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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清搓搓胳膊，大衣上湿漉漉的毛毛惹得她不甚舒服。 又叹口气拿出背包里的丑鸭子玩偶轻轻摸摸它脑袋，左右看看有没有于乐身影。 身边人消失一个接一个，唯有她坚持等在这里，甚至有些忘记自我安全。 直到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那种漫不经心到渗透进骨子的压迫气息顿时向她袭来，将埋藏心里的恐惧警钟刹那敲响。 宋知清直觉呼吸困难，大脑仿佛已经缺氧至眼前有点目眩，被狂风吹的弯腰的大树出现多重黑影，犹如这些年中那个雨夜里消散不开她脑海的模糊人影。 几年前，是她亲手把他送进的监狱。 思及此处的宋知清几番吞咽口水，腿脚灌铅似难以挪动分毫。 口腔分泌唾液快速，某个僵硬着默声听传进耳畔的自得脚步声的时候，竟让她觉出点唇齿间有血腥味蔓延的铁锈味。 一颗心脏不停砰砰砰狂跳地快要从嗓子眼冒出来，她强压下内心恐惧勉强让自己镇定些迈步往前去。 可惜也是到这时候她猛发现，方才在自己面前走掉的那个女生是最后一个和她一起等在这里的人。 彼时这会儿除她之外，就只有身后的暗徒。 敌明的如此自在，信心满满朝她慢慢走来的每步里都藏有强烈压迫。 若再靠近些，宋知清怕是会害怕到窒息颤抖。 连伞也没来得及撑开，只是控制酸软的腿脚往前去，使得自己向寝室方向冲去。 一只手抱紧怀中的鸭子，在这种紧要关头无声把它当成自己最后的理智线；另只手一遍遍死掐自己大腿，妄图能让自己恢复点力气以求能逃得更快。 几年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再度重现的这个雨夜里，孤身一人的宋知清连哭都忘记，麻木又机械地逼迫自己跑快、跑快、再跑快。 偏偏背后影子不知道为何却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 雷电划破黑夜，亮光下将道道雨水的下落线条映照得清晰非常。 黑夜笼罩下的人摊倒在地面，边上是一如先前模样血淋淋死在那人身边的猫。 意识有些模糊的那人呛出两口气，艰难伸手想抓住跟前居高临下注视自己的人。 唇角扯出个张扬又讽刺的笑：“你、你，呵呵、呵呵呵——” 跟前穿有黑色雨衣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和从前那般静静盯住倒在地上的人看，视他如蝼蚁般抬脚、猛落。 雨水沾染过的红白简约高帮球鞋有力踩过那猫的血迹，不过只在那短暂停留一秒后便离开，脱下雨衣撑起边上放着的透明伞。 走出巷口至月光刚好洒下的地方，抬眸看向远方夜空，脑内划有浅淡的放空。 思想稍顿的几秒中，他拽下脸上沾染到血迹的黑色口罩随手扔到雨夜里。上头红痕很快就随风雨飘曳至不见，如渐冉消失在黑夜尽头的这场久违施暴者。 “见到我就跑做什么？”温二对着宋知清好笑，手上却是好好将人拉到伞下给她披上自己外套的动作，眼底的心疼显露无疑，“是不是吓到你了？” 帮她整理好衣服，面上笑容里藏有内疚，“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着好玩，就没先出声和你打个招呼啥的。” 话到这里他撑伞摸摸宋知清脑袋，将她乌黑发丝上的水珠好好擦去。左右看看已经基本没人的街道，虚虚拍拍面前脸庞惨白的跟前人脊背，神色已变为难得显出的认真。 “真的对不起啊，”他皱皱眉头，举起宋知清的手放于自己肩侧，“要不你打回来吧，你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我绝对不会哼哼一下也不会秋后找你算账，只要你能消气、能原谅我，就怎么都可……” “温二！！” 话音还未落，鼻尖冻得、也哭得通红的宋知清便举起拳头毫不留情给了跟前久没见过的温二一拳。 悠悠然地，他顺宋知清给出的这拳十分入戏得弯腰叫苦。 “哎哟哟，疼疼疼。”表情痛苦万分，声线努力做出颤抖，细枝末节却是藏不住的欣喜，“几个月不见，你力气真是见长啊。”十几年，终于不再称他为老板了。 不过显然这一拳没怎么让宋知清消气。 她很快又抬起一脚想往温二身上踢，可反而因为腿脚酸软站立不稳地让温二眼疾手快扶了把。 “小心！”他声音微颤，肢体表情皆透出紧张。 将人好好护到怀里拉住，接后才上下反复看看宋知清，重复询问出言：“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疼？” 又冷又经历被吓的宋知清哭的委屈可怜，顶着身上的落魄理直气壮地反问回去，同时又牢牢给出温二一拳：“你说呢！” 非常自然地抓住宋知清冰凉的手握在手心小心搓搓，头次以真正示弱的态度说话：“我知道了嘛。” 略微低头努力将面前女孩的双手焐热，心里内疚深深，“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这次你也可以尽量拿我出气。不过你在这里冻了这么久，还是不宜动粗抓紧时间回去休息比较好。 明天或者大后天、大大后天，我都可以随叫随到。” 说话间，对面绿灯亮起。 宋知清的疑惑散在被温二轻轻拉住，不由自主跟他往前的那几步里。 “为什么？”她问，“你的酒吧，还有公司事务不用——” 话到一半又想到什么似止住，最后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温老板的酒吧和所入股公司是该大到这般，偶尔换个地方工作也理应是个好选择。” “昂，”他嘴上闷闷答应，仍旧拉着宋知清往前走去，左右看看两人不知不觉跑到这里的红绿灯岔路口，“不过还是我名字比较好听。” “但是，这有什么关联吗？”宋知清拢眉，也随温二目光往两边看去，心里哑然这学校什么时候多的岔路口。竟然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啊，哦。”温二挠挠头，将自己飘远的思绪拽回来，“没什么没什么，我来这里并不是为工作，只是想完成未完的学业到这里来好好上两年学。噢，挺巧就是我和你竟然是一个专业、一个年级的，所以平时上的课估计也会差不多吧。” 边说边点点头，眼神笃定，话语认真。 已阴转多云的宋知清调侃话语就在嘴边，什么想完成未完的学业，他怕是单纯想来这里借口好好玩乐两年罢。 这么长时间没见估计是在好好投资所需的上头人吧。 只是唇瓣都还未张，伸手搀扶住一把对面颤巍巍过来的大叔的宋知清，在对上那人目光时即刻面色惨白，身子虚软地差点直接向后栽倒在水泥地面。 是那个人，那个人真的就跟在身后，环绕在自己四周。 震惊的恐惧之后，她毫无血色地勾勾唇角注视地面冷笑，就连怀中抱有的丑鸭子玩偶什么时候掉落地面的都不知道。 中年男人左右脚一轻一重往前去的间段里，宋知清只紧紧抱住温二，嘴里无声似重复一句话：“带我回家……” 声音很轻，但温二还是清楚听到每一遍。 且每声里，皆完好将她的颤栗感入耳。 温和应答同时，他浅眯起眼眸斜望向那人宽厚脊背，眼底冰冷无比：“好。” 第55章 短信 “呐，”温二将手中刚热好的牛奶递给宋知清，“你先喝点这个暖暖身子。” 待人接过，顺手拿起身后沙发的吹风机，切换成热风帮她吹起头发来。 “洗澡的水温应该还行吧？”如此考究地询问，眼神扫过边上的新衣服，“这些我都没穿过，你要是嫌不好看的话我可以明天让人送点你喜欢的女款来。” 手上动作依旧温柔，浅浅将洗完澡只穿了浴衣的宋知清装进眼眸，忍不住有些好笑：“虽然屋子里挺暖和的，但你只穿浴衣不会冷吗。这种天气身上不容易干，客房那边我给你准备了两套干净的睡衣，也都是没穿过的，头发干了后你记得换下，脏衣服的话扔厕所脏衣篮就好，明早会有阿姨准点来……” “不用不用，”话音未落，宋知清就嗫嚅打断温二的话，接后又像不知道说点什么似咬咬下唇瓣，心里面纠结的紧，“今、今天谢谢你了。” 老半天，也就只说出这么句干巴巴的话。 “没事，”温二扬笑，眼底温和更甚，脑海还在回忆她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声，“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给个巴掌后再扔颗枣给对方，是我熟悉运用的套路。”一转俏皮语气，依旧说话欠兮兮的。 宋知清被逗笑，无觉放松点身心，喝口温牛奶附和：“是是是，今天你这么吓我把后，现在照顾我照顾我也是应该的。” 说起来，她又难得翻起老早之前的旧账。 掰起手指，微转过脑袋注视坐在沙发的温二，完全没意识到坐在地毯的自己正被他虚虚圈在腿心，“六岁、七岁时候，你豪言带我去骑自行车，然后接连将我甩飞马路边让我额角和脚腕处都有留疤。” 越说越来气的宋知清最后气极反笑，“九岁那年，你说带我去河里摸鱼，结果我不慎踩滑掉落水里，要不是我弟跑得快叫人我估计早就淹死在那会儿了。” “嗯。”温二自主切换小档的暖风，边继续给她吹头发边敛眸安静听跟前人说，“然后呢。” “还然后？”宋知清心底有控制不住的恼火，愤愤然掐了把温二大腿，“顺水漂下去的我脑袋撞到石头直接晕过去了好吧！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而你也被你爸妈要挟来给我道歉。啧，那会儿人美心善的我竟然就这么原谅了你，竟然还跟你爸妈求情让他们不要责罚你。” 话到后面，宋知清重新转身坐回去面对电视机，手里捧着温牛奶暖身着只剩小声嘀咕：“我这条小命还真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弟弟，要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嗯。”温二继续浅浅应声，默声撩起宋知清湿漉漉的发尾捏在指间搓搓，脑里飘远的思绪有瞬间的放空。 当时的他，好像比她弟弟更快行动。不过不是去叫人，而是直接顺她跌撞跑去，想也不想直接跳到深水区抱住她往上游。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挣脱爸妈束缚找去她的病房，日夜守在那。 看向目前完好的宋知清，温二眼底笑意愈深，唇角浮笑。 等待她醒来的煎熬几日，他清楚记得自己不止和两方爸妈哭过一次。 若是宋知清以后留下残疾，脑袋变傻或者下半身瘫痪，他以后都会娶她。 当年哭的无比认真许下的承诺，在彼时这会儿隐隐泛起波澜。 末尾只是在心里轻轻叹口气，眼神逐渐暗淡无光，想起同在病房日夜等待自己的小女孩。 这辈子，或许无缘。 沉浸电视里放映的动画片良久才慢慢从雨夜中的恐惧缓过神。 回过味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呆愣。 随即猛地转身，手指无意识抓住温二衣袖：“我、我的鸭子。”说话带点磕绊，大眼睛明亮闪烁，配上微仰起的娃娃脸模样十分可人。 “我的鸭子掉了。”缓慢深吸口气，将自己这句话想表达的意思重新说清楚给温二听。眉梢蹙起，就地坐着扭身看眼摆在桌面持续无消息无电话的手机看，仍旧没有于乐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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