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时秋起身,没再续时间,拿过书包便离开这里。他走在林荫小道上,回想着那人的话,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人生哪条道上,又是不是正在荒度时光。 他还忍不住想,哪怕隔着屏幕,只是通过一根网线倾听那人挤压心中已久的负面情绪,他都忍不住感到疲倦、沉重与无法承担。 那你在面对他时,又是怎样想的呢?毕竟他的人生看上去就是一堆垃圾。 而他竟然还希望你做得更多。 聂时秋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一样,猛地转身回头就跑,凭着记忆来到学校附近的垃圾桶旁,看着里边已经空空如也。 他弯腰,手撑在腿上,整个人喘得厉害,心中满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喂。” 有人在身后喊他,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懒得回头去看,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那人被他表现惹怒,大步上前,从他身后抓住他的衣领,试图将他推倒拖起。 聂时秋在那一瞬失去平衡,原本只想默默消化不良情绪的心态一下变化,重新充满愤怒。他顺着那股力量后仰,脚上用力一跃,人便顺势回身,利用冲力将那人手腕扭伤,手上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朝人面门打了一拳,将毫无防备的对手一拳打翻晕到地上。 聂时秋稳了稳身子,抬头发现地上躺着的是曾用棍棒把他打出脑震荡的人,这学期转来了舒华,他记不清楚他的名字,只依稀记得他姓李。 聂时秋蹲下,看着不防之下被他反击倒地的人,问:“你找我有事?” 李元榕看着他,眼神像爬行动物一样,湿滑黏腻又阴冷。:“舒华一中老大的位置,你坐不了太久了。” 聂时秋听到某某老大这种以前听得太惯以至于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称呼,突然开始有点不适。他忍不住想,如果是你听到,你会如何评价? 你大抵会说…… “充满了年代感与中二感。” “还有点可爱。” 后面那句应该是你习惯把话说成正面模样所以特地补上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熟悉的缘故,他只是随意一想,都觉得你的声音仿佛真正响在他的耳边,是你本人亲自说出这些话,以至于他此刻听到这个称呼竟觉得有些羞耻。 聂时秋因此晃神一刻。 地上躺着的李元榕抓住这个机会,也不顾自己话未说完,突然出手与偷袭无异,只拿准远处旁人看不出这一点,多半将这看作寻常打架来往,一出手就极狠辣,趁聂时秋不备,将他撂倒在地,利用自身重力,让他难以起身,短时间内挣扎不得,被迫挨了几记重拳。 聂时秋吃痛,反倒不再轻视这人。 那时候李元榕一来便找他麻烦,骨子里又有一种凶残暴虐,随手就敢抄起钢管往他身上砸,虽说不是特地冲着脆弱的头部,但真要落在聂时秋头上,他也毫不畏惧,绝不收手,是个十成十的疯子。 可疯子拿着钢管也没让聂时秋一个人吃亏,最后两个人都被打得要进医院,真说起来还是赤手空拳的聂时秋更厉害,所以聂时秋没将他放在心上。 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实在没完没了,又足够阴毒下作,是他不能再忽视的人。 可他要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一切? 将李元榕往死里打,打到他不敢再来?聂时秋已经这样做过,却没有一点效用,再过分一点的话……就算是他,也隐隐察觉那可能是错的。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你为什么希望他不再打架。因为这种手段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将他拖进无休止的漩涡之中,为了一个其实很可笑的名头,源源不断的麻烦正在向他涌来。 而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真正摆脱面前一切。 他像是在深海里看到光束,于是追寻着想要浮上水面的人,在即将重见天日之时,阴暗的水草缠上他的脚踝,他们纠缠着他,拉扯着他,仿佛在层层叠叠地发出呓语:下来吧,你是属于这里的,你是和我们一起的,你没有资格到外边的世界去。 聂时秋当然不甘心。 被人压着其实很难起身,但他硬生生凭着一股蛮力成功翻盘,重重的拳头落在李元榕身上,将他心中那股愤懑与迷茫尽数发出。 两人有来有回地厮打起来,落在别人身上的攻击和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联合在一起,让他停止思考,所有举动都变成一味发泄。打到最后,他心中那股郁气全数散出,力气也跟着耗光,拳头都变得绵软起来。 李元榕早就不行了,只面上还强撑着,不知道做给谁看。 聂时秋突然想通一切,下了决定,道:“你想要什么?舒华老大的位置?你拿去吧,我以后都不想打架了,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块沉重巨石也被人取走一样,让他眼前一下明朗,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许多。 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好像对明天充满希望。 他想,一切就像你说的那样,努力或许不一定能让他得到想象中最好的结果,可一定能够让他变得比现在更好,这才是真正的功不唐捐。 一个这样的他,或许才有资格去见谢秋盈。 聂时秋还没起身,便被李元榕一拳重新撂倒,牙齿撞到内壁,吐出一口血来。 他看向李元榕,李元榕慢慢站起身,道:“不是不想打架,要把老大的位置让给我吗?那今天就这样结束吧。” 聂时秋双手握拳,闭眼呼吸,到底忍了下来。他起身,拿起一旁书包,拍了拍上边的灰,转身走了。 在他走后,远远围观的众人上前,看向李元榕的目光不同以往。 李元榕并不享受。 他反复想着聂时秋那个“让”字,以及他说以后不打架时面上露出的表情,令人恶心的表情。
第86章 处罚 承担与改过 周一又是百无聊赖的晨会, 除却升旗仪式时你认真看着国旗,在国歌之中保持肃穆,余下其他人讲话时, 你都在一心二用地边听边发呆。 教导主任照常在简单发言之后对上周违纪行为进行点名批评。 你一向是把这个环节当乐子来听的,毕竟高中生在学校里实在很难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多半是违反了一些过于鸡毛蒜皮的校纪校规。 就你所听过的最离谱的批评原因里, 既有什么在自习课上织毛衣、做三明治的, 还有在宿舍里偷偷养宠物貂和宠物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过往“战绩”,这个环节对你来说简直是周一大会上的一个快乐源泉,你将身子站直, 颇认真地听了起来。结果在教导主任开报名单之前,你先听到附近一个经常被教导主任抓住说教的男生在偷偷和人吐槽,说教导主任今天的脸色格外难看,肯定有人要倒霉。 你瞪大眼睛去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区别,却莫名有种预感,那个同学说的是对的,今天的通报时间或许不再是什么愉悦时段,有一些你们没注意到的事情在学校里默默发生, 今天才通过老师的话筒传到你们耳朵里。 教导主任重新举起话筒,一阵刺耳的杂音过后, 他开始今日的通报批评。 第一个出现的,是聂时秋的名字。 也许聂时秋自己来听, 也会惊讶于他竟做过这么多自己都不记得了的错事。小到逃学缺勤, 大到斗殴抢钱,零零总总地加起来,竟也可观, 听起来十恶不赦得很。 如果你第一次见他之前,就听到今日通报,也许撞见他时都会倒着跑。 可正因为你先认识了他,再听见今天的通报,才会觉得整件事情这样为难。 旷课逃学、打架斗殴甚至抢其他人的钱,这些事情都是聂时秋确确实实做过的,并非杜撰。 虽说在这个学校里,尤其在那些不读书的学生里,做过这些事情的人还有很多,而他们都没有像聂时秋这样被学校通告批评甚至做出处罚。但学校没对其他人做出处罚,不代表他们就不能对聂时秋做出惩处。 毕竟他们对聂时秋的一切惩处都严格按照校规校纪,最多只能说他们对其他不良少年缺乏这种大力度的惩处,并不能说他们对聂时秋所做之事有任何不妥之处。 哪怕人的天性容易将这看作一种不公,可用近乎冷酷的理性去看,就会发现这实在没有太多可以指摘之处。 聂时秋做的许多事在你眼中可以用四个字概括,那便是情有可原。所以你会对他产生同情、谅解以及怜惜之情,会想尽你所能地去帮助他。 可“情有可原”天生属于情理,而非法理,往往本身就基于某人确实犯错,只是旁人看了觉得能够理解的基础之上。 就像聂时秋抢不良少年的钱这事。 因着那些不良少年同样打劫其他无辜同学,旁人再看聂时秋,便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有人因为那些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被抢被打而感到快意。 可再仔细想想,正确的做法应是告诉老师、告诉警察,或者想办法把这些钱还给苦主,这样也算见义勇为。 聂时秋的做法只能说不像其他人那样坏,但还远远算不上好,本质上也是一种错。 你想到第一次见他,他揍了那个抢你钱的黄发不良时,系统曾给出的警告。 系统说,这是错误行为,角色也会因此付出代价,请不要模仿学习。 你那时候没有在意,以为那只是系统求生欲的一种体现,却没想到,原来代价正等在这里,所有错误真的都有必须偿还的一天。 你想,这应当是对的事情。 可你还是忍不住为聂时秋难过。 你想到他上周发来的道歉短信,也想到他在短信的最后说,自己终于能明白你过去所说的一切,也下定决心要和过去的一切了断,真真正正沉下心来学习。 他要重新出发了,在正确的道路上。 可过去所做的一切降下代价,彻底阻断他的前路。 他应当比你们知道的都早,在教导主任在晨会上通报这件事情之前,学校肯定已经找他谈过话了。所以在那封短信之后,他没有再和你说过话,你却还以为那是因为他沉浸在学习之中,因此不敢打扰。 你不敢想象他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痛苦?震惊?悔恨……还是绝望? 聂时秋被学校给出记过处分,同时处以停课的惩罚。 你没有急哄哄地去问聂时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在散会之后翻出那本人手一份的校规校纪研读。 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但如果规则本来就允许改过自新,让人向上,又怎能自暴自弃地放弃这个机会? 在你翻阅那本小册子的时候,有人走到你跟前,敲了敲你的桌子。你抬头,看见王绪,他的个子太高,以至于对坐着的你来说有些遥远,加上背光缘故,神情难免显得模糊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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