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疤点点头。 在神明面前报备过,接下来就是去长老那边“辟谣”。 他转身欲走,却被绯红之书从背后叫住。 顶着狼人疑问的目光,绯红之书犹豫片刻,还是期期艾艾地问了出来: “你、你说,她听到这个外号后,会不会冲过来打我?” 自己挑的眷者,所以黑锅也要含着泪背。 祂看看自己才恢复过来的书页和封皮,觉得哪里都痛。 “应该不会吧?她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黑疤不太明白绯红之书为什么会害怕一只幼年期天使。 明明对方很讲礼貌,也很乖巧,远不如族里的小狼崽棘爪。 但神明大人这么做,一定有祂的道理。 他略微沉思片刻,便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如果您觉得有些过不去,不如写一封信,解释清楚?” 绯红之书:“但、但是——” 祂才被那只猫痛扁一顿,根本提不起勇气去送信。 黑疤看出祂的为难之处,快步走出去,拎起偷听的小狼崽: “让他去吧。” - 过了中午,店里变得更加冷清。 白榆也不在意,知道谣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澄清的,她干脆窝在柜台后面,和泽菲尔一起看书。 【《千夜故事集·其十三》 在遥远的过去,红色的月亮沉没在大陆的背面,狼群生活在群山的最深处。 暴君的铁骑横征大陆,被他所豢养的食人恶犬死于反抗者的刀枪。 失去爱宠的暴君决定寻找新的宠物。 “我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君主,所以,我所饲养的宠物也需要拥有聪慧、善战、顽强的品质。” “我最忠心的宰相啊,去为我找来能与我相配的宠物吧,我将以美酒来酬谢你。” 年迈的宰相抬头望去,看见暴君手中的酒杯,那是一名英勇骑士的头骨。 他曾一同教导这对挚友,又注视着他们走向决裂。 对死亡的恐惧促使他低下头颅,年迈的宰相抛却良知,缓慢地给出回答: “我曾听闻,群山的最深处,生活着一支狼群,它们拥有人一般的智慧、狼一般的力量、顽石般坚韧的品质……您所期待的宠物,或许就生活在那里。” 宰相的回答让暴君生出了些许兴趣,他随手掷下可以号令铁骑的信物,命令宰相在三日后带来新的宠物。 远征的铁骑踏向群山。 狼群赖以生存的森林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他们在熊熊火焰中聚集,在炙烤皮肉的灼热中嚎叫。 头狼发出低低的怒吼,她不曾知晓人类的语言,但哀痛与愤怒却将她与宰相相连: “人类,可恨的人类,为何侵扰我们的家园,为何用铁骑将我们围猎!” 宰相发出低声的叹息,他注视着将绿意焚尽的火焰,将一切坦诚相告。 “可笑,可笑,我们居于群山,我们隐于林间,人类的君主与我们何干!” “我们属于狼群,不屑成为君主的宠物,也不愿成为侵略者的扈从!” 头狼想起自己的友伴,如同花朵般美丽的人类少女。 少女因远征军的暴行而死,在生命的最后,她引燃狼群赠予她的矿石,将一切湮于粉尘。 “若是能拥有人的形体,若是能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若是、若是……” 头狼喃喃自语,在一片血红中,她看见友伴的倒影,火焰在眼瞳中化作一轮赤红的明月,在这血色光辉的映照下,她褪去散发着焦糊味的皮毛,逐渐拥有人一般的形体。 皎洁的月光泠泠落下。 头狼站立起来。 她将火焰织作世间最华美的衣裳,她将仇恨与愤怒凝成世间最锋利的獠牙。 宽大的衣袖掩住利爪,她看向年迈的、失去心气的宰相,露出冰冷的微笑。 “人类,将我献给你们的君主。” 将我带到那昏庸的暴君跟前。 “我将成为他的宠物。” 我将成为他的行刑者。 “我将为他带去最美好的事物。” 我将赐予他最残忍、最血腥的死亡。】 泽菲尔抬起绒尾,想要把书页往后翻,却发现故事已经跳到了“其十四”。 他趴在白榆的肩膀上,疑惑地用绒尾在书页间扫来扫去,却没有发现书页被撕掉的痕迹。 “这就没了?” 看惯了轻小说的泽菲尔格外不满, “之后的复仇环节呢?” 白榆:“这本故事书里的内容,好像都是根据历史故事,稍作修改后编写的。” 她很快就在记忆中翻找出故事的后续: “头狼,是狼人的祖先,她被宰相献给暴君巴尼,又在暴君的要求下变回巨狼。在变回去的那个瞬间,她咬断了暴君的咽喉。” 远征军失去领袖,在一夕之间溃散。 头狼回归群山,带领着狼群,在荒芜的石山上重新建立他们的家园。 泽菲尔:“宰相呢?” 从怒风海岸回来后,白榆的书单上多出来不少历史书。 故事书里没有写下的结局,在历史书上,却记载得相当详细。 “他扶持着年幼的王子即位,将米歇尔山脉,划作边界线,再也没有提起过狼群。” 白榆合上故事书,若有所思: “说起来,蛮骨好像也说过,她觉醒的时候,和赤月有过短暂的联结。” “嗷呜?” 蛮骨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竖起狼耳, “吃月?什么吃月?月饼?月灯?还是今宵月明?” 为什么今宵月明会混进“被吃”的行列里。 白榆晃晃脑袋,将脑子里的问号晃荡出去,看到被蛮骨抱在怀里、明显来自人类城镇的物品,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 “这些东西……?” “是我最近赚到的…委、委托费!” 终于想到合适的形容词,蛮骨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上, “你是我的朋友,也是狼群的朋友,还总是请我们吃饭,所以,东西分你一点!” 【恭喜您获得了:蛮骨的赠礼】 【没有包装的礼物[可出售]】 【分类:素材】 【摆放凌乱、颇具小狼特色的礼物,来自冒险家们友好的馈赠。虽说随随便便送出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礼物不太好,但这是小狼通过武力劳动所得,属于私狼财产,可以随意支配。】 这些礼物应该是筛选过一遍的,基本都是白榆能用得上的东西。 白榆:“谢谢蛮骨!” 道完谢,她有些好奇地询问: “是加入了,冒险家协会吗?” 蛮骨摇头:“没有,是捞了很多个冒险家。” “欸?” 蛮骨:“之前,你们让我把那个药剂师,送回维安德尔。” “那天,我吃得很饱,还带回去了很多食物。”狼群也吃得很饱。 四舍五入,一个人类冒险家,就可以让狼群饱餐一顿! 她点点头,尾巴高兴地摇晃起来: “然后,不太忙的时候,我会在月光沼泽周边转转,要是有打不过魔物的、迷路的冒险家,就救起来,送到外面。” “人类冒险家,知恩图报,就算是没有钱的冒险家,也会主动打猎、做饭,请我吃。” 泽菲尔:“……居然没被拐走。” 这句话还掺杂着一点“店铺里没有狼的位置”的恩怨,但蛮骨并没有听出来: “感觉很危险的冒险家,我不会靠近。” 小狼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对危险有一种近乎天然的警觉。 白榆:“下次,可以在冒险家协会注册一下,歌之城、或者弥拉瑞,都可以,” 阅读可以引发思考,实践可以获取真知。 在经营店铺的过程中,白榆的商业嗅觉也在不断进步,眼下已经可以提出相当像样的建议了: “为想要在月光沼泽猎杀魔物的冒险家,提供保护、或者是短期住宿,护送渡过暗河的冒险家,安全翻越米歇尔山脉、穿过月光沼泽,平安返程。”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可以把职业,填成召唤师。” 冒险家之中,是存在“召唤师”这个职业的,有的召唤亡灵、白骨,有的契约并召唤恶魔、魔物。 依照冒险家协会的规定,与召唤师拥有“联结”的存在,不论是哪一类种族,在没有无缘无故表露出攻击意图的情况下,都是受协会保护的,其他冒险家不能轻易攻击。 出现在月光沼泽的冒险家增多时,蛮骨经常会表现得十分紧迫担忧。 白榆很清楚。 她仔仔细细地解释过一遍,道: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契约,可以加强个体之间的联结,但没有约束、也没有负面效果。” 这样一来,蛮骨和狼群之间的联结就是货真价实的了,说是召唤师也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狼群中最重要的小狼,蛮骨嗷呜一声,就会有一堆魔物狼跃跃欲试地冲出来,可比召唤师威风多了。 听完她的建议,蛮骨的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恨不得立马跑回去把魔物狼们统统带过来。 白榆:“今天很空。” 所以,随时都能腾出时间帮忙。 蛮骨:“我去把他们带过来!” 她像是一道小旋风一般冲出门外,一时没留意,撞上往这里奔来的灰狼。 蛮骨下盘很稳,只是稍稍后退几步,就稳住了身形,那头灰狼却被撞得眼冒金星,骨碌碌地滚出去好几圈。 白榆听到外面传来的巨响,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正好看到蛮骨蹲在地上和灰狼对视的情形。 “这是,狼群的新成员吗?” 灰狼的个头和魔物狼差不多。 蛮骨揪住灰狼的后颈皮,嗅嗅。 “是狼人。” 她肯定道。 “喂!不、不要做出这种、这种容易让狼误会的动作!” 灰狼松开叼在嘴里的信件,有些结结巴巴地训斥。 听声音,是个男孩子。 泽菲尔用绒尾圈住白榆的肩膀,把她往后扒拉一点。 “泽菲尔大人?” 白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有些疑惑。 泽菲尔:“总之,店里没有狼的位置!” 蛮骨不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更不行! 白榆不太明白,怎么会突然跳到宣誓主权的环节。 但她一向很懂得顺毛,点点头: “店里,只有泽菲尔大人的位置。” 泽菲尔:“这还差不多。” 他甩甩尾巴,目光落在那封还沾着可疑湿痕的信件上: “啧,混蛋神明的气息。” 风魔法落在信件上,信纸被展开,轻飘飘地落在白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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