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到朝中某一县,田地贫瘠,又多山林,外有山匪,内有豪强盘踞,百姓普遍不识礼数。 试问举子该如何治理。 往大了有问朝中沿海一地男多女少,婚嫁之金极高,男子往往无法娶妻,导致有抢婚、契兄弟这等事情发生。 试问其根本为何? 举子该如何着手治理此不善之风。 许玥心中一凝,沿海为何男多女少,她与冯师通信多年,如何不知这一个同样发生在富昌的大弊? 男多女少,是因为滥杀女婴啊! 沿海地少又多盐碱,所以时常生女不举,生下女婴,或溺死,或摔死,或直接丢弃在山上被野兽啃噬。 而生下男丁则不会——至少有了两个男丁才会杀男婴。 富昌县有一个落花林,埋葬的就是这些可怜的女子,冯师第一次得知后,精神大受震动,以至于来信之时,字不成句,句不成段。 震动的又何止是他呢? 江南富庶,女儿家又可养蚕织布,再不济讨一口饭吃不难,所以,许玥少有听闻这样的事情。 原来,不是所有地方都是江南,也不是所有女儿家来到这个世界,可以安然的活下去,走过这人间一遭,几日就回去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许玥忽然找到了自己成为名臣的目的。 至少,让她们多活下来一些。 富昌这些年下来,这种生女不举情况已经大大的好转了。 一来,县中百姓因为海运生活富庶了许多,生下来能养的起,到底是亲生骨肉,下得了手的也不多。 二来,官府开设育婴堂,收养女婴和家人无法养活的孩子,时常有人家生下来,不想要,第二日就会抱给育婴堂养育。 这其中,许玥提醒了一点,最好给送女婴来的人家一些米粮。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怕麻烦…… 只不过,孩子一送过来,就天然被视为无父无母,和亲生父母再无关系了。 据许玥所知,育婴堂中的孩子,大多姓冯,有冯生、冯活…… 收回了发散的思绪,只会空想那什么都做不到,世界不是以一个人的意志而转动的,惯性很难改变。 她能做的,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稳扎稳打,要千百次的告诫自己,不要着急,急是最没用的东西。 许玥写道:……小民以田贫地瘠,有一男子生,便不肯生女,久而久之,村镇之间无可婚嫁之女。 人生有万千欲望,难以消计,无女可娶,便至于欲大于礼,地方风俗崩坏。 而如何能不杀女婴,她笔锋一转,以富昌县为实例,先夸赞了天子的圣明,开海之举令百姓富庶了起来。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 然后十分自然的列举了冯师所做的种种举措,她表示,既要让百姓仓禀足而知礼节,又要朝廷出手干预,移风易俗。 如此双管齐下,才能遏止此不正之风。 写完了这一道之后,许玥精神奕奕,很快,完成剩下的几道的试史策,所用的时间更少。 冬日薄薄的太阳西斜,但离完全下落还有不少的距离。 接下来是三道数算题。 许玥先不急着做题,洗了笔尖,换了一只较细的毛笔,放在一边。 又从考篮里摸出来一个大青皮橘子,皮特别薄,紧紧的禁锢着橘子肉。 似乎下一秒就要挣脱出来似的。 伸手几下灵巧的剥了皮,没有沾到手上,可橘皮汁带着一点刺激性的清香味道,顿时充满了小小的号舍。 露出了胖乎乎的橘子瓣,她捏了一瓣吃了一口。 汁水充沛,七分甜三分酸。 正正好符合许玥的口味,柑橘这一类水果,太甜的没有水果味。 吃完了几分钟的橘子,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许玥才去看数算题目,不出意料对她来说算不上有难度。 第一题,绳测井深,将绳三折入深井之中,井口外余绳长为四尺,将绳四折入井,井口余一尺。 问井深几尺?绳长几尺? 许玥几乎心算出来答案。 这很简单,小学生六年级的题目,应该是给考生的送分题。 第二题难度提高了一点但也不多,是考以日晷这一测量时间的工具,投下的影子去推测周围建筑的高度。 列一个式子就行了。 最后一题题目刚刚落入许玥的眼中,就令其起了兴趣,这不仅有包含了术数,还有天文、历法范围内的知识: 问考生,为什么会有季节的变化,唐时某一年黄赤交角的角度变化,以及其对收成的影响,历法较如今有何变动? 只见,这一个题直接占了两个题牌,上面列举了诸多数字。 听着耳边不住响起的抽气声,许玥微微一笑,不错,古代已经有了黄赤交角的概念,同时意识到了它的大距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年都有微小的变化。 据此变化,来编写历法。 不过这种极为专业的东西,不是深入研究过,根本无从下手。 许玥心想,这远远超出了举子们的数算水平,依她所知,即使因为上一届的会试恶补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除非实在是百万中无一的数学天才,大多数人对这道题只会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是谁出题,来为难大家的? 许玥一边下笔,心中还好笑的想,这位出题者,恐怕要被举子们恨到底了。
第174章 出贡院,对答,朋友之谊 嗡。 贡院之中,巨大的黄铜钟被撞响,宣告九天九夜的会试结束。 许玥提着轻了不少的考篮出了号舍,缀在人流之末出去,就听见走在前面出了贡院的举子忽然嚎啕大哭,捶地谩骂。 走近了一些仔细去听,不外乎苍天不佑,对不起家人之类的话,还夹杂着一些对出题官的怨恨。 其实也不必太伤心。 一次会试,只录三百人,你写不出来的,可能其他人也写不出来。 如今乾坤未定,胜败如何,还未见分晓呢。 ………… 回了余府。 许玥才下车,就有下人来传话,让她梳洗休息之后,晚间去书房一趟,不必着急。 “我知晓了。” 点头应了下来,既然师公说了不必着急,她也真的不着急了,叫了热水沐浴,换下了旧衣,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刚刚暗了下去。 会试太累了,在贡院里面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松下来,许玥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四肢百骸的酸痛之意。 太阳穴一胀一胀的疼。 去了书房,行礼之后入座。 上首余侍郎没有抬头,写完手上文书的最后一个字,才望向底下的许玥。 只见其眉宇之间虽有疲色,形容举止仍然让人心折,心便放下了一半。 冷不丁的道: “你可知道,石家子这一次也入了贡院赴考,且并没有中途放弃,听说考的也不错。” 闻言,许玥眼睫微闪,轻声道: “石公子也是正经的举人,虽如今家逢变故,但功名还是在的,春闱重大,赴考也是应有之义。” “自有科举之制来,凡是读书人,谁不想金榜题名呢?” “你倒是心大。” 余侍郎意有所指的望着许玥,又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他真的中了,凭着家里的助力,前途无量,你就不怕石家子怀恨在心报复于你吗?” “徒孙当然不怕。” 许玥怎么可能会怕,石家如今虽元气尚存,但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知何时天子的屠刀又会落下。 到了这等境地,还不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向天子证明自己的无害,反而要把獠牙对准自己这一个拒绝帮助他们的清白士子。 那皇帝就会想,你要报复许玥,是不是对朕的处理不满。 觉得自己没错? 再延伸一下,真正下旨削了你们的可是朕,最恨的岂不是朕! 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对君怀怨。 狂怒,下手再削一遍。 许玥为自己的想象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含笑温和的开口: “……若要论起害怕,也应该是他对我退避三舍才是,师公以为如何?” “大善。” 余侍郎十分欣慰,心里美滋滋的,自己这一师门,虽然人丁稀少了一些,但人少却精,无一是庸才。 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师公的这才开始问起会试场上的情形,他心思与常人不同,认为科举名次其实不太重要,能入朝为官就可。 更重要的是心性和能力。 在吏部这么多年,有二甲甚至三甲的士子高歌猛进,也有一甲的状元探花一日日蹉跎在翰林院内,至死也只是一个编修。 虽说不入翰林,不入内阁。 但阁老才有几个,翰林院进进出出也从未少于三百人。 不屑·余侍郎:入了翰林院又不是保送当阁老,先升一级看看实力。 听许玥将题目、答卷,不紧不慢,一一复述了下来,余侍郎有一瞬间的惊讶,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没有出言打扰。 等她说完之后,余侍郎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 “好了,虽然我评不出来好不好,但是江南的少年解元,应该是不错的。” 望着徒孙微微讶异的眼光,余侍郎美美的喝了一口茶水,笑言道: “你师公我都入朝多少年了,吏部又忙的不行,多年不习书,这些圣人文章虽然还有底子在,但要说如何好,那可不一定。” 又补充了一句: “有些人可能还没我好呢。” 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许玥心想。 ………… 会试放榜在四月,正是杏花绽放的时候,所以人称“杏榜”。 考完之后,离放榜还有一个多月。 京城贡院内的考官们仍然没有出来,加班加点的批阅卷子,被外面一队队士兵严密的守着,与外界隔绝。 只言片语都传不出来。 这一次上京,两位师兄都没有来,说是要静心沉淀一番再说,许玥没有过多去干涉。 正静极思动之时,解文寒就发来了拜帖,见了人才发现夫妻两个都在,冯明珠一见到她,便起身招呼人过来。 许玥给解文寒递过去一个眼神,见其面无变化,反而示意许玥坐下。 她心中一动,从善如流的入座。 便听解文寒然后轻咳一声,开始解释。 大致意思就是,婚后不久,明珠就旁敲侧击,自己发现了不对,大小姐直接摊牌了,说了和许玥有朋友之谊。 解文寒直言不讳: “刚开始的确是惊讶的,但一想,明珠这样骄傲的人不可能骗我,她性子热烈,如果真与你有情,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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