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禾眼睑微垂,声音低哑,克制地说:“我说过,我不喜欢。” 【“那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全部的精力和资源都在培养你,你不能这样做。”】女人责备道。 燕禾说:“你就当投资了一坨屎,一个废物,一堆垃圾。” 闻言,金枝瞪圆双眼,她伸出手,在燕禾面前使劲摇晃,做出把电话让给她的手势,嘴里重复地无声说三个字。 “我来说!!!” 燕禾瞅金枝一眼,轻轻摇头。 金枝急了,她做嘴型“就这一次!” 于是燕禾将耳机摘下。 顿时,女人近乎歇斯底里的抽咽声,清晰地充斥整间录音室。 【“你这是不孝,我哪一次不是为了你好!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点头答应吗……”】 没想到听见这种话,金枝担心地看向燕禾,却见燕禾习依旧冷着脸。 唇角讥讽,表情一如既往冷淡,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刻薄。 上一秒噙着笑意的眼眸,化成死一样的沉寂,像黑洞深不见底,隔绝所有外界光源。 亲人向她哭诉,对她指责,她只是习以为常地抱着双臂,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金枝揉揉小脸,吐出舌头,对燕禾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在燕禾出声前,她轻咳一声,故意高声道:“唉呀,节目组的邀请函怎么丢这里了!” 哭声蓦地止住,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 女声再次响起,语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小金,你在旁边吗?”】 金枝瞄燕禾一眼,转头甜甜地应道:“阿姨,是我。小禾刚出去了。” “刚出去”的燕禾就坐在金枝原来的位置上,从沙发下摸出一颗香橙味软糖,毫不犹豫地丢进口中。 【“禾禾这孩子,小时候懂事听话,长大后性子却越来越古怪。”】也许女人相信了金枝的话,她寒暄道:【“对了小金,你刚才说什么节目邀请函?”】 “我没看呢,是寄给小禾的,”金枝说到这里,略显迟疑地说,“听人说,是华途新做的一个综艺节目。热搜都挂几天了,邀请的几个评委都是大腕,上节目肯定能火,但是小禾应该不会去吧……” 【“她不去?!”】女人突然拔高音量,声音尖利刺耳。 金枝吓了一跳,她揉揉耳朵,解释说:“阿姨,你知道小禾的脾气不好,上节目容易招黑,她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说什么都会被骂的。” “出名少不了被骂,那些人就是嫉妒,”女人理所当然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枝哑然,她背过身,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声音似的。 “我觉得,小禾听到这些话会伤心。” 女人似乎笑了两声。 【“怎么会?我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有一年出车祸,她差点瞎了一只眼睛。去医院的路上,我害怕得直掉眼泪,她像没事人一样,用剩下一只眼睛盯着我。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孩子骨子里,和那个人一样冷血无情。”】 或许女人根本不在意,金枝周围是否有人。 金枝咬住下唇,她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她不敢去看燕禾此时的表情,只觉得胸口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堵得她喘不过气。 半晌,她终于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阿姨,这个节目已经临近海选,而且很快能播出。如果期间小禾参加其他节目,档期撞上错失机会,多可惜啊。要不我帮您劝劝小禾,认真筹备一个,总比两者皆失要强。”金枝干巴巴地说,喉咙依旧干涩。 女人同意后,金枝才挂掉电话。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从没觉得与人交涉这么累过。 此时燕禾已经站起来,她伸手揉乱金枝的头发,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够了,谢谢。” 说完也不给金枝反应的时间,将卡带揣兜里离开了。 金枝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如梦初醒般,她慢慢走到燕禾刚刚坐过的地方。 沙发的一角被用力捏攥过,即使金枝努力想要恢复原样,依旧存在浅淡的痕迹。在此过程中,金枝还找到燕禾藏在沙发夹缝里的几颗软糖,她剥开糖纸,放入了口中。 ----
第18章 【嘶】 没什么人气的小镇,近日忽然热闹起来。 尤其是街角的女仆咖啡店,从节目组放出海选消息后,天天活动打折。燕禾连续几天去那里买咖啡,连带店里的猫耳娘们都认识了她。 猫耳娘们大多数是兼职,主要任务吸引顾客,以及在顾客需要的时候,陪客人聊天。 燕禾不需要这个服务,虽然偶尔会在店里坐坐,一般来说,只有上次门口偶遇的那位猫耳娘,才会与她主动交谈。 这天,猫耳娘问她和晁席分手后,感情有什么变化。 燕禾上完课回来,包里一把吉他。她把吉他抽出来,拨了一段《大悲咒》。 一个正在买咖啡的客人,突然扭过身,看见燕禾眼睛亮了亮,然后径直走过来,开门见山说,我是你的粉丝,你什么时候发新歌。 燕禾放下吉他,问,看过直播吗。 粉丝点头,然后说,那又如何?人在情绪冲动的时候,都会说出不顾后果的话,没人相信酒鬼的承诺。我喜欢你的作品,只想听到任何关于你在创作的消息,其他的与我无关。 燕禾端着咖啡,沉思两秒,问道: “你不认为我抄袭‘席生’吗?” 粉丝脱口道:“不可能。” 燕禾轻轻挑了下眉。 “创作者不会轻易点评作品。‘席生’不能称之为一个真正的音乐家。我在平台上搜过,虽然他的歌与你的风格相近,但是歌词充斥悲观、破碎、乃至绝望,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粉丝认真道,“而你的作品无论多么灰暗压抑,总会存在一丝光亮,因此受众面更加广泛。” “我想说,旋律比歌词更加传意。”粉丝继续道,“你的音乐存在你的印记,它只属于你。” 喝到见底的杯里残留一些褐色浮沫,燕禾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颚。对平常人来说过于甜腻的咖啡,在口腔内部仍留着焦糖余味,一份迟来的,近乎苦涩的甜味。 她咧开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抬起眼眸,伸手指向自己。 “从诞生一刻起,音乐就不属于创作者。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坚强,更没有艺术家的高洁……我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胆小鬼—— 奉享乐主义为真理—— 只关心楼下咖啡店今天打几折的市侩小民。” 粉丝怔住,明知道该说一些话,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燕禾漫不经心地,又垂下眼眸。她捏着细长的搅拌棒,将杯子里浮沫逐一被戳破。 过了一会儿,燕禾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 “今天海选啊,我得去拿一天通告费。” 她起身拎起包里的吉他,手放在胸前,向粉丝和猫耳娘玩笑地比了一个手势。 “幸运的话,你们能在节目上看见我表演翻跟头。” —— 多亏新拿到货的机械导航鸟,拳头大小,太阳能充电。 放在外面,一边工作一边续航,燕禾将其称之为永动机。 永动机在前面飞,燕禾脚踩单车慢悠悠追,一路引人注目,拉风十足。 节目组背靠华途,财大气粗。为方便节目录制,包下了镇上最大的停车场。 燕禾将小车停在一排豪车中间,点开电子芯片,给小车上电子锁。 “诶,小禾妹妹!” 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老袁离燕禾不远处,向她使劲挥手。 他快跑几步过来,擦掉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道:“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快迟到了!” 燕禾瞥一眼老袁乱糟糟的头发,收回目光的同时,嘲笑道:“你在哪儿做的造型?” “别损我了,租的宾馆离得近,我想多睡一会儿也没事,哪知道生物钟难改。” 老袁用双手努力按下翘起的头发,一小撮刘海始终□□不倒,他扒拉两下很快放弃了。 “随它了,导演组选我就说明不靠脸吃饭。” 燕禾和老袁一前一后走进候场处,她在门口环视一周,遂道:“不失为一种衬托手段。” 老袁张望四周,发现等候在这里的竞选者们或打扮精致,或青春洋溢。 他低头看一眼肚子上的肉,刚拆掉标签的西装裤下,蹬着一双橙红色运动鞋。 他脚趾抠地,嘀咕道:“嘁,如果发生火灾,我们俩肯定跑得最快。” 他说完看向运动鞋协会的盟友,用渴望得到认同的眼神,问:“小禾妹妹,你现在什么感觉?” “嗯……人类聚集的感觉。” 燕禾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耷拉眼皮,语气懒散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没说一样。”老袁放松了一些,开起玩笑道。 一个看起来与老袁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忽然接话:“才第一天呢。” 没想到有人在旁边,老袁尴尬地挠挠头,磕磕绊绊打招呼:“你、咳咳、你好。” 语气和善的中年人主动伸出手,脸上挂着微笑,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叫倪闵行,怎么称呼你们?” 老袁忙不迭地回握住倪闵行宽厚的手掌,紧张地说:“我姓袁,单一个周字。” “燕禾。” “现场应该属我年纪最大,我叫你们小袁,小燕,不会介意吧。” 倪闵行自来熟地笑道。 “当然不会,倪哥。我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袁周眼睛里泛起水光,双手合十道,“倪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倪闵行笑道:“你们接触过脱口秀这个行业吗?” “没有。” “可能算……吧。”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燕禾掀开眼皮,饶有兴致地打量。 袁周避开燕禾的视线,略显局促地抓了抓头发:“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几年前,我喜欢在网上写三流段子……也经常骂人,骂着骂着就忽然火了。那时候,有个脱口秀节目邀请我,我答应了,但副导演说,我站在台上观众不乐意,因此不了了之。” 倪闵行先是无言听着,到后面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拍拍袁周的肩膀,安慰道:“小袁,你幸好没上。当时我参加了那个节目,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评委说,我讲的段子太老了,不懂年轻人的梗。” “我回去琢磨了一宿,什么是年轻人的梗。”倪闵行摊开手,语调抑扬顿挫,很有画面感,“于是我每天蹲在电视前面,看年轻人,看他们说话,学习他们的动作。很快冠军出来了,那天晚上我就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袁周努力回忆,想起那年冠军好像是一个女团成员,细胳膊细腿,长得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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