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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学为在信里写得冠冕堂皇, 好像他自己才是被人强迫的那一个似的, 可事实上呢？ 一开始简小玉可没求着他去认亲——没准儿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个爹，是简学为自己眼巴巴地跑来的。 后来简小玉被他当作接班人盯上就更是无妄之灾了。 要不是他自己说漏嘴, 那些人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简学为还有个女儿，并且连她在演戏这一方面的“天赋”都摸得清清楚楚？ 事实证明,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发疯也是一样。 她就不相信, 在简学为“冲动”和“失手”之前，他内心就没有一点儿欲望和想法。 发疯，只不过是正好给了他一个犯法却不用伏法的借口，好让他顺势而为，恃“弱”凌“强”。 归根结底，这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简小玉甚至怀疑他最初写的那一部分什么“想让女儿骄傲”也是假的,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 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凑上来。 没准儿他当时其实就想来拉简小玉入坑，但遭到了简小玉的强烈反抗, 并被人给教训了一顿，就暂时歇了心思。 直到自己走投无路之后，简学为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想要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愿望。 事实证明, 有些人, 确实不配当父母。从头到尾, 他爱的都只有他自己。 一封信看得简小玉火冒三丈, 但一想到后面还有个很重要的视频，她又只好把心里的火气又压了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忽然哗啦啦地下起了雨。 …… 裴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梦里的场景正好是几个小时前刚刚发生过的事。 他和简小玉一起进了那个山洞，走到那个岔路口的时候，简小玉像现实中一样，突然拉住了他，让他留在原地等候。 裴遇已经知道了那个山洞里有危险，所以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她的提议。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画面突然一转，他的意识从自己的身体里跳脱出来，变成了一个观众似的存在。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境中的自己沉默同意，再眼睁睁地看着简小玉走进那个山洞里—— 再也没出来。 …… “小玉！” 关键时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裴遇猛地睁开眼，动作大到直接将身上的薄被掀落在地。 旁边简小玉正好“啪”地一声关上窗，见他突然醒过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抱歉，我吵到了你吗？” 裴遇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足足花了好几秒钟的功夫才从梦魇中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裴遇扶着额头缓了缓，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 连续几天的睡眠不足和过度疲劳已经让他的身体发出了警告，醒来的时候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外面下雨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简小玉：“对，刚会儿都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就开始了。” 说话的间隙，外面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那架势，听起来还真有几分嚇人。 裴遇冷不丁地想起了《游园惊梦》副本里的那个雨夜。 当时他追着疑似一道简小玉的身影跑遍了回廊，最后人没追上，却和后来的同伴撞了个正着，并意外发现了某个房间里的血案，而据当事人所说，他们出事那会儿正好是在关窗户…… 裴遇微微一怔，又倏地笑了。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头晕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他刚想说点什么，目光却扫见了简小玉的光脚丫子。 裴遇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不穿鞋？” 简小玉一愣，“我就关个窗户而已……穿！马上穿！” 她转头就要去找鞋，那头的裴遇却突然撑起身走了过来，并叫住了她。 “等一下。” “嗯？” 简小玉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裴遇却也正好俯下身来。 彼此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吓得简小玉心里咯噔一下，差点都忘了呼吸。少女木愣愣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瞪得溜圆，下一秒钟，脸颊上忽然多出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男人宽厚的大手捧着她的脸，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眼下，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沉闷。 “怎么哭了？” 简小玉大脑宕机，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哭？ 她哭了吗？ 难不成关个窗户也能让雨飘到脸上？ 简小玉后知后觉地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脸，结果却碰到了男人的手背。后者先是不慌不忙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干，转而十分自然地抓住了少女的手。 “先去把鞋穿上。” “啊？哦哦……” 简小玉整个人晕乎乎的，任由他牵着走回床边。 几秒钟后，神志回笼，简小玉动作飞快地套上自己的拖鞋，红着耳尖冲进了卫生间里，“我先去洗把脸！” 裴遇嗯了一声，“不急，慢慢来。” 熬夜带来的疲惫感因为这半个小时的睡眠略有减退，但心中的那股焦虑却因为梦境而被放大了无数倍。 裴遇先是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两秒，随后恹恹地靠在墙壁上，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 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关，靠近窗户的那边床头略有些凌乱，明显是有人在那里坐过。平板被随手搁置在枕头上，被设置了常亮的屏幕正沉默地散发着光芒。 几分钟后，简小玉顶着一张被搓得通红的脸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推门就看见裴遇正靠坐在她原本的那个位置上，一脸严肃地看着手上的平板。 见简小玉出来，他抬起头，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问：“是因为这个吗？” 简小玉沉默片刻：“……我说是雨吹的，你信吗？” 裴遇：“信。” 说得毫不犹豫。 简小玉一下子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其实也还好啦，你不说的话，我自己都没发现。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裴遇抿着唇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并不怎么赞同简小玉的说法，甚至隐隐有些不太高兴。 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他反应这么强烈，简小玉心里反而乐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弯起了眉眼，先前的那点儿阴翳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岔开话题道：“邮件里面还有个视频，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就一起看吧。” “好。” 线索都送到手上来了，裴遇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他现在坐的是原本简小玉窝着的那个位置，简小玉自己还站在电视机旁边没动。 裴遇正准备起身让她，再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结果却看见简小玉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十分自然地从另一侧上了床，最后抱着枕头在他身边坐下。 裴遇瞬间僵住。 “怎么了？” “没什么……” 少女的突然靠近，让裴遇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但平板就那么大，见对方一副坦荡的样子，他也只好把快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简小玉：“你把平板放中间吧，或者你自己拿着也行。” “嗯，好。” 裴遇嘴上这么说着，却故意将平板往她的方向挪了些，谁知道简小玉又给推了回来。 “你坐那么远做什么？拿着也不方便吧？”她一边嗔怪道，一边又往他身边挪了一些。恍惚间，裴遇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那一缕似有似无的香气。 事实上，两人挨得其实也不算太近，和之前在机车上的拥抱相比，还远没有到达那种肌肤相贴的程度。 但偏偏有时候，越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便越是让人在意。 …… “视频我已经缓存过了，直接打开就行。”简小玉指挥道。 裴遇应了一声，径直打开视频。 趁着简小玉的注意力全被视频吸引了过去，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竭力不去想有那些心猿意马的事情。 再睁眼时，裴遇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目光锐利，极为严肃认真。 一开始的画面很暗，镜头的摇晃也有些奇怪。很快画面中便出现了火光，但依旧没拍到太多实质性的东西。 这种非正常角度的拍摄，要么是误触，要么就是在未经他人许可下进行的偷拍——很显然，简学为的这一段视频属于后者。 简小玉看了一阵，觉得有点熟悉：“这是我们今天去的那个山洞？” 裴遇：“应该是。” 视频里依稀传来说话的声音，但镜头却一直对着某个角落，几乎没怎么挪动。 没过多久，镜头忽然在空中打了个旋，等它再恢复拍摄的时候，这次变成了一个固定的仰角。镜头边缘还能看见一点儿衣服的边缘。 看样子，简学为应该是特意准备了一件外套，瞅准了地方之后便把外套丢了过去，同时将手机镜头藏在了外套里。 很快，镜头里出现了一群人。 按理来说，仰角拍摄其实非常难，尤其是在大部分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拍出来的通常都是只有下半身、甚至只有脚脖子的废片。 但也不知道简学为究竟是把衣服和手机放在了哪里，除了看不见脖子以上的部分之外，画面中的人物竟然还算完整。 简小玉粗略数了一下，前前后后光是从镜头中路过的人便有不下十五个。 “居然有这么多人……他们都要进副本？”简小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平时的散队玩家已经够难对付的了，这要是一整个副本的玩家都是互相认识、有组织有纪律的，那他们鬼怪还怎么玩？ 旁边的裴遇同样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但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事——从信里的内容来看，他们这个“神教”显然不仅仅只有这么十几个人。 要是放在全国范围来看的话……这应该算是一起性质非常恶劣的邪.教案了。 裴遇突然觉得，等简小玉的事情结束之后，他或许得回去向上面的人打个报告。但到时候要该怎么解释鬼怪世界的事情，又成了一桩难题…… 两人的心思瞬间都变得沉重起来。 而此时的视频当中，简学为和另外几个人正聚在一起攀谈着什么。他们身上都穿着现代的服饰，言谈间夹杂着“剧组”“影视城”之类的词，想来应该都是简学为的同行。 “这应该是两年前，或者三年前的时候。”简小玉小声推算道，“后面的雕像都还没刻出来，他们身上穿的也都是夏装。” 简学为最初是夏天入教的，而根据他自己的说法来看，他们每年只有八月和十月才能拿到剧本，那视频当中记录的，大概率会是他加入那个邪教的第二年或者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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