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脸确也若有所思起来。 后来江瑾言又跟他说了几句,才抱着文件出去。 这场处理看在旁观者眼里确实占尽了端庄正义,可江瑾言自己知道,闻之初在撒网了。 一方面,他要立威,一方面,他还在试探。 可能试探的成分居多。 陆成蹊说得一点没错,闻之初不想把她连根拔起,他想着是将她收入麾下,和平招安。 对行政部有意的放过,也是他主动出示友好的第一步。 接下来,是要看她表态了。 江瑾言等了大半个早上,终于在午休时间接到闻之初电话,他约她在季腾对面咖啡馆座谈。 说是座谈,还不是各亮底牌,杀子对弈。 江瑾言没耽搁,接完电话后就拎了包下楼。 隔了半条街,她一眼看到靠窗位置,在沙发旁坐着的男人。 以前没来季腾前她也只是在财经报刊上见过这人的采访新闻,当时闻之初还只当三十多岁,风华正茂,但一眼看过去也知道这人难相处。 一靠近就觉得会被算计的长相,浑身上下透着狡猾。 如今,闻之初戴了副眼镜,那双时时刻刻会算计的眼全藏在了那块镜片后,让人更觉得畏惧。 可江瑾言没害怕。 在来之前她设想了无数遍,如果她是陆成蹊,在这种情境下该如何应对,演练了无数遍,陆成蹊的表情,态度,以及可能会说的话,渐渐清晰地浮上水面。 只要想着他,就算对面是头会吃人的野兽,好像也没那么惊惧不安了。 她推开咖啡馆门进去,在闻之初对面坐下—— “闻董。” “江经理好。” 闻之初笑了下,抬手把册子递过去,“看看想喝点什么?” 江瑾言点了杯美式。 “不知道闻董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男人眯着眼,开门见山—— “江经理,帮我做事吧。” …… 下班回去,门一开,江瑾言就发现房子里热闹非凡。 卷毛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嗷呜嗷呜的叫声连门板都快压不住了。 不过很快,等她发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她瞬间一片了然。 陆成蹊窝在她家沙发里,穿着睡衣低头看电脑。对于不速之客,卷毛既愤怒又无奈,挥舞着并不锐利的爪子在他四周乱跑。 可能还记着垃圾桶里那一战,一人一狗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紧张。 听到她开门进来的声音,卷毛立马抄起小短腿跳进来江瑾言怀里,毛茸茸脑袋往里一埋,还可怜兮兮地呜囔了两下。 拱了拱,它用豆子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在空中跟陆成蹊对上,一个写满嚣张,一个写满鄙视。 陆成蹊就差拎着这绿茶狗的脖子给丢出去。 什么玩意儿啊,还是他捡回来的,这就知道抱上大腿了???? 江瑾言抱着狗坐过去。 陆成蹊在看一份极长的报表,满满当当的英文,一眼扫过去眼花缭乱。 “美国团队那边发给我的,是一家证券公司,约定来年开春过去。” 江瑾言一脸惊讶,“季腾这边还没结束你就要走了??” 陆成蹊伸手想把人往怀里捞,可才探出去半空,卷毛就龇牙咧嘴朝他呜咽。 只能作罢。 为了显得博爱,他敛着眉眼无波无澜把手抽了回去。 “季腾这边要结束了,最慢元旦之前吧。” 江瑾言更惊讶了,“怎么可能……今天闻之初才找我谈判,你猜的没错,他确实想拉我过去。” “你还记得我之前答应给你的一样东西吗?” “什么??” “给你的一份关于闻之初洗黑钱的账目——” “在我这儿……可有什么用,”江瑾言怂了下肩,“那东西只够他引咎辞职最差还是混个高管的位子当着,保不齐哪天知道是我,卷土重来报复呢?” 陆成蹊:“那份报表不全,恰好最近我让我找到了另一半。” 他点了下电脑屏幕,屏幕上是封电子邮件,看发件人,是从美国华盛顿寄来的。 “闻之初不仅长年让人给他洗黑钱,还抽逃注册资本金,现在大部分资产全转移到他在美国的一家公司,刚起步,还没正式运营。” 江瑾言立马仔仔细细把邮件内容看了一遍。 事无巨细,竟然连闻之初每一笔汇款都列得清楚明白。 她有些没回过神,“他前前后后挪用了这么多资本金,季腾里没一个能发现的吗?” “有,”陆成蹊说:“顾崇江怀疑过。这也是他让我回国帮他的其中一个原由。” 江瑾言问:“那剩下的原由呢?” 陆成蹊没回答。 总不能说,其实顾崇江费尽心思让他回来,最终目的却是为了送自己进去吧。 江瑾言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也没再勉强。 事到如今,有些真相早就不重要。 在日复一日翻滚的账目里,究竟谁欠谁的多一点,也就没法子估算了。 “那这些证据我该怎么呈上去?”她问,“最近没什么好时机,季腾内部也乱得可以,这个巍然屹立这么多年的大公司恐怕真的要走到陌路了。” “谁说的——” 陆成蹊勾唇,“不是还有你吗江经理,未来不仅是江经理还能是江总经理,江董事……只要你想,我可以陪着你扶大夏之将倾,力挽狂澜于既到。” 虽然一身不讲究的睡衣,头发也凌乱得散懒,可江瑾言心惊肉跳地发现,仅仅是这样的陆成蹊,都无可救药地朝她散发着致命魅力。 没救了…… 虽然陆成蹊说了什么都交给他,可等最终审判日靠近那天的过程还是漫漫难捱。 而在一周后的黄昏,她在小区门口捡到了一身灰败,胡子拉碴的顾清。 男人蹲在警员亭子边上抽烟,地上堆满了烟头,看着等的时间里已经快去了半包。 江瑾言第一眼没敢认。 任凭再厉害的想象力也没法把平日里光彩亮丽,走哪儿都大把追随的人跟眼前这个联系起来。 顾清听到人走过来,抬头,眼里都是红血丝,憔悴地要命。 对她露出困兽一样无助又麻木的表情。 江瑾言给她递了瓶矿泉水,“漱漱口,跟我进来。” 把顾清一路带上去,等进屋子恢复点元气,男人才哑着声线开口—— “你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把头埋进两手间,看起来痛苦极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啊……他以前的好友都不敢出来作证,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江瑾言开了瓶牛奶搁他面前,“怎么不想着去问问陆成蹊?” “不行!”顾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凶狠,“我就算给别人下跪我也不可能找他!” “有必要下跪?”她啧了声,记着别人透露过陆成蹊暗地里找律师团帮忙那事,她问:“律师人选有了吗,争取能少判。” 顾清点了下头,“我联系到了位美国华裔律师,他答应回国替我打官司。” “那不是挺好吗,既然在美国留过学,肯定比国内的那群要见识多。” “可我要的结果不是少判!”顾清一圈砸在身旁沙发上,咬紧后槽牙厮磨出声—— “我要他立刻马上给我从牢里出来!我顾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个打过无数比赛,从来恣意狂傲的少年,就这样在说完这句话后,抖着肩膀滑下来两行泪。 江瑾言叹了口气。 那个无论何时都爱跟顾崇江堵气反着来的人,其实打骨子里良善得厉害。 她过去拍了两下男人肩膀,良久轻声道:“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爸做的事应该付出多少代价,不是你吼几嗓子就能够一笔带过的。它不是游戏,不跟你接触的那些一样。顾清,我没什么话能安慰你,但我建议你尽快联系好那位律师,顾崇江蹲十年跟五年可相差太多了……” 经历过巨大的悲痛,男人缓了很久才恢复平静。 顾清抬头灌了一杯水。 “谢谢……” “不用。” 江瑾言走开后很快又拿回来一样东西,“不过走之前先把自己整理一遍,好歹像个活人,来,把胡子刮了,还有那双快成兔子的眼珠子,拿冰袋敷一敷……” 顾清听话地接过东西,声音又轻又沉,“谢谢……”
第93章 对着的另一面 到送走顾清,江瑾言至始至终没提陆成蹊帮忙的事,虽然不是骨血里的兄弟,但她深谙,此时此刻的顾清是一点听不进去意见,说不定还因为堵气拒绝陆成蹊请过来的律师,将局势演变得更糟。 听白徐宇分析,顾崇江这次起码是十年的牢狱,可江瑾言打心眼里觉得这不是陆成蹊的真心。 这个一向外冷内热死鸭子嘴硬惯了的人,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或许在陆成蹊见顾崇江的那天已经得到了。 日子慢悠悠推移,距离闻之初邀约她已经过去足足一周。 当时她模糊了字眼没立即给出答复,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倒台的必然,江瑾言犯不着把自己凑上去当陪葬。 她想着再打几周太极,能拖延尽量拖延。 计划是这么计划着,没有一丝漏洞,可她忽略了一个致命的不定因素—— 陆成蹊。 她原以为揭露闻之初的事是陆成蹊吩咐,她提枪上马去杀人。 可这个男人考虑得太细致,为了不让她卷入无畏的纷争,一个风和日丽半点看不出起伏的下午,堂堂季腾大董事就这么被猝不及防地下马了。 即使当时江瑾言在场,她也惊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更别提其他旁观者。 季腾公司有个定性习惯,三个月开次大会,出席会议的除了总部几个大董事,还有核心位置的部门高管。 江瑾言自然需要从分公司过去。 偌大的礼堂,下面坐了一排股东,形形色色业界大亨。 这么重要的时刻,任谁也想不到五分钟后自己面前这块液晶显示仪投出来的东西,不是季腾的当月业绩,而是闻之初再详细不过的私账。 如一片惊雷炸响在头顶区域,翻滚的数据下,是心惊肉跳的死寂。随后,会议厅刮起轩然大波。 江瑾言回过神后注意去找闻之初的身影。 男人坐在第一排首位,正对着显示器中央,再讽刺不过的位置。 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清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是无边际的,绝望的慌乱。 江瑾言看见他身体剧烈地抖动两下,随后猛地从座位上窜起来,眼里一片猩红,“谁干的!!给我滚出来!给我滚出来!” 其余两旁的董事有没回神的,有心知肚明半点一片镇定的,自然也有面露痛心跟嫉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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