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此言转移了注意力,起居郎可能文武双全什么的虽然也重要,可还是处置宁平伯比较要紧。 崔首辅当仁不让,义正言辞的道: “当着陛下的面行凶,此人狂悖,臣请陛下严惩,以正威风。” 静江老郡王作为宗室之长,也站了出来请治宁平伯之罪。 “准。” 天子含怒道,在他心里,玉年再怎么样也是皇室公主,代表着皇室的颜面。 她行止有错,宗正在此,朕在此,难道会无视吗? 你不相信朕和宗正是一罪。 当朕的面攻击皇室公主又是一罪。 罪上加罪的后果,又不是开国时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什么顾忌,宁平伯直接被褫夺了官爵,沦为平民。 一个伯爵,就此落幕。 许玥引以为戒,所以,人不要被怒气冲了头脑,陛下和社会不是你娘,可以原谅包容你的错误。 被反剪双手死死压在地上的宁平伯听了这话,面色惨白如鬼,头上、肚腹的剧痛都顾不得了,拼命求饶: “陛下恕罪,臣……” 可惜,天子不想听,直接让人拉了下去。 还没开始多久呢,就无端折了一个宁平伯,勋贵一方气势便落了一截。 他们受了打击,玉年公主这边却气势大盛,刚才之事她很快就缓了过来——笑死,被夺爵、被打的又不是她。 “闲话少说,数百万两盐引何其之大,先帝若是赏了你们,为何不记载于册,皇兄去查一查,那一年的盐引数目必定是有缺口的。” 勋贵们冷汗冒出。 拼命的回想,当初这盐引是走正规程序给自己的吗? 哦,好像不是。 先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给的。 草,一种植物名称。 “还有……”玉年公主心中酸涩,父皇有千不好,万不好,对她总是好的,临走的时候对于勋贵也留下了暗手。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和天子低这个头。 最主要的是,揭露出来,勋贵贪得无厌,难道先帝之举就好听了吗? 昏庸无能还是留情的。 下一秒,她说出先帝驾崩的那一年,这些勋贵家中几乎都在各处购置了地,这些地名为山地,实为各色矿山。 听到有金、银、铜这三种,天子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气恨至极。 看着勋贵们,眼中只有一个意思: 朕要把你们都鲨啦,鲨啦! 其余铁、煤、汞、铅等虽占了大头,除了铁让人侧目之外,剩下的也不咋引人注目了呢。 当然,这些都是小矿,可以让一家富贵不尽,放在朝廷面前没啥。 许玥还是要感叹一句好大的胆子,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句话被勋贵们实施的淋漓尽致。 眼见陛下气成了河豚,勋贵试图挽救一下,还是南宁侯,强自开口,模糊掉这些过错只道是先帝非要赏的,他们也没办法。 厚颜无耻的道: “……君有令,臣等岂能不从。” 好像银子、盐引、矿产这些都是先帝老糊涂了,硬要塞给他们,他们拒绝不了只好接受一样。 在场人都知道真相如何,面上无一不含讥讽之色。 臭不要脸。 勋贵们此时却无声的达成一致,不要脸能减轻罪名,那就不要脸好了。 这样论下来,他们虽有罪,却只能说太贪了,先帝给了好处就接了下来,大头在先帝身上……他们顶多算个知情不报。 南宁侯不必看也知道,天子的面色绝对不好看,以后日子绝对不好过。 心中一叹。 这一关过去之后,皇后那边,他们要下血本了。
第298章 数罪,赌徒,脑补 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勋贵一方心怀侥幸,哪知天子心中早有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念,不是这次,也是后面皇后事发之时。 天子正要说话时,殿中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巧言规避无济于事,罪便是罪。” 许玥上前一步,正好在玉年公主左后半步的地方,神色端凝雅正: “其罪一,先帝驾崩之年,正值河北大旱,胡蛮又入侵边关,处处都缺银子,你等身上皆有国朝之爵,那时又在何处?” “不说先帝侵夺国库之银交于你们是否有罪,只说朝廷困顿,你们为何不将银子上交天子。” “此为眼中无国。” “其罪二,既然说先帝糊涂,才将盐引和矿产交付你们,那便是不正之财,朝中律例有记……” 许玥轻轻一笑,面朝大臣一列中的某人发问:“周阁老曾修过律法,可否为我等解惑,这般是何罪?” “当仁不让。” 队列中的周阁老毕竟是人精,反应极快的出列,语气威严: “趁人不备,以欺诈、蒙骗的手法夺取钱财,十两以上,杖二十,百两以上,杖五十,若有官爵者罪加一等。” “民间亦有此案,某富商年老,唯有一子在外读书,邻居趁其未归,在富商得了脑疾昏聩之时哄骗其钱财与田地。” “富商之子分文未有,回家便上告官府,不仅拿回了钱财田地,邻居也被杖打之后流放边疆。” 想了想,周阁老又补充了一句: “朝中律法严明,神志不清醒之人交出去的钱财不做数,相当于被偷盗。” 在场人听到此处,有些脸上露出了有些异样的表情,比如程阁老暗呸了一声,好一条老狗。 舔的真娴熟,什么年老又蠢笨的富商……哼,不就指那谁吗。 有些人则是双目充血,不仔细看还以为得了红眼病。 许玥点了点头,道: “蒙骗的是先帝的钱财,以臣犯君,还要加上一重罪。” “此为眼中无君父。” 你们不是说先帝糊涂了吗,刚好朝中律法有规定,老糊涂了,那就是神智不清醒,所以给的东西都不做数。 你们就是犯了偷盗之罪。 玉年公主纠结的张了张嘴。 算了,老糊涂总比临死被勋贵骗了好听……一点点。 另一边,天子听了那么多,总结的十分简单粗暴——勋贵偷了朕的银子和矿产,该死。 嗯,还了钱再弄死他们。 许玥还没有结束,又问玉年公主,她说过勋贵还曾问先帝要官,是否为真。 “有什么假的。” “先帝走的那一年,这些人的府上便是十岁稚儿都吃上了皇粮。” 玉年公主很痛快的答了。 又是一个罪名。 正正戳到了大臣们的雷点,什么,我寒窗苦读十几年,你这崽种轻轻松松就给儿孙搞来了官职,岂有此理! 不管之前知不知道,现在摆在明面上来了。 他们必须要狠狠的唾弃,这是屁股坐在哪里的问题,不容小视。 许玥功成身退,看着文臣们和回过神来的勋贵唇枪舌战,其实文臣和勋贵多有联姻,或许现在场上就有连襟甚至翁婿。 可是双方都没有丝毫留情。 不一会儿,文臣就屡屡告胜,打的勋贵节节败退。 这不出众人意料,勋贵本来就是负隅顽抗,只看天子给不给他们面子。 无他,证据实在太好找了。 盐引可是要对账的,翻一下就知道了,还有矿产,派人去看那地方有没有矿工在干活,也是轻而易举。 国库银子麻烦一些,下决心,一处一处的查,也能查出来。 勋贵眼看着罪名再也抵赖不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哽咽着说: “陛下,我们是太贪心了,眼空心大,家中入不敷出,所以才不小心犯下大错,实则并无坏心……还请陛下宽恕。” 我虽然犯了错,也拿了钱不干事,可我心里不想的——来自许玥的翻译。 这场大戏到了尾声。 天子懒得多看勋贵们一眼,即便证据还没到手,可他又不需要。 看,他们都认罪了呀。 大不了后面把证据补上就是了嘛。 数罪并罚之下。 首先,银子是一定要还的,榨干骨头渣,也要把钱给还上。 其次,情节严重也就是拿得多的,降爵去官,又有四家开国爵位被夺走了世袭罔替的权力。 勋贵们无一不是面无人色。 “拉出去,打。”天子冷淡的开口。 至于打多少,他不说数字,那就要一直打到他满意了为止。 无人规劝。 许玥站在一旁,低垂下眼睛。 要不是留着这些人还有用,陛下绝不会这样“轻轻”放过。 没办法,现在的罪名其实只能让勋贵们伤筋动骨,全部打死是不可能的,不过没关系……下一次就凑足了。 输了一大笔银子的赌徒,总希望自己能在下一盘里翻盘,从而压上全部身家。 殊不知,最后的结果是满盘皆输。 ………… 尘埃落定,众人陆续告退。 今日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桩好谈资,牵涉先帝、公主、巨量银子,还有贪得无厌的勋贵们,他们迫不及待要将这件大事和亲友说一说了。 几个历经风雨的重臣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程阁老默不作声的凑到姓周的身边,轻咳一声,发出眼神示意: ——事情不对啊。 周阁老:你才看出来。 玉年公主呼啦啦的扯出一大串人,要说是她一个人激愤所为,谁都不信。 一阵激烈无声的对视之后,两人都笑了,朝中有大事要发生,嗯,陛下还没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们以为只是要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勋贵动手,完全猜不到后续。 出了宫门。 周阁老回顾事情的前因后果,发现其中许玥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参加了诗会,玉年公主就得了赏,然后突如其来的就告发了勋贵。 很简单是不是。 再往前推,周阁老依稀记得,许玥和威远伯府有过龌龊…… 越想越深的周阁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感慨的对程阁老道: “你我都老了,后生可畏啊。” “呸,你才老了。” 程阁老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开。
第299章 缓和,樱桃 其他人都走了,许玥另在宫中多待了一些时间,同留下的还有玉年公主。 或者说,玉年公主才是那个真正要留下来的,她只是为了防止场面尴尬,充当缓和气氛的合适人选。 幸好这样做了。 殿中气氛确实莫名的尴尬,基本上是天子问:日子过得还好吧,公主回答还能过得下去这种话。 聊不了几句,就已经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有什么好说的呢? 许玥想,一个是先帝独女,人生的分割线就是自家亲爹去世,不说一下从天堂掉到地狱,也算下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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