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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小心些。” 明明是关心自己的话，夏知荔却莫名从蔺柏轻声的尾音之中，觉察到了丝疏离。 “好。” 不知道蔺柏口中的“习惯”是出自于哪，总觉得他与平日所见越发的不同，夏知荔柔柔应声，没再多言。 只是这条崎岖的小道，又配上突然沉默的两人，更显得奇诞无解，颇有几分游戏3D世界里诡秘感。 小风吹携而过，带着铺在杂物上的塑料布几声“沙沙——”响。 总像是有人尾随的脚步声似地。 夏知荔默默地把脚步跟得更紧凑了些。
第47章 星星邮差·047 蔺柏带着夏知荔, 最终停在了一扇破旧的铁门前。 铁锈布满门面的每一处角隙，经多年开关已致门沿处早已微微卷起，年岁已久的气息不言而喻。 蔺柏抬手轻抵开门, 侧身示意夏知荔先行。 网吧里又是另一番的萧目 ——烟气、昏沉、骂咧声，麻木、猩红、吸溜声。 夏知荔突然想起高中时候学校后身那条总被他们称为“混子街”的蜿蜒小路, 与今日所见极为相似。夏知荔曾经偶然误入过那条街上的一家网吧, 里面尽是烟雾缭绕，与现在的眼前一模一样，连颓坐在电脑前的目光已显呆滞的人们也都一模一样。 高中时候班主任最喜欢拿那些在网吧里“不干正事”的不良少年来教育他们—— “你们看看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像他们那样了, 没爹疼没妈爱地, 像一群没人要的野孩子似的” “这辈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还能用什么大作为, 好好的一生不就废了。” 诸如此类的话, 班主任每天都会翻覆来去地讲, 久而久之, 像夏知荔这样非典型的乖学生, 也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与“那帮学生”划出泾渭之痕。 蔺柏将TC战队最后一名选手定在这里选, 是极出乎夏知荔意料的。 “那个。”蔺柏抬手指向整个网吧的最角落处。 夏知荔随着蔺柏的指向抬眼望去，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 后脑勺的头发乖顺地下垂，发侧的几缕头发或许是因为晚上在网吧椅上没有睡好而倔强地卷翘着。 电脑屏保随机地切换着图片，他也全然没顾, 大概是还沉在睡梦中。 “哦……”夏知荔打量了一阵, 最终也没想出自己要给蔺柏一个什么答案。 他让她帮忙来“物色物色”选手，夏知荔没加犹豫地答应来了, 但后来越发地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从操作意识到评估性格都帮不上蔺柏什么忙。 半天后, 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挺帅的，最近很火的年下小奶狗类型？” …… 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夏知荔斗着胆子抬眼悄悄打量蔺柏的反应，看到他的一脸无语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蔺柏远去的步子比往常快得多，夏知荔碎步跑了几步才能追上。 “我又说错话了？” 嘟囔了一句，又把脚下步子迈得快了些。 可在娱乐圈混迹这么久，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潜移默化之下勉强能说得过去的审美了，能帮蔺柏物色队员也只能帮他到这儿了…… - 夏知荔怕自己再说多错多，直到蔺柏和那人开始交谈，她都只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骨碌着眼睛，蔺柏做什么她便顺着做什么。 “是宋桢浩是吧？” 蔺柏清冽的嗓音自身前响起时，夏知荔才有种是来谈正事的感觉，心思不免随他的话深沉了下来。 “你是……”被蔺柏唤作宋桢浩的小男孩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在看到前来二人时候下意识地一怔，显然是认出了他俩，但却依旧嘴硬得很，“找我干嘛？” “想不想来打职业赛？”蔺柏单刀直入。 那男孩眼皮一耷，抬眼时候目光里依旧写满着不屑：“哦，没什么兴趣。”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边是清冷、一边是懒散，夏知荔却莫名从其中辨出了几分的火药交杂。 搭在身前的十指不免又紧攥上几分，更加地不敢吱声。 夏知荔本以为蔺柏会就此放弃，毕竟骄傲如他那样的天才选手，从入行到巅峰到落寞到复出，唯一不变的是大概从没有被人这般地冷脸对待过。 他始终是天才选手，无论是巅峰还是低谷，都从未黯然过身畔光羽。 但出乎夏知荔意料的是，蔺柏缓缓地低蹲下了身子，单手支在宋桢浩的椅子旁。 网吧的电竞椅随着蔺柏的力道不免朝他的方向转了些角度，两人直直地平视。 蔺柏开口，语气中了无愠气：“我看过你比赛，诸葛亮这个英雄玩得很不错，作为一个业余选手，能达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很有天分。” “你是……”宋桢浩在听到“业余选手”四个字的时候，眸子黯然了一瞬，再之后才开始越燃气愤，“……是你？！” 最近几天，宋桢浩在巅峰里频繁地遇到一个ID名叫“找的就是你”的人，那个人总会用双方阵容逼他拿出自己最引以自信的诸葛亮，然后拿着各不一样英雄，一次又一次地击杀他。 “你到底要干嘛？” 宋桢浩眸子微曲，看向蔺柏的眼神越发气焰嚣起。 蔺柏云淡风轻的几句，轻而易举便已经牵着他的情绪走。 反反复复地证明自己比他强了不止一个层级，最后还要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轻飘飘地甩下一番“你已经能做到了你能力范围内的最好，只是和我还差一个阶级而已”的话。 很烦。 宋桢浩看着蔺柏眉眼淡淡的模样，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倒是蔺柏，平静得过了分，嘴巴一张一合，直袭向宋桢浩：“请你加入TC，一起准备这个赛季的巅峰比赛，你实力是够的，我有信心能在几天之内带你融合进TC战术体系。” “而且……” 蔺柏俯前了些身子，在他耳畔留下了几句话。 夏知荔眨巴着眼睛，依稀分辨着蔺柏的唇形，在心里思索了许久，最终也没能猜到他说了些什么。 只是—— 在蔺柏又重新站起身时，宋桢浩一双眸又重新明亮起来了，像是尘蒙许久的玻璃窗终被人擦拭去厚积的灰沙，重新透进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良久之后，宋桢浩慢慢点了点头。 夏知荔一颗悬着的心突而安稳了下来。 和蔺柏走出网吧时的脚步也不由轻快了许多。 “你和他说什么了？”忍着半条路没开口的夏知荔最终在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时，还是不免好奇地凑上前。 蔺柏回身，直直地望向夏知荔。 马路对侧的红绿灯立牌在夏知荔的眼中被逐步虚化，取而代之的是蔺柏一双星眸粲然。 夏知荔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蔺柏这般专注又认真的神情，他眸光款款，情绪并不算汹涌，但却足够真切。 “我说TC敢承诺给他一个一定比现在光明的未来，”蔺柏的语速也慢慢悠悠地。 红绿灯转换，人潮一窝蜂地涌上前，夏知荔被旁边一个着急赶车的小伙子撞了下身子，整个人失了重心地向前绊了一下。 蔺柏稳稳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从他指尖传来的温度是微微凉的。 两颗心，在那一秒钟，同时地慢了半拍。 “哦……哦，原来如此，”夏知荔另只手缓缓抬起，将被风搅乱的发丝朝着耳后顺了顺，视线落在依旧被蔺柏紧握着的手腕，不自觉地又红了耳畔，“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光明的未来吧。” 没有人能拒绝。 蔺柏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也低头扫了眼被自己紧握住的纤细手腕，心里又偷偷地怔了几秒。 余光里人群汹涌窜动，此刻都幻化成了影般地落在眼底，大概是因为大脑不合时宜地空白了好几秒，最终蔺柏没有松开夏知荔的腕。 拉着她，泯于人群中。 红绿灯立牌里面的绿色小人正一遍又一遍地演示着行走过马路的动画，像是洋着积极态度，奋步迈向新理想的姿态。 斑马线的路不长，但蔺柏却觉得走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因为手掌中真真实实传来的、属于夏知荔的温热。 又或许是刚刚和宋桢浩把一切事情都谈得安稳了下来。 生活好像真的像极了在红绿灯里亢步不停的小人似地，又归了他十六时候设想地正轨。 蔺柏还记得自己十六岁的那年，和今天与宋桢浩谈话时候的场景极为相似—— 在学校后街的某家网吧，只不过当时的他只是个在网吧里端茶倒水开机器的小弟，比今天的宋桢浩还要灰头土脸上几倍；只不过当时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已然不在人世。 当时乔麦也是如今日的自己般，微蹲在自己面前。 “弟弟，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真的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吗？”当时的乔麦满脸自信，似乎是对招蔺柏入麾下分外自信，“我不信你甘心，人生在世，我就不信你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 当时的他有。 所以十六岁的蔺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乔麦，辞职、退学，为一个从零开始、一无所有的战队，奉献了全部的心血。 现在的他也有。 所以，至少是此刻此时，蔺柏没有选择放开她的手。 “但是小宋真的也挺帅的，而且和TC的其他人风格很不一样，”夏知荔还对自己方才得出的结论恋恋不舍。 “这么看来TC战队真的是完颜战队了诶，实力又强，简直完美！” 夏知荔已经能联想到新赛季一开始新TC战队亮相时，网络上会掀起怎样一番热议。 “……你连我们练习赛都没看过，”过了马路，蔺柏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握着夏知荔的手，开始进一步理性地与她探讨了起来，“五人换了两个，已经算是大换血了，新的战队磨合期也很短，不知道小宋能不能快速融合进来。” 夏知荔的脑袋一垂一垂地点着，应着蔺柏话语剖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末了，蔺柏口中所有理性的分析都被夏知荔抛之脑后，她莞尔一笑，甜腻地开口—— “可是有你呀，”尾音上挑，是绝对地相信，“有你在，所有的问题都没有问题。”
第48章 星星邮差·048 蔺柏将夏知荔送到小区门口时,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入夏的夜，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卷裹着，又燥又灼。 是人一丁点都不愿在外逗留的程度。 但夏知荔却不这么想, 小碎步踢着石子，慢慢抬步、慢慢落脚、每一步都恨不得拖得再长一些。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都是方才在网吧里发生的一切, 她几乎没去过那种地方, 所以那里逼仄而致的闷热烦躁、扑鼻而至的香烟味道都让她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难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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