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情世故不得不说是自古至今最让人头疼的关系,连于少保这样的人物都推辞不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景泰推荐去了。】 于谦对比自己之前受到的礼遇,默默叹息一声:他以后必须对陛下更好一点。 【而景泰的回复就很有意思。 他接到于谦的推荐之后就立马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于谦一人跟他讲悄悄话:徐有贞这个人啊,才学是有的,可是品性不好啊,让他担任国子监祭酒,我怕他带坏了学风。 ——老实话啊,朱祁钰你觉得这个推荐的人选不是很合适,那就正常驳回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屏蔽左右啊,害怕被人知道你拒绝了于谦的推荐,以为于谦不受你信任了? 于谦其实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什么真心推荐。景泰这样一拒绝,他就果断跟着同意了。 但景泰却对自己不是很满意——这样拒绝于卿是不是不太好啊?这个徐有贞,能不能稍加利用一下啊? 秉持着“其圣智贤否之殊,其情可予可夺可亲可疏”这样的用人理念,等到景泰四年,黄河决口久修不成,颇有治水之才的徐有贞就被他提溜了出来,升任左佥都御史,派去治黄河了。 而徐有贞也用实力证明了,虽然他是个小人,但是也确实是有点本事在的:他花了两年的时间门,成功使得十年之间门反复决堤的沙湾恢复了正常,使得山东之地不必再被水患所困扰。】 “黄河依旧反复决堤?” 朱祁钰和于谦异口同声,质疑的目光挪向了工部尚书石璞。 他刷得一下,冷汗直冒。!
第33章 不管这黄河沙湾他有没有直接插手,作为工部尚书,黄河反复决口本身就和他脱不开关系。 深知自己在具体工程方面算不上多精深的石璞当机立断地跪了下去请罪:“是臣无能。” 但这精通水利的人才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好不容易天幕点明了一个人选,结果偏偏又和未来上皇复辟一事牵扯上干系…… 朱祁钰看了他一眼,算是明白了他的顾虑在哪,暂时按下不表——等后世人详细说一说那夺门之变,之后再来决断。 【而除了于谦以外,其实景泰一朝还有不少的名臣与贤臣,以至于某种意义上甚至做到了惠及成化年间。 在这里我们举两个新生代的例子:前文提到的王竑,以及明朝官方最认可的名正言顺的三元及第选手,商辂。】 商辂由于刚好身处当场,成功吸引了大众目光,可是天幕很显然又是按照自己的顺序发展。 【先来说王竑,他之前干过什么事情我们大致论述过一些,这里具体来聊聊他赈灾的故事,顺带发散一点明朝离奇命运的感慨。 我国著名气象学家竺可桢,曾经研究我国古代气候变化和王朝兴衰的关系,写过一篇叫做《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的文章。 文中总体的大意是,中国历史朝代的变迁大多与气候变化息息相关。 处于间冰期时的朝代,因为气候温暖,农业条件比较可观,大多为统一稳定的大一统王朝。比如秦朝春初物候要比清早上三个星期,汉朝亚热带植物的北界比现今还北。 尽管也会因此诞生出强大的外敌:比如匈奴之于汉,吐蕃突厥之于唐。但只要中原王朝能够稳住自己的实力,国运总体上算是比较长久的。 而处于冰期时期的朝代,由于气候转冷,400毫米等降水量线南移,北方的农业生产就会遭到严重的打击,而游牧民族与此同时往往南下逐水草而居。 于是战争就会被挑动,如果中原王朝的实力有所衰退,进而多半会演化成动荡的乱世。 比如东汉末年的气温可以低到长江淮河都能够封冻,晋朝渤海湾从昌黎到营口连续三年冰冻到冰上甚至能够来往车马军队。 所以汉末群雄并起,西晋亡于五胡。之后更有北宋的靖康耻,元朝的骤起骤落。这些动荡的时代多半伴随着是转冷的气候。 那我们去看明朝,就会觉得它是真的挺神奇的了,因为它虽然延续的时间算不上一句短,可是气候却也是真的冷。】 “怎么气候就转冷了?” 朱元璋感觉自己脑海中的那根因为后世人的剧透而不断绷紧的神经更加敏感了起来。 后世所说的,不管是突蒙国难还是政治危机,老朱虽然跟着天幕的情绪时或有所警觉与愤怒,但到底心里还是有点,自信能够掌握政局的从容的。 可是这天时气候,难道也是能够凭人力去扭转的吗?朱元璋也无能为力啊! — 同样的忧虑也出现在宣德一朝,面色难堪的朱瞻基正襟危坐着注视着天幕揭露的消息。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知道了夺门之变的下场之后,已经没办法再为怎样爆炸性的消息而动容了,结果却在天幕发散性的话题中又一次破了防。 【终明朝始末,它的气候最温暖之时依旧没有达到汉唐的高度,明初和明中期的回温都有点过于的短促,明末更是撞小冰河期,成为了五百年间最冷的存在。 总体上称得上是一个寒冷期竟然比温暖期来的长的朝代,结果两百多年的国祚,比起西晋和元来已经说得上一句稀奇了。 这背后的原因可以探讨的当然存在很多,最经典的应该是高产作物流入说:来自美洲的高产农作物玉米、土豆、番薯等的流入,它们兼带的好养活的优点大大提高了明朝应对气候变化的适应能力。】 ——美洲是哪里? 农耕社会多年来对填饱肚子的渴求与执着在霎时支配住了所有光幕收看者的内心,那被后世人拿来举例的几张图片,上面闻所未闻的几种作物一瞬间占据了他们全部的心神。 高产作物?有多高产?有多好养活? 汉初的人停止了嬉戏的打趣,文景父子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曹丕对着那句长江封冻咬牙暗恨,孙权想着自家的水军蠢蠢欲动,朱家父子的欣喜溢于言表,明朝君臣眼神相对,全然是难以压抑的激动。 一种接近于狂热的冲动瞬间填满了肺腑,目光期盼着,他们望向光幕。 但后世人又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似是感觉无趣一般跳过了这个一时兴起聊到的话题。 【我们的重点不在这里,话说回去。 当气候变冷的时候,各种天灾也就很容易同时发生。从宣德到天顺年间,朱家父子两代人三个皇帝四个年号,在位时期的天灾都挺多的。】 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们浑身一激,活像淋成了个落汤鸡一般的狼狈。 也是啊,他们能够听到后世人的言说,都已经是接近于神鬼作弄的意外与馈赠了。怎么还能进一步奢求更多呢…… 可是不甘心的意志在每个人心中埋藏下种子,等待着有朝一日合适的土壤得以生根发芽。 ——孤的水军是不是可以再进一步地发展起来了?陆上向西边的道路被堵住了,那么东边呢?走海路呢? ——如果集王朝之力,吸取当年陈友谅张士诚他们的造船技术…… ——果然,接续着皇爷爷他的政策是个正确的选择,下一次的航海该挑谁去呢? …… 朱祁钰:(胃疼)细说天灾,多谢。 【景泰在位时期,除了前两年年景比较好(但依旧有天灾,不过是程度比较轻)以外,此后由于气象异常,各地灾异不断——是真的多到离谱的地步。 再结合古代“天人感应”观念盛行的条件,我个人曾经怀疑过,朱祁钰最后被夺权那么顺利,也许也有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比如,光是包括山东、河南以及南直隶徐州、淮安、凤阳等地的徐淮一带,就曾经爆发过接连几年的天灾: 景泰三年,开春就出现了很严重的春寒,“正月大雪异常”。 景泰三年夏初,由于雨水较多,粮食产量收到了严重影响,随后引起黄河在沙湾处再次决口,掀起的惊涛骇浪瞬间冲垮房屋,人畜漂流。 灾区普遍缺少粮食,大量流民出现,而国家赋税没有着落,南北运输艰难。 景泰四年开春,依旧是寒冷和风雨交加,阴雨连绵,麦苗被淹死,春田至今不能耕种。 景泰四年夏季,在绵绵春雨远去之后,夏季的大雨依旧不肯放过这片土地,继续淹没禾稼,使得二麦无收。 景泰五年的开春,继续是严重的春寒,大雪弥漫,淮河和东海冰封了四十余里,夏季播种的麦苗再度被天寒地冻摧毁了生机,百姓人畜被冻死者不计其数。 这样的记录已经足够让人破口大骂一句老天了是吧?而实际上,被天灾波及的还远远不止徐淮一带:北直隶水旱交替,江西水疫相继,湖广大雨成灾,山西旱灾暴烈。 特别是河南,由于降雨和黄河决口,灾害更是十分严重,以至于“民皆荡析离居,老稚不相保聚,或死或徙,或聚为盗”,偏偏还是和徐淮、山东两个地区的水灾同时发生的。 这偌大的天下,竟愣是没有一片安生之地,谁看了不得眼前一黑说一句老天不佑呢?】 别人看了眼前有没有一黑朱祁钰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确实跟着天幕一字字的播报痛到滴血,眼前接近于发黑的晕眩感。 后世人说怀疑他被推翻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连年天灾? ——他自己现在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不受上天待见了! 但朝堂上的老臣们却比新上任的皇帝陛下来得更淡定一点,对天幕的揣测反倒有点嗤之以鼻了:以他们对这些年大明的认识来看,当今陛下未来遇到的事情压根不至于上升到朝臣批判的地步。 毕竟—— 【可是我后来翻了一下他爹和他哥在位时期天灾的记录——行吧,这两代人遇见天灾的频率都挺高的。就算真要用天人感应来批判哪一个皇帝,那理当也是堡宗首当其冲。 宣德到天顺这四朝短短37年的时间,压根就不存在哪一年不是灾年的说法,以总共发生了大约687次天灾的数字,占据了明朝277年国祚发生过的大约3952次天灾的17.2% 听上去不算很多?那我们这样来对比—— 宣德以前的明朝总计58年,平均每年发灾9.1次;天顺以后的明朝180年,在包括了明末小冰河期的前提下平均每年发灾15.2次。 而这37年里,平均每年发灾的次数是17.6次。正统时期平均21次,宣德20.2次,景泰相较起来都算普通,不过16.3次而已。 哦对,吐槽个冷笑话,天顺年间“国泰民安”——那是因为老天爷罕见地终于不作妖,又恢复了和明初差不多的天灾频率,每年大约9.6次。 结果在这样不得不让人悲愤堡宗奇妙运气的开局之下,堡宗成功继续把天顺玩成了一个半个国家都在起义的局面,还得让成化来收拾他的烂摊子,其能力是真的没办法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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