。 但现在的问题是,慕容琅暂时腾不出手去与太子周旋。 虽然母亲和长姐让他放心不下,不过她们二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现下情况最危急的人是苏墨。她的身体因着长期被疼痛占据,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精神。现在她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五六个时辰,其余则都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这样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慕容琅担心,不知道哪天,苏墨在睡下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此外,蓝魄冥罗花也即将到达生命的极限。虽然赛雅日日为它用洗金水浇灌,但原本翠绿的花茎已开始呈现土褐色,这就是即将干枯的迹象。一旦花茎因衰败而无法吸收养分,蓝魄冥罗花也就活到头了。 苏墨和蓝魄冥罗花,这两者是慕容琅当下心头第一等大事。没有了此二者,苏墨的毒解不了,皇上亦活不成。一旦皇上驾鹤西去,届时,勾结外邦、谋害天子的朱瑞安就会凭借太子身份,顺利继位。这对大周来讲,绝不是一件幸事! 他必须以大局为重! 为此,在经过距京城七八里远的一处村镇时,慕容琅命几人略作停留。待再启程时,他们已乔装变成了村中猎户带自己病重的娘子去京城诊病。因着这样的改扮,一行人在入城时未遇到守卫阻拦,顺利地进了京。 为避人耳目,慕容琅一行没有回府,而是找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安顿了下来。第二日,他便带苏墨前往城郊的卧云谷找寻幽血草,御风跟随在侧。赛雅则留在客栈,负责照看蓝魄冥罗花。 由于苏墨身子虚弱到无法骑马,慕容琅索性就将她放在身前,打算与她共乘一骑。苏墨见状,赶忙挣扎了几下,红着脸拒绝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个样子显得太过亲密了,旁人见了实在不妥。” 尽管她不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与慕容琅骑马,但一次是在半夜,慕容琅救她出小章村,两人同回搭旗镇的路上,另一次是在朔州卫的练武场,慕容琅教她骑射。这两次四下里都没什么人。而且那时候她还是男子装扮,慕容琅也还没有与程玉姝订婚。 慕容琅早就猜到苏墨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坐在少女身后,反问她道:“现下就只有两匹马,我一匹,御风一匹。你说该如何是好?” “要不……我去和御风大哥坐一匹……”苏墨支吾着道。 慕容琅回过头,瞥了眼身后的御风。御风看着主子射过来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主子的眼睛里就像藏着数万把飞刀。这时候他只要敢答一声“好”,估摸着他这副身子不出半刻就会被扎成刺猬。 “驾!”御风当即手起鞭落,抽了下马屁股。马儿受不住疼,嘶叫了一声,随后便向前冲去。就在御风握着缰绳,和慕容琅、苏墨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大声对慕容琅道:“主子,我先去前面探路。你带着苏姑娘跟上就好!” “诶~”苏墨刚想叫住御风,可别说人影,就连马影都见不到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慕容琅叉着腰故意问道。 苏墨知道慕容琅这是在明知故问,但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依他的主意行事。 两人骑马穿街过巷的时候,面对路人的侧目和指指点点,苏墨羞得连头都不敢抬。慕容琅却没心思搭理这些,他将苏墨小心地护在身前。不是担心日头毒辣,晒坏了她,就是担心她身上的疼让她坐不稳,双臂不易察觉地将她纤细的腰肢箍了箍紧。 终于到了卧云谷脚下,只见林木葱茏,叶涛如海。高大的枝杈将蔚蓝的天空割成一块块绸缎,洁白的云朵调皮地穿行其中,不知在与谁捉着迷藏。阳光透过树叶,在林中洒下斑驳的光点。树叶随着微风曳动,眨起了神秘的眼睛。谷内清凉一片。 说起来,慕容琅还是在年少时来过这里,那时他会与其他世家子弟来此春猎。一晃多年过去,如今再次故地重游,山中景致却与他记忆中的没有太大变化。而苏墨则想起了幼时跟着既是师父也是义母的净慈师太,来此处采药的情景,眼里不觉泛起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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