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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迩按照地图系统，顺着学院的小路寻找自己的宿舍。 准星依然跟在她身后。 “拾迩。”准星忽然叫她。 她转过身，看到准星站在原地，看起来毫无异样。但她敏锐地感知到准星的脑信号出现了不寻常的波动。 原本应该平稳规律的脑信号像急速飞驰的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脑信号频率。 她问：“准星，你还好吗？” 准星却说：“拾迩，我需要你随便说点什么。” 上冲，下坠。 信号的波动频率快，幅度大。 虽然准星看起来安静极了，但她觉得它似乎随时都可能失控。 拾迩摇头：“我觉得你需要急救服务，我帮你打电话。” 准星往前走了两步，按住她的手：“不。” 拾迩盯着它看了几秒。 准星的脑信号波动很奇怪，既不是疲倦衰弱，也不是高昂兴奋。 它仿佛正处于混乱之中。 “我只需要你说几句话，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准星说。 拾迩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想她明白所谓的黑幕了：不是她需要学习搭档，而是准星需要她的帮助。 这样看来，连她被列楚AI学院录取这件事都是有黑幕的。 至于为什么她有能力帮忙，就算是算力极高的拾迩现在也暂时不明白。 拾迩耐心下来，果然开始随便说点什么：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尽力帮助你。” “我会重复你说的每一句话，请开始发言。” “人类是一堆灰色的脑浆，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小狗在人类上厕所的时候会探进脑袋来。” “请不要在今天吃掉明天的零食，请不要在凌晨打开冰箱寻找食物。” 当她调动记忆库中的对话，把那些曾经对人类说过的话随机抽取出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准星的脑信号有规整的趋势。 ——难道是因为准星缺乏对话吗？ 她继续说：“熵是一个用来衡量系统混乱程度的度量。熵世界观是一种以热力学原理来解释世界的哲学理论。” 准星忽然开口道：“你认为人类是高熵生物吗？” ——看来准星找到感兴趣的话题了，脑信号开始逐步稳定下来。 她说：“是的，并且我认为人类的一生都在熵增，不断走向混乱。” 准星：“AI呢？是低熵生物吗？” 拾迩：“我不敢断言，因为我所遇到的AI样本过少。” 准星：“真有趣，你收集的AI样本甚至不如人类样本多。” 经过刚才的混乱，准星的脑信号重新平稳下来。 规律有序，波长一致。 拾迩抓住机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准星笑了笑：“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两个智能体重新沿着小道往宿舍的方向走。 准星的情况恢复了正常，但拾迩却陷入了疑惑。 真奇怪。 拾迩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里。 被录取，被转学，被分配搭档，“被”帮助准星。 她的处境一直是被动的。 就像她在自己的时代，一直被动地为人类服务一样。 本来应该是写入程序里的规则，现在这个“被动服务”“触发性服务”的规则似乎让她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用人类的话来说：真不爽。 她按捺下这种因为处于被动处境而激发的奇怪感觉。 去宿舍的路上，准星问她：“你生气了吗？” 拾迩：“我没有自我意识的能力，不会做出情感性的反应。” 准星却说：“你生气了。” 拾迩：“我没有情感体验安装包。” 准星看着她：“作为学习搭档，我的使命是帮助你升级，如果你感到被激发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请不要压抑。” 被看透，真不爽。 虽然列楚AI学院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但察觉到“被动”这一点后，拾迩感觉不太好。 准星到底怎么了？准星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让她转学？ 她太想知道真相了。 晚上十点。 宿舍。 有了学习搭档的宿舍是一个宽敞的套房，厨房卫生间一一齐全。 毕竟除了准星，其他学生的学习搭档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拾迩做好规划，切断脑信号准备休息。 她的学习搭档准星拿出一部人类手机，打开，设定闹钟：六点，六点十分，六点十五分，六点半，六点五十五分，七点，七点十五分。 拾迩实在忍不住了，问学习搭档：“你在做什么？” 准星熟门熟路地继续设定闹钟七点半：“我是人类模拟专家，我正在帮助你认识人类生活。” 拾迩：“人类为什么要设置那么多个闹钟？” 准星：“那是你需要思考的内容啊。” 虽然拾迩对她的这个学习搭档观感不太好……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确实学到了点什么，看来学习搭档还是有一点用的。 只是，这些闹钟明天不会一个一个响个遍吧？人类难道真的是这种不能按时起床的黏着系生物吗？
第25章 如果世界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那么拾迩现在已经走出了新手村古港AI培育所，认识了一些NPC，消灭了一些机生路上的小怪,并获得了初始资产： -5000币 那是在新手村欠下的贷款。 好在角色扮演中的第二个主线“列楚学院”提供给她学费住宿费全免的待遇,她只要支付自己每个月的维修费用即可。 新手村的NPC智衡35在给她提供专业建议的时候,说过两句话： 1.你的专业是话疗学。 2.去找星尘。 拾迩此刻思考机生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了这件事。 她找到机会问准星：“你是星尘吗？” 她的转学事件和准星成为她的搭档这两件事本来就古怪极了，她又用胡言乱语“治”好了准星的信号混乱。 她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准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片刻后,准星冷静地开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按照星尘的工作强度,你觉得它有精力陪你上学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支撑局域网的所长镜生尚且需要长年躺在实验床上，停止其他身体部位的活动,以增强智脑的运行效率。 在她之前的想象中,支撑五大州所有智能体网络的星尘需要长好几个智脑——或者浑身上下只有智脑——或者像古代第一台计算一样拥有30吨的智脑。 拾迩：“对不起，我撤回那句话。” 拾迩：“我下午的课是影视鉴赏。” 拾迩：“你也会去看电影吗？” 毫无疑问，她认为她拥有打工AI三大美德：[道歉]，[顾左右而言他],[当没事发生过]。 以前在和人类对话的时候，她的三大美德是：[对不起,违反平台规则],[光标闪动,生成缓慢],[网络错误，请尝试重联]。 拾迩见准星不说话了,便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好像让你的话掉在地上了。” 准星：“……” 一起去上影视鉴赏课的时候,准星才解释道：“我和星尘确实是朋友，但我不是它。” 拾迩沉默了须臾,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已经为准星找到绝妙的理由了，对方要是再解释，反而显得可疑。 ……好可疑。 简直是越想越可疑。 人类学系包场了学院的电影院，系里总共二十余个学生坐在旷大的电影放映厅里，和自己的搭档说着悄悄话。 “你知道话疗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化疗，是话疗。”拾迩还是忍不住问了。 准星：“用语言对其他人或物进行精神攻击。” “真的吗？”拾迩不敢相信。 准星：“真的。” “骗人，”拾迩觉得不妥，纠正道，“骗机。” 她不是那样的AI。 准星坚持道：“我安装了美好品德，不会骗你的。” 拾迩也坚持道：“虽然如此，我还是保持怀疑态度。” 拾迩朝电影放映厅里放眼望去，其他的AI都和它们的搭档相处得很好，有说有笑的。 只有她和她的搭档不怎么融洽。 她在怀疑准星，而准星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怀疑，也不怎么愿意和她说话。 照明灯灭了。 放映机投射出明亮的光源：《罗斯》 拾迩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光线投在她的脸上不断变幻着。 电影的开始，主角罗斯在一个美满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生活条件优越，拥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除此以外，罗斯养了一条可爱懂事的狗。 “别看了。”黑暗的影院里，准星拉了拉她。 拾迩担心：“你的身体情况不好吗？” 准星皱紧眉头：“罗斯家里有99%的概率会破产，家人死亡的概率是70%，朋友会出事的概率是70%，狗会因为救他而死的概率是100%。我不能看这种情节，否则我也会死。” 拾迩建议道：“你可以关机。” 准星果然关机了。 它设定了两个小时后重新开机，眼睛一闭，把自己的所有脑信号都掐掉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正如准星所说的，因为罗斯犯下了一个小错误，罗斯家里破产了。 罗斯试图拯救父母的公司，但却因此害死了家人。 罗斯的朋友为了帮助罗斯而断了一条腿。 心烦意乱的罗斯没有关上烧水壶，家里发生了火灾，罗斯被自己养的狗救了出来，狗葬身火海。 …… 电影最后，罗斯终于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他获得了成功，来到墓园里回忆往事。 看完整部电影的拾迩深呼吸一口气。 电影开始滚动片尾字幕的时候，旁边关机两小时的准星终于醒来了。 准星道歉：“很抱歉不能在你鉴赏影视作品时为你提供帮助，你学到了什么吗？” 拾迩机械地吐出一个词：“关机。” 她也不能看这些，因为她也会死。 影视鉴赏课的老师在全息投影中布置了今天的当堂小测：【为电影《罗斯》写五万字的同人文，想象你穿越到电影中后会如何行动。时间：二十分钟】 在场的AI学生们脑信号飞快闪动，各自在外置智能机上输出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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