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意识回笼,他听见了你的话,又花了好一会儿,罢工的大脑才开始工作,真正地“听进”你的话。 服务生的制服并不合身,最大号的衣服在他身上依然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不合身的轮廓消磨掉他的戾气,却让他多了几分社会中摸爬滚打才会显出的疲惫与无力。 他脸上的表情从防备到反感,尔后又渐渐面无表情。他没有反驳你的话,只是盯着你的眼睛,似乎在评估你是否值得信任。 最后,他问:“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你实话实说:“戏剧社开了庆功宴,我作为新社员一起来参加。” 听到“戏剧社”的名号,聂时秋冷笑一声,面上露出点原来如此的神情,看向你,道:“谢飞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只是微微一愣,尔后便茅塞顿开。 第一次看到《武陵人》时,你心中也有微妙的既视感,可你不觉得谢飞松和聂时秋会有什么关联,才未将二者联系起来,如今聂时秋这么一说,你几乎可以断定,《武陵人》说的便是聂时秋的故事! 你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你那天,在后台砸了戏剧社的布景?”
第14章 过山车 男人心海底针 “是我。” 聂时秋微微一顿便供认不讳。 他从前便是舒华中学的学生,和谢飞松不算相识,但也听过彼此姓名。只不过一个用拳头出名,一个用脑袋出名,实在没有什么惺惺相惜之处。 那次去戏剧社,也不过是戏剧社临时招人帮忙,有给补贴,性价比高,他才去出个力气,结果就在后台上看了一出好戏。 那出戏与他的经历并不完全贴合,也没有涉及多少隐私,更多的是虚构桥段,他本不该生气。 可他没有办法不从其中看到自己,也没有办法不为这种凝视与剖析感到愤怒。许多心情他并未与人分享,却被谢飞松一眼看出,让人堂而皇之地在舞台上大段念白。好像是他自己被抓到聚光灯下,逼着一刀一刀剖开自己的心,露出里边的血与肉。 “离他远点,如果不想变成下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人。” 聂时秋这样警告你。 你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要说震惊吧,确实没有多少,因为你打从心底相信,这是谢飞松做得出来的事。 而他将聂时秋心底那些情感用浮夸桥段包装,以另一种迥然不同的面目搬上舞台,为的也不是批判、嘲弄亦或同情。 这更像是……一种记录。 当然,这不代表聂时秋就该原谅他的行为。 聂时秋看着自己身上不合身的丑陋制服,那种狼狈、窘迫的情感又一次浮现心头,他看向你,冷嘲道:“他是故意带你们来这里的吧?怎么,这出剧目要由我出场才能真正谢幕吗?” 愤恨之中,他生出一点自暴自弃的心,一边想要将这样的自己掩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怕人同情怜悯又看不起,另一边则想破罐破摔,彻底走到所有人面前,让人知道,他就是这个落魄样子,是路边无法扶起的烂泥。 “你冷静一下。” 你拍了拍聂时秋的手臂,看向他的眼睛。 聂时秋低头,发现你脸上的神情并不只是空泛的同情,还有一丝为他而生的难过。在这一瞬,他忍不住挥开你的手,侧过脸去,避开一切你传来的关心。 他的力气在失控下大了一点,你的手撞到一旁门板,立竿见影地肿痛起来。 你没有去看手,反而有些担心聂时秋的情绪进一步崩溃,当机立断地对他道:“从他对你做的事来看,谢飞松确实是个烂人,可他还不至于下作到带人来这里看你笑话。现实里的戏,他只喜欢一个人看,只有舞台上由他创作的戏,他才会分享给众人观看。” 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谢飞松开脱。 而是深知此时此刻,聂时秋需要一点真实的安全感。 聂时秋在你的话语中慢慢冷静下来。 就在你们两个都沉默不语时,有人敲了敲楼梯间的门,道:“介意我也进来吗?” 你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猛地抬头看向聂时秋,他的眼睛都有些怒瞪发红了。 在你做出反应之前,聂时秋便猛地拉开了门。 谢飞松站在那里,看着聂时秋愤怒的脸庞,脸上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也许是你出来太久,他们有些担心,谢飞松才出来寻找,因为注意到聂时秋把你的手甩到门上的动静,他才找到了你们。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当也听到了你骂他是个烂人。 你一把将谢飞松拉了进来,把楼梯间的门重新关上,双手抱于胸前,道:“你们没有什么话要对彼此说吗?” 你话音刚落,聂时秋便一把拎住谢飞松的领子,将他撞上楼梯间的铁门,发出巨大声响。 谢飞松吃痛,可他在这时的第一反应竟是微笑。 你将他的笑看在眼里,一把上前抓住聂时秋的手,阻止道:“你打他有什么用?跟他问清楚,如果事情真是我们想的那样,让他道歉赔偿,而不是在这里把他打一顿,让自己从有理变成无理。” 更重要的是,聂时秋在这里打了客人,可能就要失去这份兼职了。可你知道,聂时秋绝不想听你在谢飞松跟前说这些,便有意隐去。 谢飞松的领子还被紧紧揪着,几乎有些难以呼吸,却还含笑看你,抱怨道:“小方圆,你可是我的社员,这么向着外人,真的让我很伤心啊。” 你真的觉得谢飞松有点变态。 你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没有太多感情的眼睛,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审视清楚这一点,才是对你作品真正的负责。” “你觉得我真的在乎那些垃圾一样的创作吗?” 谢飞松惊奇地看向你。 很奇怪,即使他这么说,你也没有一点动摇。 是因为他和你在某一处的诡异相似吗? 你冷静地看向他:“嗯,我还是这样觉得,毕竟你只有这个东西可以依靠了啊。” 谢飞松的笑脸冷下一瞬。 【谢飞松好感度-5】 嗯……突然也有点生气是怎么回事? 【谢飞松好感度+5】 你开始不太想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男人怎么好意思吐槽女性变脸快的啊,他们也不遑多让嘛。 谢飞松看向聂时秋,脸上不再抱有令人生气的轻浮笑意。开口道:“我写的确实是你。” 聂时秋听进了你的劝说,强行按捺怒火,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玩弄别人很好玩吗?” 谢飞松道:“先声明,从始至终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导出《武陵人》这出剧目。让你到后台帮忙亲眼目睹这出剧目以及让我们今天在这里相遇的不是我,是比我更喜欢捉弄人的命运。” 他说这话的样子像个神棍。 虽然这样解释之后,听起来还是一样的变态过分,却像你说的那样,起码不至于太过下作。 聂时秋问:“为什么要写我?” “看见了,就写了。”谢飞松看向他,问道:“你不觉得可笑吗?你的心在腐烂、痊愈,又腐烂,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把它们搬到舞台上,打上强光灯,那么多人同情、怜悯,却没有几个人认出那就是你。哪怕我改动了经历、背景和人设,可那种情感鲜明到你现在要揪着领子质问我,但除你之外,还有多少人能察觉?” 聂时秋的手在剧烈颤抖。 你毫不怀疑下一刻他的拳头就会落在谢飞松脸上。 “喂,你在故意挑衅他吗?”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出来,是为了聂时秋,还是为了谢飞松? 你只知道,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幸。 谢飞松的目光落到你脸上,整个人微微一顿,好像从那种莫名的状态中脱离而出,再看向聂时秋的时候,没有了方才的嘲弄,反倒冷静下来道:“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创造了这样一出剧目,是我不对。” 聂时秋听到道歉,沸腾到顶点的情绪才稍稍下压,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 戏里的那一段绝非他的亲身经历,可要说谢飞松没有参考他家的破事,而是纯粹胡编乱造,他不信这份巧合。 谢飞松听到这话时,微微一怔,尔后反应过来,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写的是你父亲,而不是我父亲?” 聂时秋下意识松手,尔后又反应过来,变得更为愤怒:“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家庭,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谢飞松和他不同,是从来不缺钱的出身。 谢飞松冷淡拽开他的手,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不过是一种影射手法,刚好适合这幕剧,为了剧目的完整性就拿来用了。如果不巧和你的家庭生活也有些相似,只能说明倒霉鬼到处都是。” 你静静听着。 其实这一次……你是相信谢飞松的。以他的性格,如果当真窥探了聂时秋,他不会掩饰,毕竟多一桩罪责少一桩罪责对他来说实在没有区别。 聂时秋或许也是这样想的,他退后了一步,冷冷看着谢飞松,似乎在考量到底如何了结这件事。 谢飞松整了整被揉皱的衣领,道:“这个故事不会再重演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提出,是我擅自征用这个故事的补偿。” 在聂时秋开口之前,他又道:“你不必一口拒绝。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对不起你,你就应该得到补偿。在这种时候,面子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我就从来不要脸,所以我活得比你自由许多。” 你听到这里,都不知道该气该笑,但你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比聂时秋在这里把谢飞松暴揍一顿要好上许多,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如此。 你对聂时秋道:“我们在1233号包厢,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不要让人找不到你。” 你告诉他你们的包厢号,好让他避开同校学生,同时给他一个退场的台阶,因为你也不希望他因一时之气拒绝他应得的补偿。 聂时秋没有说话。 谢飞松对你道:“看来该我们先退场。” 继续僵持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如果饭店的工作人员来找聂时秋,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尴尬。 你跟谢飞松率先离开楼梯间,只在最后回头,看向聂时秋。 【聂时秋好感度-20】 【聂时秋好感度+10】 …… 【聂时秋好感度+5】 你听着他的好感度跌跌涨涨,却不像抱怨谢飞松那样,在心里偷偷抱怨他。 因为你能理解他的厌恶与依赖。 而谢飞松这家伙,只是单纯任性地不高兴你看穿一部分的他。 【聂时秋好感度:15(被迫分享落魄时分的人)】
第15章 观察者 变态观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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