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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轻微的震荡声在层层叠叠的空间中反复回响，彼此叠加，仿佛被无限地放大下去…… 远处的凌乱脚步声应声一停，极速回返。 不到五秒的时间，多足怪便冲回了张十梦藏身的地方。 怪物身上那还算英俊的人面四处乱看，却只能找到一些古怪的雕像与杂物。 被压抑到极限的理智并不足以让它做出更复杂的反应，但本能还是让它很快找到了变异罗汉像身上的猫爪徽章。 【心眼】的视角下，怪物周身没有丝毫感情，举起巨大的臂镰迎头斩下！ 哗啦一声，佛像碎裂一地。 与此同时，怪物巨大诡异的身形猛然一滞。碎裂的佛像后，墙壁上露出了张十梦徒手在孤儿院墙壁上用超凡源质摹刻出的阵法。 张十梦在无头绳结道途上的造诣远不及魏命名。即便用了更高级的媒介材料，法阵也仅仅在怪物被定身的一瞬间便已经破碎。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足够了，因为距离太近了。 就在怪物背后，扭曲的佛像陡然腾起，凶神恶煞的怒目罗汉挥动着超长的墨绿猿臂一把抓向怪物身上仅存的人类头颅。 两年间的厮杀，张十梦已经有相当的把握自己这一击十拿九稳。否则她不会出手攻击，而是会借用法阵困住怪物的瞬间逃走。 却不想自己居然出现了误判。 那虫身的怪物似乎在佛像破碎的一瞬间，突然得到了某种力量的加持。在张十梦蓄谋已久的一击前，居然来得及微微偏过头避过了被正面捏碎头颅的命运。 张十梦手爪全力扫过，只带走了女队长半颗脑袋。 创口之处，本应是大脑的位置密布着细密的菌丝，黄绿色的腥臭汁液从中缓缓渗出。 更离谱的是，被破损的部分居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滋生愈合。只是新长出的半张脸并非女队长英气逼人的面孔，而是密布毛发的猿面。 诡异的一幕就发生在面前，张十梦理智骤降！ 然而她没有转身就跑，而是选择趁着怪物脑袋没能完成融合的瞬间，一个箭步绕过镰臂，跳上怪物狭长的后背。 我让你再生！ 明明没有情绪变化，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怪物开始疯狂地挥舞手臂攻击。 周遭无论是封印之所的佛像，洁白梦的墙壁，还是封印之内的铁栅纷纷被切得七零八落，洒了一地碎屑。 只是螳螂的刀臂，是砍不到自己的后背的。 张十梦就这样骑在怪物背上，丝毫不顾恶心，像是在沙发上打洞的猫一样一把一把将怪物体内的絮状物撕碎，抛洒得满地都是。 我让你长，我让你长，让你长得这么丑还敢再生！ 某种诡异的执念，让理智受创的张十梦陷入癫狂。 当她再度清醒过来时，周遭已经彻底没有了怪物的身影，只剩下两只细长的根须撞节肢依旧插在地板里微微抖动。 动了动酸痛的手臂，张十梦动用【描绘】之力把手臂上所有黏着的物体变成细沙，哗啦啦撒了一地。 没有智慧的东西就算再强也不难对付。若是女队长仍旧保持理智与她对战，张十梦确定自己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哪怕没有那逐渐增加的诡异力量。 想到这里，张十梦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战斗中她们破坏了两尊佛像。每一次破坏，怪物似乎都变得更强了一分…… 她这才顾得上去检查佛像。 泥塑的罗汉像内部空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却是在满地的碎片中，发现了不少破碎的人骨。 怪物体内的人类组织早已棉絮化，成为了昆虫一样的结构，不可能有人骨出现，张十梦自己更没有缺少零件…… 犹豫了一下，张十梦沿着走廊前行，在不远处的另一座罗汉像面前停下。 雕像前，一个双目被黑线缝合的小沙弥仍旧在辛勤地擦拭着佛像。 张十梦没有理会那个孩子，她现在已经对这里的梦境有了相对深入的理解。 如果所料不错，这里的所以沙弥应当都是被四十四所切割出的，洁白梦孤儿们的人格碎片。 不出所料，那孩子即便听到有人靠近的响动，也完全没有理会张十梦的意思，依旧轻声念诵着经文，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张十梦抬头仰望，三米多高的罗汉像怒目圆睁，双手各握有一枚降魔杵，摆出左右分牛的姿势。 她默默爬上佛像基座，伸手去掰雕像的外壳。 泥塑的罗汉即便凡人也能轻易破坏，张十梦像是掰饼干一样轻易扯下了罗汉大腿上一大块彩绘的外壳。 不出所料，里面透露出一根完整的股骨。 大概佛堂中的每一尊罗汉像，都密封着一个摆出同样姿势的人类？ 张十梦注意到白骨与泥塑外壳之间并没有衣物。这让她想到了被带来这里的时候，巴士上的那些僧衣。 难道让他们从巴士进入梦境，便是为了确保他们抵达这所寺院，成为某个封印仪式的代替品？ 僧袍的上一波主人已经被封入佛像，那么他们呢？ 想到这里，张十梦微微一怔。 总觉得每次进入这件佛堂，就总有什么让她非常在意的东西。 说起来，自从第一次踏入大殿，她每一次都根本没有时间详细探查，总是被各种各样更急迫的事情打断。 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四十四的手段。 像现在刚刚干掉了危险的怪物，她就立即发现了佛像中的秘密，紧接着第一想法就是需要赶快弄清楚佛像内尸骨与梦境破绽的关联…… 如此下去，还是在被牵着鼻子走。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层思路是否也在四十四的算计之中，但她非常确定，被剥夺了一部分人格的状态下她的理智并不正常。 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便忽略了姐妹会徽章的传讯，紧接着又忽略了空巴士上包裹僧衣的来历，之后忽略了佛堂内的景象…… 可惜现在大殿内的空间完全混乱了。如果能够再看一次一开始的景象，张十梦断定她一定可以发现什么！ 是灵觉在对她如此诉说。 既然想到，张十梦便立即开始行动。她将地上随着黑雾蔓延而淤积的大量碎屑集中起来，将自己的血滴了上去，口中喃喃默念咒语。 虽然没有小紫那种过目不忘的记忆，但张十梦有神语符文道途的力量。 魔法发动，张十梦强行提取自己不久之前的记忆。 很快，地面上的黑色粉末便像是无数蚂蚁一样自行爬动了起来，形成一副画面。 那是刚刚踏入佛堂大门，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沙弥们纷纷打扫各自佛像的样子。 虽然又单色的粉末构成，整个画面却像是黑白照片一样清晰。 张十梦的目光在画面中游走，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个没有人侍奉的佛像。黑灰再度打散自己，扭曲蠕动着构成了新的画面。 画面中，一尊菩萨盘坐莲台，手中握着S机关的制式枪械。 她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慵懒神情，左眼下一枚不起眼的泪痣。 那了无生气的泥塑彩涂上，七八分假人的生硬，两三分传神的灵性……是魏命名的面孔。
第168章 一道选择题 这便是自己错过的东西吗？ 张十梦眯起眼睛, 努力回想。 不对，魏命名原本可是要杀自己的，是她一直防备的目标。就算现在双方是合作关系, 张十梦也看不惯S机关的行事风格和理念。 从洁白梦活着走出来，张十梦自诩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不可能为魏命名的状态担心。 那么……还有什么？ 遭受人格解离与心理暗示侵扰的张十梦，在怨咒解封的大殿内思维极度迟滞。但她还是勉力催动魔法, 将黑灰组成的画面视野从魏命名的佛像上拉回。 眼眸低垂，张十梦在画面上诸多模糊的细节处来回扫视，试图唤起自己的记忆。 在画面一角, 她找到了在木讷擦拭自己佛身的小九养父, 却没有发现养母的泥塑。 这是否说明……被剥离人格成为封印的精神人柱的仪式, 需要在寺庙内才会触发？ 她找到了郭怀忿的形象, 却没有女医螳螂。这是否证明螳螂是所有封印阵眼核心的推断正确无误？ 等等……既然有怀忿的佛身，那么自己呢？ 找到自己的佛身, 是否就可以动用【神秘】加以牵引, 顺利释放自己被剥离的人格？ 毕竟就算能够利用破绽解除【神秘】破解这封印寺庙的梦境, 张十梦也不打算带着残缺的精神回归现实。 若是没有明确的办法再找回这里, 那么她可能就要永远带着半疯的状态活下去了。 想到这里, 张十梦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仔细检查过所有的佛像, 却偏偏唯独没有找到她自己的形象。 但这意味着她没有被封印的【神秘】施加影响么？显然不是，她已经确定自己失去了关于恐惧的部分人格。 那么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什么封印的外神, 什么小九梦境，什么遭受人格解离的孤儿们, 什么化身人柱的古僧；什么药瓶, 墙壁, 血书, 箴言规则； 什么监察院，S机关，魏命名…… 怕不是全都是为了引她入局，让她忘记自己被剥离的部分，偷偷隐藏…… 张十梦知道这样的推想太过自我中心，甚至于有些离谱。但记忆中某些难以触动的角落却像是灵觉一般在告诉自己—— 这个猜想是对的。 如果是四十四布置了这一切，唯有以她张十梦为目标，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一点，并且非常确信这并非被外力催眠植入的概念。只是具体原因……她忘记了。 她看过四十四留下的文字，摸过他设计的瓶子，也有可能触犯过寺庙的“戒律”。她的人格已经遭到剥离，证据明显。 那么，她所遗失的部分，被藏在何处呢？ 想起那硕大无朋，三首虫身的巨佛，张十梦小心脏就是一沉。 自己该不会被封印在那种地方吧？ 不过现在根本不是担心能不能拯救自己与同伴人格的时候。错乱并层层叠加的梦境空间，让她连记忆中清晰深刻的那些佛像位置，都根本也找不到啊。 不对，哪怕这里不仅仅是小九的梦境，也绝对是唯心梦界中的场景。再离奇的表象之下，都注定隐藏着潜在的逻辑。 一定还有什么线索。 魔法耗尽，地上的图像在越来越多从黑雾中沉降，淤积起的渣滓中变得模糊，消散。 张十梦闭上眼，回想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却不想这自然而然的随心之举，让她在自闭视觉后轻而易举发现了玄机。 是身边沙弥的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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