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燕禾的目光,金枝努力将蛋糕咽下去,视线飘忽:“我的专业是新闻传播和自媒体运营,做这个不、不奇怪吧。”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专业呢。” 燕禾定定看着金枝良久,直到金枝绷住的脸逐渐维持不下去,耳朵尖红得快冒烟了,燕禾才倏然松口道。 金枝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仅在学生会能混得风生水起,即使面对陌生的领域,也能召集到一帮人为她做事。 连燕禾都快忘了,金枝的专业与音乐制作根本毫无干系。只是因为她的专业课本来就少,加上大一起就与人合开了工作室,运营得颇有成效,才让人忽略了她的本来专业。 “为什么选择做音乐?”燕禾声音缓慢却很清晰,“对你来说,不是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吗?” “因为……我喜欢啊!” 金枝昂着脑袋,不服气地反驳道,“不管什么样的路,总要先有人走一趟才能看清楚吧!” 她的眼前多出一个丝带挽成的蝴蝶结,金枝呆愣一下,下意识问道:“诶?给我的吗?” “奖励给勇敢的淘金者。” 燕禾的手掌虚虚掠过金枝的头顶,指尖近在咫尺,却没有真正触碰,即使她清楚,手底蓬松卷曲的金发,一定是暖茸茸的触感。 就在此时,金枝主动往燕禾身上蹭了蹭,猫眼亮晶晶的。她将蝴蝶结举高了看,孩子般喟叹道:“好漂亮。” 看着金枝的笑容,燕禾不期然与原主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说起来,金枝为工作室投入的心血不比原主在音乐上投入的精力少。当初决定成立工作室时,原主已经和母亲闹掰,并被断了生活费。 那时候,原主创建了自己的D站账号,并陆陆续续发了一些歌。 但是歌曲风格与主流不搭,刚开始没什么流量,根本赚不到钱。为了生活,原主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配音工作,一点儿不挑。 所以陈盛说的熟悉,可能是真的熟悉。不过以燕禾的记忆,早忘了是那部“作品”。 那段时间,两个人过得紧凑。在外租房后,方便是真方便,穷是真穷。几乎每天醒来都为房租发愁。 小半年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钱难赚,屎难吃。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变的真理。 说金枝有多么喜欢音乐,燕禾倒没看出来。虽然金枝拿到钱很开心,但是每次要求改稿要命一样,被折磨得破口大骂也很常见。久而久之,就练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像这样将心情全写在脸上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燕禾从袋子里翻出一颗药,闭上眼睛,混着清水吞下去。 一睁眼,金枝的脸都快贴到她鼻梁上了。 “眼睛还是不舒服吗?” 金枝在袋子里看见眼药水,晕车药,补血的口服液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不禁担忧起来。 燕禾摘下眼镜,身体轻微后仰,拉开一些距离,摇头。 “少吃一点药。”金枝没有松懈下来,叮嘱道,“医生说,要减少剧烈运动,少吃糖果多吃蔬菜。” 燕禾心想,不可能。 她含着一颗橙味糖果,面前是熟悉的巷子。 艺术吃不饱饭,总有人为该死的现实牺牲……不,献身。 —— 巷子里还有上次打斗的痕迹。 莫西干头将一身衣服递给她,还有一个黑色墨镜,示意了墨镜的正确用法。 “首先录入指纹,身份验证成功后,输入这个密码。” 莫西干头说完,叹气道:“叶哥还在和人吵架,我先去看他们吵完没有。” 燕禾已经通过莫西干头的表情猜出了答案,但依旧感到意外。 “叶贝书?吵架?” 她很难将这两个词语连起来。 莫西干头苦恼道:“唉,又来了一个祖宗。之前一个在国外还好些,现在回国,两人一见面简直是……灾难!” 燕禾想要说什么,但莫西干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诉对象,逮着机会抱怨道: “明明年纪差不多,共同语言不是很多吗?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我真搞不懂青春期男生……” “说够了没。” 个子娇小的少年站在墙边,不知道听了多久,突然开口道。 莫西干头眼皮一跳,悻然道:“叶哥,那个……” 叶贝书没给莫西干头说话的机会,鼓着脸道:“不准提小白脸的名字。” “诶呀呀,小贝都有□□者的影子了~我的名字让你很难以启齿吗?” 一道低低的,带着调笑的男声随之响起。 身高腿长,黑发碧眼的青年一手亲昵地搭在叶贝书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笑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贝书僵住,愣了两秒后,他狠狠瞪着青年道。 还迁怒莫西干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莫西干头委屈:“……我想说来着。” “别这么见外,小贝。我以为许久不见,我们会互相想念,原来只有我一厢情愿……” skr~ 虽然不合时宜,燕禾还是这么想了。只怪陈盛自创的rap过于洗-脑,以至于现在听到押韵的句子,脑海里就会自动蹦出电音。 然而青年与陈盛完全是两种风格,他无论是面孔还是语调,都有一种氤氲脆弱的古典感。一开口就好像回到十九世纪的欧洲,那个颓废又极尽奢侈的年代,驶向斯卡拉歌剧院的马车碾碎蔷薇花,头顶花环的女孩们唱起祷告诗。 青年像提前有预料般,先一步松开手。此刻微微低头,只看出神情黯然,碧色眸子蒙上一层雾气,红艳的嘴唇翕动,五官秾丽却没有攻击性。 叶贝书警惕地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扭过头冷哼一声:“你才不会想我,你只惦记着我姐。” 语气却有一点儿松动。 青年敏锐察觉到细微区别,他蓦地抬头,温声道:“其实我一直很关注你。” “哦……你又知道什么?”叶贝书瞥过脸,佯装不在乎道。 “我知道你这个月增重1.5斤,身高没变……” “萨!德!你给我闭嘴!” 叶贝书吼道。 青年眼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笑意,他轻轻眨眼,望向燕禾,打招呼道: “你好,我叫萨德。” 从萨德的表情里,燕禾没有看到常人第一次见陌生人的情绪。 好像他们早就认识,今天不过是一次疏松平常的朋友聚会。 然而燕禾根本没见过他。 原书中更没提到这号人。 “不用惊讶,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似乎看出燕禾在想什么,萨德无所谓地耸一下肩,“不过这些不重要,我知道你叫燕禾。母亲曾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在她的教导下,国家芭蕾舞团曾向你递出橄榄枝,同时你得到国家舞蹈学院的保送资格。但是——” 萨德有意停顿一下,观察到燕禾表情没有松动,又自然地说下去: “你违背了母亲的意志,不具任何人期待的,选择你所热爱的音乐。但是显然音乐背叛了你。你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萨德流畅地说道,配上一副得天独厚的容貌,以至于冒犯的话,在旁人耳朵里,或许会觉得理所当然。 当事人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燕禾明白叶贝书为什么吵架了。 大部分是事实,无法反驳。萨德用一种最随意轻松的语气,将一个人最想遮掩的地方赤-裸裸撕开。 即使他表现的并无恶意,但明晃晃的试探和针对,无疑会激怒一个人。 如果此时燕禾表现出愤怒,对方也许会佯装惊讶,或者认为小题大做。 短短几秒,燕禾已经分析出结果。她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偏偏对人的视线很敏感,自然不会错过萨德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 所以萨德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他只是好奇触碰到底线时,对方的反应是审美。 燕禾自己都很惊讶,这种情况下,脑子还在冷静思考。 似乎来这个世界后,自己的脾气都温和许多。 她语气平静,道: “关你屁事。” …… 秋风刮过。 此时无声。 叶贝书咬住下唇,努力笑得不明显。弯月牙般的眼睛却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我宁愿接受虚假美丽的谎言,也拒绝承认荒诞无能的现实。” 燕禾在不笑时,目光会习惯性下瞥,神情讥讽且难以接近,甚至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 通俗点,就是袁周说的“欠揍”。 “有些事情,我可以承认,但我不能接受。” 还是典型的唯心主义。 燕禾伸出一只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低语道:“而且,无业游民不好听,不如说成自由职业者?一个再烂的东西,只要找到合适的词语,都会变得容易让人接受,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用词?” 有人形容,燕禾的嗓音像大提琴在午夜拉出的乐曲,缱绻而慵懒,磁性而醇厚。但是当燕禾压低嗓音,并且面无表情的时候,冷淡的低音极具压迫感。 莫西干头离得最近,他头皮一阵发麻,越发觉得让三人碰面是一个错误。 萨德缓慢眨了眨碧绿的眼睛,精致的面庞有一瞬间变化,不过很快被他掩盖下去。他握住燕禾的手,撒娇般晃了晃道:“姐姐,你生气了吗?我刚回国,中文不好。如果刚才的话伤害到你,我向你道歉,好么?” 一看就是个惯犯,不仅表情,连语气都拿捏得刚刚好,碧色眼眸中盈盈水光浮动,可怜又可爱,让人丝毫生不起厌恶的情绪。 如果燕禾是个心软的人,肯定当场就原谅了。 偏偏燕禾不是,她稍微用力,抽掉自己的手,冷冷丢下一句。 “放手,这是性-骚-扰。” 萨德:“……” 叶贝书笑得很含蓄,补刀很及时。 “他听得懂中文。” 莫西干头干脆豁出去了,大声喊道:“打住!你们是组织的头脑,组织的心脏,组织的四肢,不许互相吵架!” 像极了面对学生束手无策,索性破罐破摔的幼稚园园长。 三人目光传递,莫名其妙达成某种默契。撇开眼,竟异口同声道: “谁和他(她)吵架了?!” 莫西干头:“……” 我瞎了还是聋了。 “好中二的台词。” 萨德嫌弃地皱眉,指责道:“小贝,我以为你十岁之后就不玩这种过家家游戏了。” 叶贝书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冷着小脸说道:“什么时候做正事?我不是陪你们玩的。” “还害羞呢。”萨德故意嘘声,果不其然,换来叶贝书的怒目而视。 萨德视若无睹,他扫一眼手表,表情一秒变得正经:“现在开始吧,我中午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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