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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茹茹举起双手，向全场打招呼。 目光隐藏在泳镜后，镀膜如镜面般，在灯光下反着墨绿色的光泽，泳镜轮廓冰冷而锐利。 她一步步朝自己的泳道走去。 犹如带着千钧重量，踏在众人心坎。 何昭宇在高处远远望着，心中咯噔一下。 叶茹茹单脚踩上出发台，等待着第二道哨音继续响起。 “哔——” 一声长哨，吹响了战斗最后的号角。 叶茹茹站了上去。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余留嗡嗡声久久不散。 “Take Your Marks.”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电子出发口令声响起。 “嘟！”不到两秒的时间，枪声便短促发出，令人措手不及。 叶茹茹顺发而出！ 入水。 耳旁满是气泡带来的咕噜声，沉闷又持久，随着她蝶泳腿的前进，始终伴随着她。 前方泳道广阔无际，仿佛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她前进的目标。 属于她一人的战斗，身边没有对手，场内没有观众，就像无数次在深夜寂静无人的游泳馆内，陪伴她的唯有水声。 她脑中什么都没想，把一切完全交给了自己的身体。 无数日月训练而成的肌肉记忆让她破开水面，猝然开始划臂，动作敏捷而迅猛。 全场气氛骤然炸裂，欢呼，尖叫，嘶吼。 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 奥运游泳项目最后一个比赛日，一大早何昭宇就被堵在了赛场门口。 无数媒体将话筒朝他伸来，摄像机黑压压的在后方，闪光灯不断发出咔咔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声音杂乱得几乎完全无法听清任何一句话。 他没料到这场景，哪怕是他曾经身为运动员，见过无数大场面，这时也完全愣了。 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各种经历，如今跟叶茹茹挂钩之后，都在不断被推翻刷新。 何昭宇举起一只手，向所有人示意。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他缓缓道，“都是真的。” 这句话像是坦白，又包含着所有的无奈和自豪。 他终于有机会向所有人澄清这一切，他已经藏在心中很多年，有关于他和叶茹茹的无数看法。 大家都以为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冠军教练，一手带起叶茹茹和喻才知两名顶尖运动员，他们身上的国际大赛金牌数可以赶超种花游泳近百年史上金牌总数加起来。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学生从始至终只有喻才知一人。 叶茹茹从来就没有依赖过他。 或许不是他，哪怕换成任何一个人去当她的教练，都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的，我基本没有给她提供过任何战术、策略、技巧方面的建议，大部分都是她自己摸索领悟，哪怕是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谁比谁有经验？一个初入江湖的稚嫩运动员，一个从没当过教练退役运动员。 他们都是空空如也的白板，等着时间去慢慢书写。 叶茹茹走上国际舞台的第一脚就迈在了他从未踏足过的高度，率先选择的项目还是他身为混合泳选手最短板的蛙泳。 他把她领入大门，却只能看着她自己在广阔的天空展翅高飞。 何昭宇闭上眼睛，“我所能传授的东西有限，而她带给我的惊喜却是源源不断的。” 这令他很高兴，却又很惶恐。 好在他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小姑娘顺顺利利地成长到今天，或许是时候剪断那根拴着风筝的线，还给她自由。 有他站在背后，就放心大胆的去吧。 “我说的这些都是发自肺腑，但我希望你们今天不要让这一切影响她比赛，今天的比赛对她来说很重要。” 何昭宇最后留下这一句，拨开身边的重重包围，抬脚迈入赛场。 他不管身后的闪光灯如何闪烁，都没有再回头。 …… 叶茹茹前伸的手臂迅猛有力，直插入水向后猛划，又高高甩起，指尖带起成串的水花。 她心中像有一只正在倒计时的秒表，后方的数字飞速变动，连肉眼都无法看清。 前方的秒数一下下跳动，数字越来越少。 她脚下的打腿快到几乎数不清，像永不停歇的发动机，啪啪啪激起满天水花，连清澈的池水都开始泛白。 前方所有的空间都任她施展，平静的水面被打破，她向前不停冲着，头埋在水中从未抬起，一口气屏在胸中，笔直的利箭直指尽头。 离岸边的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响。 “咚咚咚”如最猛烈的鼓点，掺杂在铺天盖地的喧嚣纷乱中 叶茹茹从未停止前进的步伐，她的动作节奏丝毫没有衰退的趋势，从出发到现在始终保持在最高频率，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还剩最后十米。 叶茹茹手臂前伸，再度插入水中，向后推进的动作干脆利落，眨眼的功夫已经重新开始下一个。 还剩最后五米。 她划臂的推进力已经达到最大，连带着整个身体从肩到脚毫不停歇地进行最后的冲刺，全身肌肉没有一寸不在发力。 最后一下动作，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将手臂送了出去，没有任何保留。 比赛终于定格在她指尖触壁的那一刹。 “轰”的一下。 何昭宇脑子炸了，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动作，紧盯着头顶大屏，他抓着栏杆的手臂青筋绷起，猛地颤抖起来。 山呼海啸般的气势猛烈席卷了整个赛场，耳膜都几乎快被震碎。 现场众人尖叫着，在看到成绩排名的瞬间骤然停顿片刻，分辨着最上方的名字，眨眼间，他们看清了一切。 历史在这一刻彻底改写。 从今天起，统治近十年的王朝被轰然推翻，新的秩序被建立，上面铭刻着新的名字—— 那属于……叶茹茹！ 不知有多少人在哭喊着，紧拥着，肆意奔淌着激动的泪水。 这一见证将深刻进所有人的记忆。 何昭宇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逐渐模糊。 从今天起，叶茹茹前方再没有任何阻挡，没有人站在她头顶。 她就是全世界的新王！ 泳池中，玛佩尔仰头望着那个成绩，视线落在最后方的WR字样上。 上下同时并列的两个WR。 一个23秒61。 一个23秒67。 她转过头，叶茹茹也在抬头望着。 片刻后，她朝她望来。 玛佩尔摘下泳镜，朝她一笑：“我要退役了，恭喜你，叶，在最后击败了我。” 她一向平淡冷静且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这笑容完全发自真心。 像是解脱了一般。 或许运动员做到她这种程度，追求成绩只剩下执念，如今心情彻底放松了。 “其实我没有击败你。”叶茹茹越过水线，朝她伸出手，两人轻轻拥抱了下。 叶茹茹说：“我只是从你手中接过了这一切，能打败你的只有时间，而不是我。” “不。”玛佩尔在这时说，“年龄不是理由。” 攀登高峰的旅程不分先后，她有因为年龄失去的，也自然有比她多得到的，不只是经验和路上看到的风景。 她和叶茹茹相差八岁，但哪怕是八年前，她也永远做不到她所完成的一切。 玛佩尔朝叶茹茹笑了一下，“叶，你要相信自己。” “You are the GOAT——Greatest Of All Time.” 史上最佳。 她永远是她所承认的唯一一人。 叶茹茹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眉眼弯起。 “嗯！”
第374章 崛起（捉虫）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在第七枚金牌到手之后， 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不到一小时后再度上场。 她本届奥运的最后一个项目，女子4x100米混合泳接力。 这个项目的金牌种花队已经连续包揽了两届， 而在本届东京奥运，种花队在四个泳姿的单项都站上了领奖台，尤其是蝶泳和蛙泳还获得了金牌， 叶茹茹甚至打破了100米蛙泳的世界纪录。 比赛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祁嘉芸第一棒仰泳上来就开了个好头，哪怕在男女混接已经击败卡娅戈尔解了气， 但不妨碍她再出一口气。 又是一次完全的碾压，从开头到结束，卡娅戈尔从未超过她半分， 祁嘉芸已经用实力消除了大家因为丢金对她生出的怀疑。 紧接着她把棒次交到叶茹茹手上。 大概因为是最后一金， 又可能在混接那个惊险的压跳后被何昭宇骂了一通，叶茹茹这回倒是很谨慎， 规规矩矩的接棒， 没有再挑战教练们的心脏。 “出发反应时0.56秒。” 叶茹茹入水后， 解说员报出了这个数字。 然而当她到边时，结果却令所有人很意外。 “咦， 我们看到， 叶茹茹在上一棒游出的成绩是1分03秒82……”李源又惊又疑， 念出之前还迟疑了一下。 大家都还记得叶茹茹在男女混接的那个分段是1分03秒35， 不过因为压跳，出发反应时仅为0.04秒。 所以按照正常反应时0.6秒左右计算，她的那100米应当在1分03秒9左右。 叶茹茹前些天刚在单项刷新WR，那个骇人的新纪录是1分03秒93， 这也让她成为史上第一个100蛙游进1分04秒的女运动员。 在集体荣誉的刺激下， 叶茹茹能在男女混接时再次游出一个接近记录的成绩并不奇怪。 然而这回这个分段…… “她的RT可是0秒56啊！”种花队区域中， 得到分段回报的教练们惊呆了。 这和正常单项的出发反应时根本没差多少啊！ 这岂不是代表她真的可以游出1分03秒8打头的成绩？ 不知有多少教练瞪着眼睛，纷纷转头去看何昭宇。 何昭宇突然成为了一群人的视线中心，顿时生出了逃离的冲动。 别看他呀，他哪知道！ 谁不知道这姑娘是个大赛型选手，她在关键比赛上的成绩跟平时不是不相似，而是完全不同。 再说了，叶茹茹的成绩是他赛前能评估出来的吗！ 别问，问就是毫不知情。 他现在作为教练已经完全摆烂，反正学生游到哪是哪，他就跟在屁股后面捡金牌数好了。 一枚接一枚那叫一个轻松，他根本不用出什么力，反正上了赛场就是来进货，数量根本不用愁。 对了，如果赢下这场，金牌有多少枚来着……？ “啊。”何昭宇张了张嘴。 这个数字光是想到，就让他心中陡然一颤。 然而眼下比赛还在继续，何昭宇暂时让心中的惊涛骇浪平复下来，强迫自己认真看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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