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鹤野站在阴影处一动未动的杵在原地,直到邱秋抬步转身,思绪还未跟上, 冷厉的指骨便像蛇般攀绕,紧紧缠住了女孩温热细腻的手腕。 “不准走。” 恶狠狠地说完,昏暗灯光漾着女孩迷茫又惊惧的神色映入黑眸,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力道缓缓卸去。 紧扣的手指撤离, 腕间残留的余温还在, 两人第一次触碰,脑袋里朦朦胧胧,邱秋脱下头顶的帽子压到他手里,皱着眉说:“不回答问题也不让别人走,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顿了顿,搜寻合适的词也同时往后退,忽略掉心里奇异的感觉,凝着他慢慢吐出四个字:“不可理喻。”末了补充句杀人诛心的话:“很烦,很讨厌。” 理智的线啪的声绷断,池鹤野什么都忘了,把口罩一扯,沉着脸跨步绕到女孩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再问一遍。” “...嗯?” “再问一遍我到你们学校来做什么?” 邱秋:“哦。” 刚刚不说,现在又逼她再问一遍。 “问。” 邱秋木着脸,“...你到我们学校来做什么?” 池鹤野丝毫不客气的把玩偶塞到她手里,死死地盯住她几秒,偏过脸,脱帽时带翘的那绺泛白金毛不安分的跳出来。 仍是压到暗哑嗓音,也仍是凶狠的语气,“老子来给你道歉。” “......” 如果袁浩和TEK众人听到这句话定会惊到眼珠子和下巴一起掉到地上,顺便再互掐对方问一句:我是不是在做梦? 邱秋也无语,活了十八年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凶巴巴的语气道歉。 这怎么也不像真心实意,反而像咬牙切齿的威胁。 就像在说反正我道歉了你必须接受一样。 邱秋不说话,池鹤野又转过头来凝着她,眉峰蹙起,冷飕飕地哼了声:“还不满意?” 看吧,果然是在威胁。 “你在耍我。”邱秋定下结论。 从齿缝里挤出的一句话,“你的意思是我为了耍你从西京那头跑到这来,就是为了被当成偷内衣的变态?” 女孩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穿着,又将视线放在那张不驯乖张的脸,边往前走边小声嘟囔:“本来就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不对,本来就不是,大家认错很正常。” 自己什么德行没点数。 奔现前她居然被虚假表面迷惑没抓住隐约从骨子里透出的恶劣苗头。 池鹤野气笑了,揣着口袋跟在后面,语气欠欠的,“刚那么多人面前是野哥,现在就不是好人了,之前是谁一直叫好人,还缠着好人陪你打游戏。” “你情我愿,你不愿意可以拒绝我。” 女孩看着乖软实则清醒硬气。 池鹤野没说话,细密的长睫垂下,半遮的漆黑眸子,情绪像海浪在里面涌起又堪堪收住,最后他轻叹一声,加快步伐与她并肩,“是我情,那你愿意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了么?” 邱秋摇头,“你还会这样的,喜怒无常影响我的心情。” “不会。” 那人长腿一迈挡在她前面,然后缓缓弯腰,两人视线被拉到同一水平线。 昏黄光线为池鹤野不羁的眉眼镀了层近乎温柔的光晕,他垂着眼睑,低哑着嗓子说:“不会这样了。” 放大的瞳孔里倒影着他和身后在晚风里飞舞的银杏叶。 柠檬柑橘的清香扑面而来,邱秋紧张得攥住手里的玩偶,粉唇翕动之间,又见黑眸熠熠,低淡磁性的嗓音随着风一字一句拂过耳畔,“小麻雀,我错了,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好不好?” 耳廓外缘禁不住这样的语气泛着红晕。邱秋看着池鹤野无法挑剔的五官,突然想起一四字成语。 色令智昏。 于是她听见自己说:“好。” 那人蓦地笑了,银质耳钉晃了下,唇角上扬着两颗小虎牙就都露了出来。 好像金毛牧羊犬。 邱秋以前很想养一只但又怕被咬,一直很羡慕有狗狗的人。 头发颜色也像,黑漆漆的眸子也像。 不知道能不能摸摸。 夜色里藏着羞怯,细腻白皙的手正鬼使神差地抬起小小的幅度。 “那你以后能不能不和那些电竞社的傻逼玩?” 邱秋:“......?” “我看了你们AD的战绩,你跟他混一局还不如我带你玩十分钟,那个长得挺抱歉的鳖孙估计也是个菜狗,还有后来叫你的男生,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离他远点。” “......” 得寸进尺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他也充分的把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女孩面无表情的将玩偶往怀里一垫,把面前的“障碍”扒拉开,往前走。 “小麻雀。” “别叫我小麻雀!” “小啾啾。” “......” “要吃糖吗?” “...不吃。” “我们去哪儿?” “......” 背后总感觉有人,邱秋顿住脚步,回头,余光瞥见几道熟悉的残影,再仔细看的时候又没了。 她落回眸子,“你还不回去吗?” 他一笑,“还早。”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挺高兴的,就像校园里抢到食堂最后一份排骨的男生那样高兴。 邱秋忽然有点好奇他为什么没上学,问得直接太冒昧,她思索不到半秒,换了种可以接受的方式小声道:“你之前是因为要去打职业才休学的吗?” 池鹤野脚步一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片刻又重新挂在唇角。 去年考上西京工大,薛婉乳腺癌四期,没人照顾没人帮忙,化疗一次八千做了八次,放疗两万,住院的费用五万,靶向药物七万,手术没成功他执意用呼吸机一天八百,梧江市的墓地十万。 池鹤野每个数字都记得清楚,电脑城的店铺转给了余或,日日夜夜代练养成品号,最后在柴涥冶的帮助下把自己卖给了TEK。 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还是死在了万物萧瑟的季节。 他抬眸极快扫了眼挂在树干枯黄摇摇欲坠的叶子,单手勾着帽子晃圈,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没钱。” 现在倒是有了,大概池经年太过愧疚,物质方面没亏待过。 “啊...”邱秋有些惊讶和疑惑,莫名感知到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氛围,她想了想,把玩偶塞回到他手里。 池鹤野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孩卸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手机,然后把黑名单里的微信号拖出来,点开转账给他转了五百元,接着又转了两百元。 “蛋糕和饭钱都还你了,多存点钱到时候回去上学。”邱秋认真地说,“几年之后我应该毕业了,要是你还没存够,唔...我可以考虑借给你。” 低哑抑着愉悦的笑声从滚动的喉间绕在风中,池鹤野笑够了,学着女孩认真的表情问:“你能借给我多少?” 邱秋竖起一根细长的手,又慢慢竖起第二根,眨了眨眼,接着竖起第三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挑眉,“三千?” 女孩摇摇头。 “三万啊?” “嗯,你要还的。” 池鹤野笑了,“行,还你三倍够不够?” 邱秋把手机塞回双肩包,嘟囔着:“我又不是高利贷。” “嗯,我是高利借。” “......” 脑子不正常。 邱秋垂头在心里骂了句。 池鹤野盯着她的发旋,身侧的手指动了下,“刚刚为什么着急帮我解释?” “怕你被揍。” “哦?那后面站出来劝也是怕我被那个人揍?” 邱秋慢吞吞的将双肩包背到身后,“不是啊,你一个人,我不帮你就没人帮你了。”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倒是让池鹤野愣住,久远到快淡忘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孩童无知天真的辱骂,男孩孤身一人冷着眼却也彷徨,那时曾期盼过有人能帮他对抗。 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世界上如池经年一般的人才是多数。 池鹤野抬臂指腹轻蹭藏匿于白金狼尾下隐隐突起的细疤。 半响,薄唇轻启,“好像也有那么一两个。” 几乎轻到风声里的一句低叹,邱秋没听清,肩膀忽然一轻。 双肩包背带上方被双骨节分明的手拎起。 黑眸盛着月色,但重新戴好的鸭舌帽将笑意和温柔全部隐去,池鹤野睨着女孩细瘦脆弱的后颈,故意勾着包带轻抬两下,轻啧了声,嫌弃道:“都背了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重?” “要你管。”女孩摆肩试图将拽着带子的手甩开,无果后,无奈地说:“你又干嘛?” 于是包带又被提起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着,旁边那人也义正言辞地说:“锻炼手部力量,有助于提高游戏的技术水平。” 这动作就很像提小鸡崽。 池鹤野这个人真的有点子恶趣味,邱秋的脸又木了,犹记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他是如何说的,试图唤醒某人的记忆来解救自己:“你说自己手酸的。” “是手酸,所以你帮我把玩偶拿着,我帮你把小包包拿着。” 邱秋算是听出来了他就是在胡扯,无语几秒,不满的纠正ABB式的名词:“我这是双肩包。” “哦,有什么不同?” “一个像成年人的物品,一个像小朋友的物品。” “小朋友背着小包包。” “......?” 就非得在名词前面加个小字卖萌是吧! 见识过骂人不带脏的场面,邱秋懒得再跟池鹤野诡辩,双肩包从肩膀卸下,她将攥在手心的包带交付到他手里,“慢慢锻炼,记得帮我送回寝室。”说完绕过他往前走去。 小小麻雀那样细麻秆似的腿还能走那么快。 池鹤野在原地若有所思几秒后,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拎着女孩的小书包追了上去。 “小麻雀,走慢点,我拿着这么多东西跟不上你雷厉风行的步伐。” “小麻雀....” “小麻雀....” 懒懒的声音一直从身后传来,快到宿舍楼的时候,邱秋忍无可忍猛地刹住,回头:“你再叫我小麻雀,我就——” “就什么?” 总是被这人逗着玩,必须得扳回一局。 她抬眸微笑。 池鹤野愣住,被女孩脸上忽然绽开的笑容与醉人的小酒窝蛊惑,于是就忽略了杏眸闪过的一丝狡黠。 邱秋慢慢念出,“我就叫你,小野。” 然后她看见坠着银色耳钉的耳垂诡异的红了。 ...他这是害羞了?就因为她这样叫他名字...? 趋于某人平时又拽又欠的Bkng属性,邱秋有些讶异,讶异的同时好像理解了逗弄人的快感,她叛逆的又叫了次,“小野。” 叫完她又悄悄朝那抹红瞥去,发现颜色更深后,笑容彻底如潋滟水波在脸上荡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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