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帘子的凹陷处积攒了许久的湿意,凝结出了好大一滴水滴,若是落在身上,指定有大半手掌大小的地方都要被打湿。 这滴水积攒了许久,周围别的水滴都落下去,甚至都积攒出了第二滴、第三滴的时候,这滴水还在,从毛茸茸的帐帘上生长出来。 像是一朵蘑菇,先是缓缓探出头来,随后就又像是一株草野草了,从广阔的地盘上搜刮湿意,汇成了自己的水珠,慢慢向下探去,这时候就像是一只吊在丝线上的蜘蛛了。 仔细瞄准,随后,以惊雷之势落下,按照原本的方向,指定是要正中目标的。 但这时候出战的大家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一个个浇得湿透,很难想象这些仙人们到底淋了多少雨,才像是从河底捞起来的一样,连走路都带着湿意。 至于他们手里提着的俘虏,那更是一个个双目无神,就像是被浇灭了一样,呆呆的也忘记了反抗。 花三宝连忙给他们腾开路径,看着这些俘虏们像是塞糖豆一样,一一从营帐里塞进去,乖乖的坐在葫芦式帐篷里,和深深浅浅的灰色融为一体。 正常来说这些俘虏应该是安静的,可好巧不巧,那滴继续了好久的水滴,在这些人们进进出出带起的风中摇曳不断,最后终于挣脱了游丝,吧嗒一声,落在了一位火系魔神的头上。 很难用文字来说明当时的情景,总之在那一缕与众不同的白烟在花三宝的眼中出现的时候,花三宝真是拼尽了全部的后遗症,才忍住了没笑。 “吉蒙里你欺人太甚!”被水砸了一头的魔神气急败坏地说着,艰难地用被绑在一起的手指着花三宝,“笑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花三宝忍住了脸上的笑意,也没在语气里露出分毫,“道友你突然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真是不知所谓!”这位魔神出奇愤怒,“这雨是不是你干的!” “我们这里本来就没什么雨,你突然变来这瓢泼大雨,真是好计策啊!”魔神气呼呼地说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让花三宝一下子想到了凡人雕琢用来镇宅的石像。 “承蒙你看得起,但这真不是我。”花三宝摇了摇头,“我倒是也想有这样的力量,但这浓厚的水汽,可不是凭空就能产生的。” “就算这个不是,那……那桶水肯定也是你干的!”魔神一跺脚,震得地上湿漉漉的泥土都干了些,“就知道你这个家伙,心眼坏得很!” “这个嘛……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明明就是正常的运气问题嘛。”花三宝摇了摇头,从营帐口挪了挪,实在是懒得再耗费口舌。 ‘奇怪,我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花三宝一手摸着下巴想着,‘这后遗症也太多了吧,什么都要拿走,但都还给我留点。’ ‘不像是馈赠了,更像是一种折磨。’ 花三宝脑中再次闪过之前经历过的快乐片段,果不其然,什么情绪都没有了,甚至看着这些色彩绚丽的片段,都觉得心酸。 抽抽鼻子,花三宝眨眨眼睛掩盖住眼中的泪花,看向正在一旁不知道商量着什么的朋友们,袖子里的右手捏了捏左手的手指,耳边的咔嚓声,好似是一种无言的提醒。 ‘我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同了,甚至是……在向骗骗花靠拢。’ ‘但是……还来得及,对吧,不过是个后遗症而已,我可以骗过他们的,我可以……’ 花三宝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如常地靠近朋友们,丝滑得融进他们的话题里。 “这下,等到摩拉克斯回来以后,就只剩下更北边的山脉了。”移霄笑眯眯的,抬起一只手,捏着帕子在角上擦了又擦,直到一滴水都看不见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收起帕子。 留云则是揣着手站在一旁,手里的零件上下翻滚着,拼成一个小小的木锁,随后又自己解开,周而复始,也不知道到底玩了多长时间。 理水则是闭着眼睛,靠在灯柱上,安静的听着雨。 归终则是积极地说着些解闷的话,大家也愿意听着,时不时得会回应几句,让氛围始终保持在还算活跃的阶段。 常年的征战,大家都疲惫得很,在灰白的视野里,他们脸上的黑眼圈更是遮都遮不住,看得花三宝哪怕情感衰退,都能感受到心疼。 在那些不会被记录的日子里,这些仙人们日复一日的巡逻、战斗,明明是为了护住眼前的这片安宁,却先造就了不知道多少杀孽。 再回想当年的清修论道,恍如隔世。 站在旁观的视角,花三宝次发现,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变化:移霄变得更加热爱他的角,理水越来越不能安眠,削月总是不想变成人形,留云也越来越高傲了…… 那自己呢,那归终呢,那若陀呢,那马克修斯呢……那摩拉克斯呢,磐岩也会在漫长的时光里发生变化吗? 花三宝说不上来,掐着自己的指尖。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花三宝抬起头看去,原来大家也在静静地看雨。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雨了。”移霄挪过来,搬着小马扎坐在花三宝的船边,双手撑在膝盖上,拖着脸,看着雨,和在看雨的大家,“理水总说这水汽来得蹊跷,恐怕还有后招。” “我也这么觉得。”移霄的声音低低的,变得沉稳了不少,“三宝,你这次醒来以后,变得有点不对劲。” “是啊,是后遗症。”花三宝点了点头,“我也知道瞒不过你们,起死回生,果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那怎么办,我觉得……你好像在慢慢变成一个陌生人。”移霄说着,金黄色的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水滴,却把绯红的眼尾擦出去不少,糊得半张脸都变得红润起来,“我有担心你。” “说不准时间只有这几天呢?”花三宝说着,从袖子里变出条手帕,放在移霄手里,“擦擦吧,眼尾晕开了。” “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传的小道消息,没有这绯红的眼尾,我还差点不被凡人承认了呢。”移霄刚擦了一下,看着手帕上的一抹红,突然想起一个好玩的事情,说道,“真是的,自从那天起,出门都得专门化一个。” “哈哈哈,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有,我还以为是天生的呢。”花三宝一愣,突然有些好奇,“照你这么说,那大家怎么突然都画了?” “这还不是得问摩拉克斯!”看着花三宝打起精神,就连周围的大家都向自己投来关住(警告)的目光,移霄一乐,拍着大腿笑道,“这些人像摩拉克斯学习呗,那时候绝云间上可是风靡过好一阵子摩拉克斯热呢。” “诶呀,我也是跟风,才专门画了的。”移霄挑挑眉,“结果人家是天生的,实在好看,还有金色的光芒,要仿制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就没坚持几天。” “哼!”留云走过来,狠狠地在移霄脑袋上敲了三下,“真是胡闹!几天没见怎么什么都乱说了!” “那移霄说的是真的?”花三宝好奇地问道问道,又在大家的脸上一一看过去,好像确实……大家的眼尾都有些晕开的痕迹。 嗷,归终没有,自己也没有。 归终是因为完全没有淋雨,而自己,则是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真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花三宝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摩拉克斯的眼尾到底是天生的,还是画的?” “……” “不知道,要不咱们一会儿看看?” “不太好吧?” “但是……好像也没有不太好……” “那看看?” “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 众仙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闲得没事稍微拌了几句嘴,这才觉得轻松起来,连眼前这团不知来路,也不晓得有什么后手的雨,都变得顺眼了不少。 等到摩拉克斯也像是一只落水的猫一样,湿漉漉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排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或是躺着——没错就是自带床(船)具的花三宝——的友人的时候,猛地一愣。 盯着十来双眼睛,看着这些眼睛里热切的光芒,哪怕是摩拉克斯,也会愣神。 摩拉克斯:“?” 花三宝眼睁睁地看着摩拉克斯那件湿答答的神袍猛地一抖,勉强维持的平衡立马被打破,整个贴在龙角,白色的布料湿了之后,还能露出他棕色的头发。 大概是赶路而来,乱糟糟的,互相沾黏着,真是难得,不太体面。 “你们这是……”摩拉克斯顿了顿,这才缓步走了进来,在大家身边站定,一样抬起了头,“在看雨?” “是啊!”花三宝笑盈盈的应着,仔细打量着走到跟前的摩拉克斯。 这眼尾居然真是天生的,一点都没晕开的迹象,甚至在灰白色的世界里,都还有闪光点。 “真是天生的啊。”花三宝喃喃道,话还没说完,就迎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不由得掩唇咳嗽了几下,“咳,我们可是等你好久了。” 花三宝的眼珠乱转着,四处乱瞄都是不敢看摩拉克斯,“啊,对了,还有一些别的朋友们也在等你。” “这场雨真是天赐良机。”移霄也凑过来,仔细打量了摩拉克斯,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也没全都抓回来,好像有一些擅长遁逃的,偷偷溜走了。” “没关系,反正咱们原本的计划原本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现在还有不少意外之喜不是吗?”归终笑道,眼睛快速瞄过摩拉克斯的眼睛,抬手指了指里面,“喏,那些魔神们就在里面等你,我看过了,基本是本源不同的。” “和咱们?” “没错,留在这里的,基本全都是火焰相关的本源,至于大地系列和水流系列,大概还是遁走了。”归终想了想,“等你审判完之后,咱们再一起来商量商量更北方的情况吧。” “我们就在中军帐那边等你。”理水证卡眼睛,郑重道,余光扫过摩拉克斯已经整理好的面孔,抱着手臂,头也不回地朝着中军帐那边走去。 花三宝挥挥手,跟着大家一起离开,“那我们就先过去啦~” 反正这些敌人有什么下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太关心,一到中军帐,大家看着浮在桌子上的地图,互相对视了一眼,一种心照不宣的快乐,在帐中流转。 “噗……对不起,我没忍住。”花三宝笑道,可这发笑的原因又不能直说,摩拉克斯离得这么近,指定能听见,花三宝只好找了个新理由,“哈哈哈哈哈,那滴水实在是太好笑了,怎么那么大啊。” 话音刚落,花三宝果然听到了远处帐篷里很大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快乐! 看着花三宝笑成这样,大家也慢慢轻松起来,一个两个地咧开嘴,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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