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产量不高,在大庄境内种,不一定能种好,还需要改良种子,所以最好是双管齐下,棉花、鸭绒、羊毛三类都先弄起来,到时候交替着,或许能在寒冷的冬季保住大部分冬州百姓。 木头不禁烧,那就弄木炭。 煤炭不行,处理过的煤炭价格奇贵,只有世家大族的人能烧得起,普通人看一眼都难。 这样一来,就必须找专门的人负责这一块,并且找他们商量商量,又得写个折子。 沈玉耀本来以为将女子学堂的事情交给沈珉玥,她就能偷个懒了,没想到前脚刚交出去一个工作,后脚又来一个。 大庄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她就受着吧。 在沈玉耀熬夜点灯的时候,皇帝和皇后也没有睡下。 今日皇帝来了凤仪宫住,他神情疲倦,嘴里仿佛都是药味,苦涩的让他不住喝水往下冲。 “人查出来了吗?” 皇帝知道他这次生病,不仅仅是那个背后之人动手的缘故,是他的身体本来就出了问题。 但这不代表他要放过那个胆敢对他动手的人。 皇帝的饮食是属于后宫管辖的部分,事情自然就移交到了曲皇后手中。 距离皇帝被诊断得病至今,已经有五天了,五天时间,足够皇后将整个后宫掀个底朝天,去寻找那个幕后之人。 哪怕她没有查出真相,肯定也查出了一定的方向。 皇后似乎没有想到此刻皇帝会问她,她沉默了一瞬间,似乎是在犹豫,很快又变为释然。 她已经做到了一个母亲能做的全部。 于是她起身,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最后跪倒在空地上,皇帝就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 可是眼底荡开的波纹,还是显露出他不平静的心绪。 “皇后……” 帝后并肩,按照大庄的规矩,皇后一般是皇帝的发妻,地位崇高,皇后如无大罪,不至于向皇帝行跪拜之礼。 即便曲皇后是继后,她依旧是无比尊贵的,所以是什么事情,让她自请有罪呢? “是申王。” 皇帝太了解他的儿子,也了解曲皇后,能让曲皇后做到这份上的,只有那个孽障。 “陛下,他与皇位已无关联,妾自请废除申王皇嗣身份,贬为庶人,发配岭南。” 皇后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但是眼泪却一颗颗落了下来。 那是她的孩子,也曾十月怀胎,怀揣着对未来无数美好幻想,她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 让她亲手为那个孩子安排一条绝路,这是何等可怕的刑罚,那是在挖她的心,在凿她的骨。 她不愿意,却不得不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曲家,保住另一个孩子,也让皇帝能不亲手了结申王的命。 岭南确实苦寒,失去皇室身份,确实会让日子过得苦一些,但至少能活下去。 “你为他,倒是煞费苦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太女?那是她的亲哥哥,还是曾经与她争夺皇位的哥哥。若此事不张扬出去,所有事都隐瞒着来,太女的名声,要怎么办?” 皇帝对敬王和太子的处理,都是掩盖他们真正的罪过,甚至将他们葬入皇陵。 可是面对申王,他完全没有一点儿要给申王留余地的意思。 一旦申王暗害亲生父亲,大庄当今天子的事情败露,他没有任何活路。 在此刻的皇帝眼中,沈玉耀身为太女,与他的利益一致,他要为太女铺路,就像先皇为他铺路一样。 任何挡在皇权面前的人和事,都是必须搬开的绊脚石! 皇后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赐她亲儿子死刑。 “陛下,妾与您相伴二十余载,那是妾与您第一个骨肉孩儿,他犯了罪,确实罪该万死,但他不该死在我们手上……”“但他想要杀了他的父母,烟月,玉阳也是你我的骨肉,为了她,你不要犯糊涂。” 女子继位本就不易,若还背上坑害甚至逼死同胞兄长的丑名,那更是举步艰难。 皇帝绝对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皇后焉知不知其中道理,若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在查到申王的时候,她就会立刻住手,甚至亲手去为儿子掩埋罪证,让任何人都查不到申王头上。 事实是她什么都没做,皇帝问她的时候,她直接说是申王。 皇后深吸几口气,缓缓吐出,最后闭上眼睛,轻轻点头,“陛下,说的是。妾还有些东西没有查明,待查明之日,必亲自下令,将其捉拿,下入牢狱,上述宗亲,夺其皇子身份,处以死刑。” 谋害皇帝这个罪名放在别人家都够诛九族了,申王自然也逃不过一死,其下场比造反还得惨。 毕竟他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是为什么呢?曲烟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偏执到,得不到皇位,就要将皇帝杀了。 沈玉耀回京时,他也安排了人刺杀闹事。 明明自身没有几分本事,却偏偏做那造反谋逆的春秋大梦!皇后甚至都有些恨不动了,只觉得人心易变,旧日难寻。 而此刻的申王,正猛灌烈酒,沉醉于他依旧是那个距离皇位最近之人的假象中,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刘莹儿坐在一旁暗自垂泪,嫌弃的将酒醉的男人推到一边,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觉得这个男人是个人物,值得她冒险一试呢? 不过申王府的环境无论怎么说,都比在刘家和杨家好多了,刘莹儿想,若是她既能荣华富贵一生不愁,又能得个心仪的男子相伴便好了。 刘莹儿这样想着,没有注意到申王喝下的酒里,漂浮着些微白色的粉状物。 淡淡的香气弥散在空中,只被人当做是酒香。 第二日早朝,大臣们尽数上朝,商议国事。 沈玉耀坐于上位,余柳高声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这一套上朝的流程,所有人都以烂熟于心,一般在早朝一开始出现的,都是京州的事情,比较简单。 就是很少见,往常多是底下的官员上奏,今日站出来上奏的却是秦国相。 秦国相抬头与沈玉耀有了一瞬间眼神的交错,随后他低头,说道:“大庄得封太女,前无古人,并无租制可寻,故而未曾设下东宫内官,以太监暂代东宫事物,但前朝党争严重,内宫权力不可全数交托于太监之手,故而臣请太女,尽快填充东宫内官,为太女分忧解难,以安国事。” 东宫内官也可以称作东宫属官,俨然就是东宫内的一个小朝廷,因为沈玉耀身为太女,她每天都要批阅大量政事。 那么多事情,她不可能全部自己处理。 以前皇帝掌权,沈玉耀接触的政事还没有现在那么重要,但是现在皇帝重病,手中的政务,一半分到了秦国相手中,一半交给了沈玉耀。 前太子为什么能身处东宫还收拢一大批党羽,和东宫属官们有很大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东宫属官之位空虚,沈玉耀个人的工作压力大,确实应该找一些手下为她分忧。 秦国相的提议很有用,不少大臣都开始站出来说他们的想法。 有人想让沈玉耀直接从翰林院选人,反正那边都是备用官员,然后被人反驳,那边的备用官员,吏部已经有了安排,他们都是新人,恐怕不能胜任多份工作。 那不如和之前的一样,直接让沈玉耀自己去找合适的人,自设一套考察的体系。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随后就开始争论,沈玉耀应该在哪儿去选拔人才。 翰林院不行,那他们家中子弟能不能试试啊? 东宫属官虽然有品级,但和在朝堂上行走的官员们本质不同,他们完全是太女的人。 最大的不同,就是大臣们全都是皇帝的臣子,当皇帝和太女同时下令,他们会听皇帝的。 而东宫属官则是一切以太女为主。 若不是因为太女为储君,日后会继承皇位,而那些东宫属官,天然更受储君信任,大臣们绝对不会出来说一句话,他们得避嫌,省的皇帝怀疑他们。 不过现在皇帝患病,太女监国,他们得好好想想未来,所以他们大胆开口。 他们现在争论,主要是为了给家中后辈争机会。 “殿下,臣家中有一子,今年十六,与太女年龄相当,他长得一表人才,还得了雅号,称明月公子,若他能入东宫,必定能为太女分忧解难。” “周大人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就得了个诨号,可见日日在外招猫逗狗,无所事事,殿下,臣有一子,今年十七,端方雅正,翩翩君子,殿下定会喜欢。” “你们家里都是什么歪瓜裂枣还往殿下面前送,我家儿郎……” “孙大人前段才抱了孙子吧?” 沈玉耀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看那些大臣疯狂推荐自家儿郎的架势,沈玉耀总觉得他们不是在争东宫属官的位置,而是在争日后谁能当个男皇后。 这些大臣每一个都有各自的立场,必须有人站出来带节奏,沈玉耀可不想往她的东宫塞一堆男人。 她要的是办正事的人,不是参加选秀的人。 呃,沈玉耀是个坚定不婚不育者来着。 沈玉耀想了想,没有此刻戳破那层纱,她年纪尚小,没人催她,等以后有人催她了,她也已经掌握了朝堂,没人能左右她的选择了。 沈玉耀递给沈珉玥一个眼神,距离她很近的沈珉玥马上回过神,站出来大声喊道:“殿下,臣有一奏。” 年轻的女声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大声的喊出这句话,让正在争吵的官员们不禁一愣,这才想起来,自从太女回京后,代替太女上朝的六公主,一直都在朝堂上站着,还顶替了敬王原本的位置。 看来皇室宗亲们已经选择了六公主,作为接下来辅佐皇帝的沈氏皇族。 那以后六公主所说的话,大概就是宗亲们想要说的话了。 他们想到这儿,纷纷闭嘴低头。 让人臣服的从不是个人的身份,而是一个人代表的某一方势力。 “皇姐,请讲。” 沈珉玥从袖袋中掏出写了一晚上的折子,双手递给一旁的小太监,随后沉了沉气,有条不紊的开始诉说她的想法。 “殿下,东宫乃是殿下私宅,殿下为女子,东宫属官若均为男子,难免会引来世人非议,纵然殿下行得正立得直,亦有瓜田李下之嫌,不如选有才学的女子入东宫为属官,为殿下分忧解难。”“女子为属官?不可!” “是啊,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么多女子为官,若一群不通文墨,才学不显的女子都能轻易入朝为官,那世间苦读诗书的男子岂不是均恨不能生作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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