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进入游戏后的第七天,有夜在被诱拐的前提下,被当作贵客招待。 维克多还卧在病榻上,不曾清醒。 据老妇人所说,她完全不知道那天凌晨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如何陷入了沉睡,但她十分感谢有夜在那般强烈的药效下,还为她们祖孙俩盖了被子。 有夜没有答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主神不仅没有回应她的祷告,还无情地向她宣告了维克多注定死亡的命运。 可她的沉默在老妇人看来,却是最正常无比的回应。 没有人会对诱拐犯和颜悦色,即便是在良心与信仰的苛责下,没在他们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抢夺生命,已是高尚情操的表现。 老妇人尴尬地笑笑,递过亲手制作的三明治。 “快吃吧孩子,我亲手做的。” 有夜一口咬下,却因熟悉的蛋黄酱味道而露出惊讶的神情。 “好吃吧,维克多小时候可最喜欢吃我做的蛋黄酱三明治了!” 老妇人慈祥笑着,可下一秒她就突兀落泪,只得赶紧用手背擦掉,怀念地望着桌上剩余的三明治。 “只可惜他进入教廷后就再没吃过了。” 她又一下笑出声,慈眉善目同他人讨论亲孙的模样就和有夜知晓的普通老奶奶一摸一样。 “前些日子,他来问我讨了些,说是要给喜欢的女孩子吃,我高兴地翻出传家胸针,喊他抽空把那个女孩儿带回家一次,我也好帮着参谋参谋……” 老妇人的语调不知为何急转直下,瞬间变为尖利的指责。 “只可惜被你全搅了!!你身为主神的新娘,为什么还要招惹维克多?!” “——轰!!” 突如其来的落雷遮盖老妇人的言语,她转头望向窗外,神情仍颇为气愤。 “这晴空万里的,究竟哪来的惊雷?” 她又怨愤地望向同样看着窗外发呆的有夜,没好气地催促道:“快吃!吃完给我去照顾维克多!” 尽管她更想亲自照顾孙子,但老妇人已就圣女一事和维克多大吵一架,还对他挥了鞭子,若是维克多醒来就看见她,定是不会开心。 不如让他心心念念,甚至不惜冒险绑回家的圣女代为照顾…反正即使不洁,圣女也心地善良,若要下杀手,不必等到现在。 老妇人印象中的维克多是信仰浓厚且循规守矩的。 她不相信维克多会无视信仰与道德,对主神的新娘产生绮念。他应该按照规划“看中”【那家】送去教廷修养的小姐,就算不是【那家】,她老婆子的要求不过只是女方家世干净罢了。 但他却带回了那将血族亲王迷得七荤八素的圣女! 那害她放弃自己小儿子以保全家族的女人! 老妇人承认,圣女的确是极美的。但她内心燃起的愤怒火焰可并非美貌可轻易消除,更别提当她发现圣女身上不可言说的伤痕之时,几乎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不洁的圣女。 可感情之事当真没半分道理可循,就连她也在短短时日内对圣女产生了莫名的好感。那双眼因被粗暴对待而盈上委屈的泪光时,怕是就连主神都会忍不住想要顺着她走,完成她的心愿。 有夜动了动手指,没有反驳。 她闭眼双手交握,再次做了祷告。 ——“主神,您真的要放弃维克多吗?” 回答她的是如蛛网般掉落的惊雷,纵横交错的闪电瞬时点燃白昼,砸下愤怒的冰雹。 ——“圣女,命运不可逆。” 主神的嗓音如寒冰般刺入有夜的身体,快速扩散蔓延,浸入灵魂。 ——“我不想就此过多讨论,两日后再回教廷…万不可早归。” 有夜松开手,点了点头。 日子就这么过去,直到上周目她被救出的前一天,维克多都还卧病在床。 而老妇人则忙得不可开交,在这短短两日内,约克家的领土上各种天灾人祸接连不断,令人应接不暇。其中还夹杂着教皇病重,时日无多的消息。 老妇人嘲讽地斜眼瞥看静静坐着读书的有夜。 “那老妖怪也算是终于走到头了,可喜可贺啊。” 她说完便饶有兴致地等着有夜接话,可对方却平静地合上书本,端起红茶小口饮用,压根儿就不回应她。 自讨没趣的老妇人努努嘴,吩咐有夜几句就又审阅起那些十万火急的报告书。 “喝完去给维克多喂药,再看看今天能不能摇醒他。” “知道了。” 有夜放下茶杯,悄悄藏了一颗方糖。 * 维克多只感觉一切全都隐在闷热不堪的梦境之中。 他强硬带回圣女时,祖母高昂的指责犹在耳畔,高烧的恍惚令他忆起更多…… 好歹也是正一级检察官,维克多自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神殿秘道,趁众人进入传送阵时的混乱劫走圣女并非难事。 圣女轻盈地就像是一堆柔软又芬芳的羽毛,如果不努力收紧手臂,也许就会乘风而去。 “你!你!你怎么敢啊!?” 祖母气急时会抑制不住糟糕的脾气,用来驱使烈马奔跑的倒刺马鞭直直向他落来,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的脊背。 维克多抱紧昏睡的圣女,咬牙承受。 不多时,他的血液便溅上怀中那张端丽容颜。 雪一般的纯白被稠红逐渐染色,这副景象竟奇异地满足了他早已扭曲的内心。 凭什么他在欲念泥潭中挣扎时,圣女仍能一尘不染地于岸边行走? 维克多犹记得在圣女向他道出真名的那日黄昏,叔父前来教廷拜访,并简明地道出来意。 据说,摄政的皇弟阁下有意于千花祭为皇太子挑选皇妃,而与拥有宗教背景的贵女结合是最传统而保守的选择…如果此时现任圣女出现丑闻被迫下台,那么下一任圣女就是最有力的皇妃人选。 他拒绝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猛烈的耳光。他被打得偏过头去,连手中教典都被震落,掉在地上再被叔父一脚踢走。 “信仰不能当饭吃!我们家虽是帝侯,但也同样免不过要讨好附庸公爵大人!” 叔父所说皆是事实。 托托公爵的长女是呼声最高的下任圣女,那位公爵千金在人前做足了样子,甚至处处模仿现任,定是对圣女的位置势在必得。 维克多沉默了,他有些迷惘地盯着叔父脚边的教典。 被踩踏的教典已然因着落地的冲击而翻开,书页被践踏地肮脏不堪,又折起卷边,不负平整。 “随便找个办法,让她失贞不就好了?你怎么这么蠢!” 叔父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维克多浸入窒息般的阴冷,他不住睁大眼,艰难又沙哑地开口。 “她会死的…圣女失贞是不可宽恕的大罪!她会被绑上火刑柱的!” “那又怎样?你自己想想清楚,是家族利益重要,还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重要!维克多你是在教廷被洗脑了吗?你要是不动手,我来!” 叔父气愤地捻了捻脚旁的教典,甩袖而去。 维克多跪地捡起教典,用衣袖缓缓擦拭着上方的污垢。教典上印着深深的泥污与足印,怎么也擦不干净。 污损教典是对信仰和主神最大的亵渎,维克多只能燃起一把火,烧掉了原有的教典,又寻了个借口去仓库取了一本崭新的教典。 他派人向祖母传话请求帮助,却得不到回应,只得连夜回了次本宅,但同样换不来祖母的助力。 于是,他向祖母讨要了一罐蛋黄酱。 托托公爵要她消失,西部拿她交易,似乎圣女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所有利益牵扯的关键。 可他没能力也没勇气寻求帮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教廷大门,分明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他的手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处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为何当初叔父要求他设法令圣女垮台时,他没有遵从? 凭着他们家的地位与人脉,若是那时他强硬将圣女拥入怀中,窃取主神掌中白茶,即便受罚也不会沦落至此,自是也不用为抢占先机而手刃亲人。 他当时在晚宴上说得多冠冕堂皇啊,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被利益驱使的可怜人。 若是早就放弃这毫无用处的信仰,也许现下他已将圣女从岸边拽下,拖进泥潭共同沉沦。 反正神明已经抛弃了他,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维克多闷笑着抹开溅至圣女颊边的血液,用沾染自身血液的指腹耐心搓红那浅淡的唇。 叔父说的对…在利益面前,信仰算什么?道德算什么? 他曾经的信仰就像长满尖刺的柔韧荆棘条一般,紧紧缠住他的手脚,纵使他再努力伸手,也无法触及心间那轮弯月。 黑雾般的情感逐渐溶解荆棘,赐予他毫无约束的自由。 在炫目不已的破碎玻璃花窗下,维克多笑着丢掉了自己的信仰,为叔父吊唁。 为什么要对欲望视而不见?为什么要克制最原始的欲念? 分明任何触碰都令他心醉不已,震颤升温滚烫的血液,圣女的泪犹如上好美酒般温润干渴已久的咽喉,又为何要苦苦忍耐? 混乱思绪间,突兀而浓烈的甜味与咸味交缠涌入喉间,呛得他从梦境中悠悠转醒。 心心念念的那抹月色正往他嘴里塞着什么,见他睁开眼后,立刻就猛拍他的脸颊。 “快醒醒!!” 熟悉的嗓音让他的意识逐渐转为清明。 “圣…女?” 维克多咳嗽着吐出嘴里的异物。 他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碧色眼瞳看了看掌中半溶解的方糖,不解地望向一旁给他递温水的有夜。 “你昏迷了很久,必须补充糖分和盐分。” 有夜原本特意调配了糖盐水(1),只是维克多一直都处在昏迷状态,喂他水太麻烦了,她才用平替版代替的。 “…谢谢。” 有些发疼的身体在那杯温水与圣女担忧的眼瞳下逐渐趋于平静。 维克多握着手中的玻璃杯,忽然有些不切实际地想问有夜,是否已经认命并打算接受他。如果可以,他还想光明正大地与她结婚,但神前宣誓还是算了,她什么也不用做,他自会准备好让她生活无忧的财富与权利。 可圣女接下来的话语却直接打破他的幻想,令他尚且发热的身体坠入无边冰河,那股窒息的寒意没过头顶,令维克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要走了,维克多。” 有夜端正坐在床边的木椅上,背后的落地窗外闪过一道又一道的闷雷。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必须走。” “我不准!!” 维克多骤然起身,捏住有夜纤细的手腕,双目赤红地怒瞪着她。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你可不是客人,而是我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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