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是她是个仁君,于是大庄国内能处处风调雨顺,官场清明,粮食增产,国库的钱能一日比一日多? 以上这些,名声都做不到。 所以这名声,不过是那些士人用来桎梏她的工具,正着说反着说,他们都有理。 因为舆论的喉舌就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常用舆论倒逼君主做出违背法治的决定。 挂城楼于法无关,但一个罪官挂了城楼,那些想要效仿此举的人就得掂量掂量,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能这么干! 这叫杀鸡儆猴! “诸位,你们可知在芦苇县附近有一个码头?” 群臣激愤,但他们还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沈玉耀一开口,他们还是闭上了嘴,听沈玉耀的话。 码头? 这还真不知道,那么偏僻的小地方,怎么会有码头呢? 秦国相开口说道:“殿下,我大庄建国之前,芦苇县乃是一豪商的庄子,豪商走水路贩卖货物,是情理之中。” 所以码头和将人头颅挂城楼有什么关系? “那豪商姓丁,与前任芦苇县县令是同出一家。丁家在芦苇县内盖了一处占地逾两亩的院落,府上金银细软,奇珍异宝无数。朝廷想要出海,连一艘像样的海船都造不出来,而这丁家的船,却能给丁家带去数不清的财富,还让那丁县令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在沈玉耀说奇珍异宝的时候,官员们就有些沉默了。 之前沈玉耀画的饼他们到现在还没看见影儿呢,没想到从一个小县令,不对,此前是里长,从一个小官家中倒是看到了一个缩影。 两亩的大院子,京城寸土寸金,也就是皇亲国戚能有这么大的地方住。 这倒不是重点,反正大院落他们也能有,从京城外的庄子上建就行,可金银细软奇珍异宝,这就让他们眼红了。 他们若是大肆敛财,自然也能拥有,可到时候离死也不远了,无论皇帝有多仁慈,都不可能容忍大臣明目张胆的贪。 秦国相还是希望能劝住沈玉耀,“那丁县令确实该杀,殿下所做并无错处,可这枭首示众之举,未免有些残忍。” “残忍?他为朝廷命官,为一己之私贿赂造船厂的官吏,操控造船进度,耽误大事,此乃不忠!包庇朝廷罪犯,助罪犯潜逃,此乃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杀了他是嗜杀,枭首示众是残忍,孤倒要问问诸位了,国之硕鼠,杀之除之示之到底有什么不对!” “还是说,诸位是物伤其类,认为自己与那国之蠹虫乃是一丘之貉,这才心生同情,非要护他不可!” “殿下息怒!” 沈玉耀的话谁敢应啊,沈玉耀可以不顾名声,他们这些当官的可做不到。 仔细想想沈玉耀说的也都没错,那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还不是经由科举入朝,出了事也不能怪朝廷啊。 几个胆子小的官员已经开始给沈玉耀的举措找借口,拼命说服自身,别跟沈玉耀对着干了。 秦国相低下头,知道此事已经定了。 已经习惯了皇帝做事留一线风格的朝臣们,根本就不是这位手段强硬的太女的对手。 陈明更是愚蠢,竟然以为说什么嗜杀,就能阻止沈玉耀秉公执法,放过郑家人。 太女和皇帝风格完全不同,根本就不能一概而论!拿名声去威胁太女,完全就是无用功。 只是此举一出,恐怕天下人要议论太女,日后会否是暴君了。 毕竟杀人与枭首示众,给人带去的冲击完全不同。 秦国相有些担心,但事已至此,担心误用,已成定局。 今日早朝上定了丁县令的事后,沈玉耀将调查郑家人如何逃脱死刑的事情交给了大理寺,江朱韬她还是很信任的,以郑江两家的关系,江朱韬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放过郑家的人。 接着就是正规上朝,今日上朝主要讲的是春种一事。 在大庄这种古代农业大国,春种秋收绝对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往年皇帝皇后会在立春前后亲自下地耕种。 今年也是如此。 因为各地气候不同,种植粮食不同,所以种地的时间门也不太一样,总体来说立春之后就要开始春种了。 别的地方倒是好说,唯独冬州是个问题。 冬州今年太冷了。 沈玉耀很怀疑现在大庄进入了小冰河时期,不光是冬州,去年京城也很冷,只不过温度下降的不厉害。 但一般来说,开春之后,温度就应该开始回暖,但现在冬州还不时的飘鹅毛大雪,人出门就会被冻死,种地?那地比手里的锄头还硬呢! 有大臣提议,“去年大雪,今年还冷,若是真耽搁了春种,就必须得想办法把人往内陆迁。” 要是气温降得厉害,别说种田了,人不冻死就是好的。 沈玉耀明白,现在大庄没有棉花,达官显贵还可以靠动物皮毛过冬,那些贫民百姓,他们手里只有稻草柳絮,朝廷要是不管,那些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 有人提出解决方法,就有人站出来反对。 “迁徙并非一日之功,且耗资巨大,今年冬州恐怕会颗粒无收,接手冬州百姓的州,税收也会吃紧。” 话是实话,朝廷除了赈灾外,很少会往底下放粮,而且很多时候朝廷的赈灾粮,就是将别的地方的粮食,调到受灾地。 若是接收冬州来的百姓,当地的粮库就得空了。 那个时候,别说税收不上来,地方不管中央要粮食都算坚强。 可这份“坚强”背后,很可能会有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 所以问题还是得原地解决,将人迁走不是个好办法。 很快大臣们就为这件事炒作了一锅粥,沈玉耀也是眉头紧锁,她听了半天,核心问题就一点。 粮食。 因为粮食产量不足,朝廷入不敷出,地方支撑困难,所以冬州百姓绝对不能往别处走。 天灾不管那么多无可奈何,不让人走,很可能就会面临冬州到了冬天,会大批量死人的情况。 火炕或许能救一救,但火炕要烧,那就涉及到柴火问题,入山砍柴不是什么轻快活计,所以柴价很贵,并且入山就有丢命的风险,冬州百姓烧不起。 煤炭或许能解决,木炭或许也可以,但还是那句话,百姓烧不起。 这个时候那个老问题又出来了,没钱。 所以沈玉耀上来就要找棉花,和出海赚钱,没有棉花没有钱,百姓根本没有活路啊。 好在西北互市没白开,沈玉耀勉强算是找到了一些东西。 “冬州总有春暖花开的时候,到时候冬州播种新粮种,此粮种是从南方小国上寻得,孤命人前去查过,亩产三百斤以上,若是冬州能种,再好不过。” “亩产三百斤?” 几个户部的官员大为震撼,大庄现在的粮食以粟为主,亩产不过两百余斤。 实际上沈玉耀说三百斤,都是往少里说的,毕竟考虑到冬州比较冷,可能种不太好。 “殿下,敢问这南方小国在何处!” 几个兵部的官员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去那小国附近走马溜一圈。 就连曲川的眼睛都亮了。 那个小国有亩产三百斤以上的水稻! 这句话的重点在水稻的粮种吗?不,重点在那个国家土壤肥沃,能种出更多粮食! 他们大庄,就缺一个粮仓啊! 沈玉耀看出来这几个武将的心思了,干咳一声,让他们之后再说,她会让去南方的斥候同他们细谈。 要不说还是得新生王朝呢,看看这开疆拓土的野心和行动力,真是让人欣慰。 文官们大概能猜出武将的想法,纷纷选择无视,也就是默认。 嗐,哪儿能指望大庄文官会阻止武将打仗呢?毕竟在大庄的朝堂上,一言不合文官和文官都能直接干架。 武德充沛的很。 因为沈玉耀拿出了新的粮种,官员们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什么枭首示众,大部分官员都不在乎了。 一个丁县令的死,若是能换一个高产的粮食,这群大臣能将丁县令杀个百余回。 只是秦国相回家之后,一直是忧心忡忡,他想了又想,命人将他归家的女儿叫来。 秦淑君有些惊讶,这还是秦国相第一次回家后就叫她过去。 今日有什么特别吗? 对了,太女摄政第一天。 秦淑君进书房后,第一句便是问秦国相,“父亲,可是太女做了什么事,爹想让女儿相劝一二?” 秦国相对女儿的敏锐一点儿都不惊讶,甚至习以为常,他点点头,“确实如此,你坐下,爹说给你听。” 接下来秦国相将沈玉耀一意孤行,非要将朝廷官员枭首示众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感叹道:“太女实在是过于强硬,人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她毕竟还未曾真的登基啊。” 自从秦淑君跟着沈玉耀混之后,秦国相其实就隐隐站队沈玉耀了,他是真的为沈玉耀担心,怕她此举会带来滔天祸患。 秦淑君皱了皱眉,倒是与秦国相有不同的看法。 “爹,此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太女可能并非仅仅是为了泄愤,她或许是想要警告幕后之人。” “恩,爹也明白,但郑家的事还能与谁有关?太女此举不是与那位对着干吗?”秦国相说的那位,很显然就是郑家现在唯一一个位居高位的人。 太后。 虽说太后不掌权,但人家是长辈,光一个宗族辈分就能压得沈玉耀死死的,更不要说多年来,太后对她疼爱有加,她若是动手,那就是不孝。 秦淑君也明白这个道理。 “爹,咱们这位太女,她性子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和。” 这还用你说?她都把人枭首示众了! 秦国相想到丁县令和之前一刀穿胸,还被说成自杀的敬王,就觉得头顶一凉。 他为官多年,扪心自问不算太清白,官场上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清清白白呢? 如果有朝一日,太女查到他头上怎么办? 秦国相不得不考虑这件事,到时候他如何保住一家老小?要不干脆…… “爹!太女乃是正统,是陛下亲自选定,宗族承认,天下皆知的正统,而且她不是余太子。” 知父莫若女,秦国相脑子里小心思刚动,就被秦淑君看穿了。 秦国相看了眼女儿,叹口气,“爹知道,但是咱们秦家,不能落得郑家一样的下场啊。” 他想让秦家更长久一些,不要跟郑家一样彻底灭亡。 “女儿不才,愿为爹爹分忧。”秦淑君想起之前沈玉耀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再看看眼前天下学子表率的爹,心里一动,“爹,您说女子能不能入朝堂?” “女子入……”秦国相不自觉的扬高了音调,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又几乎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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