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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世奇像个晒太阳的大老虎一样，被呼噜得浑身舒畅，冷不丁琢磨出来云霄笑里藏的刀，立刻瞪大了眼睛，头顶没梳好的发丝都跟着颤抖。 “你你你，这事儿你可不能跟你师娘说啊，我、我行得正坐得直，但是她爱多想，都这么大了，这点小事，别让她操心，懂不懂。” 都说洛世奇是乒坛小辣椒，暴脾气上来简直是无差别攻击，别说是队里了，就算是放眼全世界，能治住他的也就两个人，一个是搭档了半辈子的施华，一个是过了半辈子的师娘。 成诺战术性地往云霄身后躲了半步，扒着他的肩膀探出头来，“那您可说晚了，您吃饭那天我正好跟师娘打视频呢，全程直播，您说巧不巧嘿。” 队员们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个接一个笑得此起彼伏，洛世奇揉了揉因为睡沙发而隐隐作痛的老腰，本该发作的脾气像是熄了火，反倒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气氛逐渐轻松，施华抄起面前的话筒，尝试着“喂”了两声，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也不再走什么冠冕堂皇的流程，直接顺着名单念出了每一个即将离开的队员的名字。 楚瑶和云霄被排在最后，念到他们时，刚刚还挺热烈的气氛已经再次变得凝重，施华合上文件夹，掂量着手中的话筒，声音依然温和儒雅，将他们拉回了很多年之前。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和老洛亲手从省队里挑出来的孩子，进国家队时间最短的也有快六年了。我昨天还在跟老洛聊，说竞技体育确实残酷，你想想，四年才一届奥运会，这一个周期有多少人流了多少眼泪，看着别人成就大满贯……好残忍的竞技体育啊。”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参加过奥运会，甚至没有参加过世锦赛，但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觉得自己平庸，至少，能走进国家队的，都是乒乓球上百里挑一的天才，只是可能欠缺了那么一点运气，让你们错失了走得更远的机会……但这才是大多数不是吗？这段时间我也在反复想楚瑶当时闹的别扭，她说得对，乒乓球不应该占据你们的全部，你们还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这不是终点，这是你们新生活的起点，我和老洛都会等着你们回来，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最后一句，有你们这样的队员，我和老洛都很幸福。” 施华向来都是温和与克制的代表，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动人，楚瑶的妆早已哭花，苏画给她擦脸的速度都赶不上粉底液融化的速度，最后索性放弃挣扎，任由楚瑶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自己身上。 洛世奇被老搭档这一招打了个猝不及防，翻遍裤兜才找出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狠狠地擦了把眼泪，也不在乎什么主教练的威严了，两步走到云霄面前，塞了个盒子给他。 “云霄，你小子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徒弟。” 云霄掂了掂盒子，大致猜出了里面是什么东西，眼角微红，却还是笑了出来，“我知道。” 洛世奇伸手想锤他的肩膀，接触的瞬间却收了力气，拍了怕他结实的肌肉，“你已经是一个很伟大的运动员了，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有病就要看医生，有空了就去做手术，听见没有？” 云霄点头，“听见了。” 大概是云霄这种阳奉阴违的前科太多，洛世奇显然不怎么放心，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被楚瑶压得生无可恋的苏画身上。 “你小子最好说到做到，要是再敢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小心我让老施每周都给苏画加练，总局可没有狗洞给你钻，让你好好尝尝牛郎织女的滋味。” 姜还是老的辣，洛世奇算是拿捏住了云霄的命脉，这种威胁都说得出口，云霄也只能硬着头皮许下承诺。 洛世奇满意地看着乖巧的爱徒，冲他手中的盒子努努嘴，“不看看吗？” 云霄抿唇，晃了晃盒子，找了个安全的角度，小心翼翼地打开。 即使之前已经隐约猜到，但是当真正看到的一瞬间，云霄心里还是狠狠一颤。 是乒乓球拍形状的小摆件，大概是洛世奇专门找人设计的，上面刻着云霄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战绩，细致到连儿童时期的市级比赛、某次跟队友临时约战的友谊赛都没放过。 运动员云霄，真的很精彩。 洛世奇示意他去看球拍的右下角，刚刚结束的奥运男单后面，刻了一朵俗气的小红花。 “成绩单已经画上句号了，云霄，你的职业生涯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未来……还是希望你健康平安。” 最新评论：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要哭死了TT】 -完-
第58章 五十八个冠军 你好啊新邻居。 结束了退役仪式, 洛世奇和施华也没有再不近人情地催在役的孩子们继续训练，难得大度地给了半天的假，让他们, 尤其是苏画和成诺这种硕果仅存的老队员，好好跟自己昔日的战友们道个别。 曾经并肩作战的四人组在别的小队员眼里都成为了大哥大姐，除了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祝福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再重复的, 一圈社交之后，小队员们配合地推开, 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在这个熟悉的场馆里进行最后的聚会。 苏画还惦记着楚瑶走了之后自己就要成为队里的大姐，多多少少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包袱, 想要努力在队员们面前保持端庄, 这时候离开了喧闹的人群，站在自己熟悉的朋友面前, 刚刚努力憋住的眼泪像泄洪一样爆发出来, 惊了默默擦脸的楚瑶一个猝不及防。 “哎呦我天……花妹，哎呦，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哭成这样了？” 她不问到还好, 一问苏画心中那种临别在即的压抑感立刻就涌了上来，这下连憋都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靠在楚瑶怀里，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霄和成诺也算是见证了苏画长大的人, 但也没见过她这么难控制的样子, 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苏画这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原本已经准备自己开始训练的阮圆圆, 壮着胆子突破重围, 递了包纸过来。 “画、画姐，擦擦眼泪，也别太难过了，云霄哥和楚瑶姐都功成名就了，之后肯定也会过得很精彩的。” 苏画原本就是一时难以把持住情绪，于是进行一些无意义的哀嚎，有人来劝也就逐渐找回了理智，嚎叫的声音慢慢弱下去，一些队里大姐的包袱又背了上来，冲阮圆圆笑笑，表示自己没事，目送着她走到肯定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安全距离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我刚刚是不是太吵了？” 三人齐齐点头。 苏画有一瞬间的尴尬，但也没有持续太久，丢人这种事情，找补是来不及的，大家还是要向前看。 “那你们俩这就退役了……以后想好要干什么了吗？虽然说这些年打比赛的奖金勉强够养老吧，但是不能吃一辈子老本吧？” 楚瑶对着小镜子擦掉自己脸上最后一块花了的粉底，看起来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还没想好，但是打算先吃两年老本吧，这些年净沉迷训练了，现在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可不得到处转转，等什么时候玩儿够了再说养活自己的事情吧，反正就我这条件这智商，找个工作应该不算太难？” 苏画认同地点头，他们这么多年简直是一心都扑在乒乓球上，虽然因为比赛去了全世界不少地方，但是每次都是紧张兮兮的，还真没怎么玩儿过，以至于有时候别人说起哪个城市有哪些风景哪些美食，他们都是一无所知，甚至脑子里回忆起来都只有那个地方场馆里的灯光，算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一大遗憾。 云霄大概是觉得几个人站在这里聊天太惹眼，率先走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又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们坐下。 “我也挺想出去转转，但估计近一两年还不太行，事业刚刚起步，总得去盯一盯吧。” 苏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隐藏的信息，惊讶地眯起眼睛，“哦吼？” 云霄瞒得过苏画，却怎么都瞒不过自己的好室友，刚想开口就被成诺抢了先，“你搭档给你开了家奶茶店！” 在苏画和楚瑶灼灼的目光下，云霄多少有些不自在，“嗯……反正本来也就是准备给你的惊喜，你不是特别喜欢喝B大那家咖啡馆里的芒芒百果香吗，我当时就学了他们的配方，前段时间一直在思考退役之后要做什么，就想到了这个，他们也很高兴我能加盟。店就开在A大里，你毕业答辩的时候也许还能顺便去蹭两口。” 苏画这两年逐渐达到了技术上的巅峰，各种世界大赛连轴转，无暇顾及自己的学业，就只好申请了延毕。还好学校足够通融，今年又帮她把答辩推后了两个多月。 他们在这边窃窃私语了太久，云霄瞟见洛世奇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地想要靠过来，伸手拍了拍成诺，做作地放大声音，“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回去收拾东西了，作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室友，你是不是该送我到大门口啊。” 苏画被他那机器人一样的表情和语气逗乐，余光扫过瞬间停住脚步的洛世奇，拉起楚瑶的手，“哎呀！你说得对！我也要送送我的室友……和搭档。” * 楚瑶的东西属实不算少，两人一起收拾了快三个小时，才终于将一个人的痕迹清理干净。 苏画看着明显空荡荡了许多的宿舍，眼眶又是一热，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泪意憋了回去。 云霄和成诺已经等在楼下，四个人在公寓门口汇合，宿管阿姨也知道今天是老队员退役的日子，隔着窗户跟他们挥手再见，楚瑶热情地回了个飞吻，转头却又红了眼睛。 “我还是挺舍不得这地方的。” 成诺适时地安慰她，就是语气有些欠揍，“那是肯定的啊，人又不是冷血动物，人家大学四年毕业的时候都会舍不得呢，我们并肩作战了多少年了。” 楚瑶白他一眼，却也承认他这安慰确实还挺奏效，让人瞬间没了想抱头痛哭的冲动。 公寓离总局大门并不远，隔着铁门，苏画看见楚瑶的父母已经在路边翘首以盼，刚要张口叫人，就又被楚瑶一把抱住。 “花妹，我还有点话想跟你说。” 云霄和成诺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远了些。 “其实从我们都在京城队的时候，虽然那时候你还打不过我，但我就有一种感觉，就是你要比我更适合打乒乓球，不管是身体条件还是思维方式，你的运动生命都注定要比我更久。” “我当时跟你说我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乒乓球，但是我也知道，有些人就是为乒乓球而生的，就像你，有些比赛就算再难，但是只要是你站上去，那就对了。” “大满贯之后的路太难了，安宁姐和我都没能漂亮地走下去，虽然也算是圆满吧，我们自己也说已经无憾，但是竞技体育啊，怎么可能真的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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