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星域都有代行者家族,这是因为概念的亲和性,是一种能依靠血脉流传的事物。” 那位灰衣人十分平静地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哑,似乎很久未曾与人交流,而讲述的姿态则宛如一个耐心的教授,向着不请自来的年轻学者,认真解释起了自己的计划:“你或许听过,曾经有一位贪欲超过知识的学者,为了追求永恒的寿命与不朽的灵魂,尝试过一个仪式[永生炼成]。” 宋逐云知道这个仪式,当初哈代教授在告诫学生不要随便尝试非正规仪式时,就曾用[永生炼成]举例。 灰衣人:“想要提升寿命,除了向绿之女士祈求外,还有一条相对简单的途径,那就是成为代行者。” 代行者能够从根源之树那里得到更多的力量,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改造自我,当初那位学者,就是想以提高目标概念亲和性的方式,来人工制造代行者。 毕竟代行者数量很多,根源之树在将力量分给他们的时候,并不会每次都亲自过去盯着看,只要亲和性足够的话,那即使跟神明不熟,理论上是能骗到一些力量的。 灰衣人:“容器与灵魂是冬圣者的领域,这位神明并不会太过考虑仪式对人类的影响,更换躯壳这件事,并不适合普通人,而那位学者的计划,是研究出在不改变容器的情况下,强行注入亲和性。” 最后那个研究算是得出了一定的成果,只是实施起来的成功率太低,很多实验对象要么死亡,要么异变成了怪物,只有少数人撑了下去,获得了浓郁的概念亲和性,拥有成为代行者的资质。 灰衣人缓缓道:“我将那个学者的行为通报给了星舰队,那些幸存者因此得以被拯救,延续自己的生命——这便是最初的‘馈赠’。那些被救出来的人,就包括了萨罗扬·坎贝尔的血亲。” 作为一个别有所图的馈赠者,列得·密德尔顿在萨罗扬成为了“刃”的继承者后,准备来取回当初的代价。
第149章 牢笼 除了一些细节方面的补充外,“无貌”的解释跟宋逐云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馈赠”在本来无关的两个人之间建立了联系——她之前曾看过“制灯人”有使用类似的操作,来维持自己对学徒的控制。 宋逐云甚至有些怀疑,“制灯人”克劳尼娅也是“无貌”的备用容器,只是由于她成神道路最终失败,“无貌”才放弃了将其启用。 而在最后被宋逐云抓住的时候,那位神明之下顶尖水平的半神,只是流程性地抵抗了几个回合,就选择束手就擒,顺从地被抓到了圣堂。 宋逐云怀疑,克劳尼娅对自身的命运,有过一些模糊的猜测,她渴望得到生命层次的攀升,但有对这件事怀有一些本能的,无法确认的戒备,所以在面对展现出自身实力的圣堂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贯彻了“打不过那就加入”的友善型策略。 ——不管跟哪个星域相比,圣堂都是底蕴最丰厚的代行者聚集地。 列得·密德尔顿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或许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跟你解释这么多。” 宋逐云镜面般的瞳孔看向对方,道:“因为你是一个善于给予馈赠的人。” ——“慷慨者的馈赠”,列得·密德尔顿的招牌仪式,经常用答疑解惑的形式来给人挖坑。 列得·密德尔顿痛快承认,不过又遗憾道:“然而你有命运的庇护,我也无意与绿之女士为敌,所以本来也并不指望仪式能够成功。 “除了讲述计划的原理之外,‘诉说’这个行为本身,仅仅是为了消耗时间而已。” 列得·密德尔顿模糊的面孔上似乎浮现出一个微笑:“这个世界是困住我的牢笼,只有掌握了‘镜’之力量的人才能将之开启,但在我的影子被映在镜面中之后,就能借助[虚实相替]的能力,将自己置换到外界,留在此地的,只是一面镜像而已。” 只有宋逐云能“看”到列得·密德尔顿,而被“看”本身,便能将其释放。 这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牢笼,旁人要么找不到他,要么在找到的同时,就会将他放出。 列得·密德尔顿:“相反的,是你会被禁锢在此地——你就是树种本身,在你之后,不会产生任何觉醒‘镜’之能力的人,这个牢笼也会被永远封闭。” “——这句话同样也夹杂着谎言。” 宋逐云注视着面前的毫不客气地揭露了对方的骗局。 “真正的答案应该是,你在准备容纳‘刃’的时候,已经失去了‘镜’的根源之树。” 列得·密德尔顿死去的那一刻,镜之树已经崩碎,并开始离他而去,但整个事件并非瞬间就能完成,需要一定的时间,他正因为察觉到自己马上便要彻底失去“镜”的根源之力,所以才要将残留的大多数意识,转移到“‘镜’尚未觉醒自我人性”的旧时代。 所以他其实一直怀有打开牢笼的方法,只是在打开的一瞬间,就会因为进入现在而失去“镜”的力量,造成行动失效……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列得·密德尔顿会被卡死在出口。 至于宋逐云,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握还不够熟练,所以陷入这片旧日都市后,可能一时半会无法离开,但只要耐心研究的话,不多久便能破困而出,但倘若她相信了“无貌旅行家”的话,说不定就会当真被困住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就算这样,那也不要紧。”穿着银灰色法师袍的年轻学者慢悠悠道,“你确实已经失去了‘镜’,并被‘镜’所厌弃,居然看不出来,我用来前往此处的,也只是一面镜像吗?” 听到对方的话,灰衣人似乎是遭到了巨锤的击打一样,身形轻轻摇晃了一下,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但却没有真正崩碎。 “你还并非神明,但即使当真抵达根源,也无法让‘镜’厌弃什么人。” 灰衣人用喑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觉得绿之女士能让‘生命’与‘镜’成为相斥的概念,旁的根源就一样能够做到?”微微摇了摇头,“假如是这样的话,‘天秤’早就停止了我使用交换类仪式的能力,祂虽然是个性格守序,而且如无意外尽量不干涉旁人的神明,但在遇见会引发世界级别的动荡的事件时,也绝对会选择出手。 “其他神明不那么做,是因为祂们并非‘导师’。” 最开始人类根本不会觉醒卡牌,只能使用副作用非常大,而且还未形成稳定体系的非正规仪式。 从残留的记录可以看出来,当初因为仪式反噬而死的人,甚至还要略多死在混乱的副本区域的那些。 直到绿之女士开始掌握根源之力后,有关祂的诸多概念才变得相对稳定,而在此基础上,绿之女士又研究出了如何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旁人的方法。 祂是一手确立了成神体系,卡牌体系,仪式体系的伟大存在,才能被称为“导师”,拥有能剥夺旁人使用自己领域能力的权力。 而圣遗物“导师手杖”自然就是绿之女士这一权能的体现。 面对灰衣人稍显尖锐的言辞,年轻的学者笑了一下,轻松自若地开口:“你实在不应该忘记,除了是‘镜’之外,我还是‘生命’的神子。” “……” 当初“森林”之所以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把自己与“镜”的关系用仪式的方法固定下来,除了获得“命运”的能力外,同样也是为了使得不同的权能可以在两个根源间传递。 属于绿之女士的力量,便能传递到“镜”那边。 年轻学者看着灰衣人,庄重宣告道:“我将收回‘镜’的力量,从此之后,你的所有影子,都将如镜面般崩碎。” 话音方落,那个灰衣人的躯体顺便产生了无法逆转的变化,原本立体的姿态变得扁平,然后当场粉碎。 昏黄的旧日都市中卷起了一阵由阴影化成的暴风,城市的残骸被那种凶暴的力量所扯碎,而那位年轻学者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回过头,向自己来时的方位望去了一眼。 ——列得·密德尔顿留在此地的确实只是自身影像,真正的“无貌旅行家”,在镜子被安放于正确的位置上时,便已经从这片旧日都市中被释放了出去。 * 北部星域,天秤星。 这个由镜面世界构筑而成的虚假审判庭内,审判长道格拉斯已经无法维系自己对躯壳的控制力,他失控地倒在地上,耳朵,鼻孔还有嘴部都有一种淡灰色的气体在向外流淌。 倘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种气体的颜色十分杂驳,有些似乎是细小的发光颗粒,还有些则像是煤屑一样的黑色碎片。 索尔兹仅仅扫了一眼,就做出了足够专业的解释:“容器与盛放之物出现了排异反应,这是他的灵魂在外流。” 容器可以被外力所改变,灵魂自然也可以因此发生变化。 那些发光颗粒是源于创造界的力量,代表着他作为代行者所接受的力量,而煤屑般的黑色碎片,则是灵魂中的伤痕。 索尔兹:“他当初想获得‘刃’的根源,于是为容器增添了相应的亲和性,但又想拿到审判长的权柄,所以必须得到‘天秤’的亲和性,要是只往一个方向发展的话倒也罢了,但他为了得到‘刃’的断枝,不断尝试获得这方面的力量——这等于是重复了沉默记录官的命运。” “衡量天秤”当初就是因为无法同时容纳两棵根源树才陨落的。 索尔兹摇了摇头:“道格拉斯应该是从‘无貌’扔掉‘镜’之树,转而谋求‘刃’的事迹中得到了灵感,但‘镜’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具有万能适应性的力量,能够用自己照应出旁的事物,别的概念可都不能这么做。” 他的解释很有价值,属于换一个场景觉得能引起同伴思考的类型,但此时此刻,却无人对此做出回应。 兰格雷看着身边宋逐云那片已然变得色泽黯淡,充满着凋零气质的影像,感到一种忧虑。 某种一样的陈旧感自她的影像开始,一直蔓延到了整片区域内。 作为在场的所有神明半神里最擅长输出的萨罗扬,在察觉不对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挥动了自身的利刃。 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某个不属于当前时代的力量,出现在了这片空间内, 而在她动手的刹那,就连通所在的位置一道,从索尔兹等人的视野中完全消失。 ——仿佛是一块被拿走的拼图。 不用多加解释,只要对卡牌领域的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猜出,出手的人是“无貌旅行家”。 对“无貌”有着更深了解的人会知晓,这位大人物一旦从牢笼中脱困,进入宋逐云已经觉醒人性的现在,所拥有的“镜”之力量便会迅速流失。 但他在牢笼中留了一个影子,用来给现在的自己输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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