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都和蔼了许多:“现在工程进度如何?” “非常好!”毋娥自信道,“陛下请随我来,现在的兵马俑,比天幕上出现过的还要好!” 嬴政顿时更加期待了。 等到毋娥带着一行人走进陵墓的墓室坑,看到了一尊尊威风的兵马俑。 等身高的兵马俑那叫一个精美,栩栩如生,原本写实的风格更加细致逼真,色彩丰富,比天幕上灰扑扑的兵马俑显得更容易与真人混淆。 蒙毅带着护卫们站在兵马俑中间,故意站姿挺拔,保持与兵马俑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严肃表情,乍一看仿佛就是一个逼真的军阵。 扶苏大赞:“与真人如同一体,果然是做工精美!” 哪怕不懂工艺,他也能从中看到工匠们的用心。 嬴政:“很好。” “几千年后可是全世界都要看的,能不好好做吗?”旁边有忙碌的工匠没见过嬴政,只以为又是哪里来的官吏,一边忙碌地雕刻一边随口说道,“就算不给钱也会好好做。” 嬴政顿时严肃起来:“官吏克扣你们俸禄了?” 他凌厉的气势吓得工匠一个激灵,回头看到嬴政严肃的表情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习惯性的随口一说。自从天幕出现之后,待遇可好了。” 嬴政思考着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 天幕出现之前,说明有一些不好的待遇。 官吏不足,还有本就是六国官吏的不配合,给底层带来的压迫,全会转移到大秦朝廷身上。 还好,天幕来了。 嬴政没有追究的意思,走到高处,居高临下欣赏骊山墓里的军阵。 蒙毅追随着帝王,喟叹道:“这比我阿兄军中的军阵还要整齐!” “不动自然不一样。”嬴政说着自己也心里痒痒,“说起来,真应该去那边看看。” . 抵达长城的时候,已经是巡访天下一个月以后。 嬴政一行人身上都多了些风霜,风吹日晒的肌肤粗糙了许多,看起来不再那样的娇贵。 阴嫚的手上也被缰绳勒出了茧子,长时间骑马磨得肌肤磨破,浑身散架了一般。 于是最近一行人全部坐上了马车,嬴政单独一辆,扶苏和萧何一辆,阴嫚和吕雉一辆。蒙毅和护卫队自然还是骑马。 马车蹬蹬蹬,行驶到路边,阴嫚掀开车帘,恰好看到路边有一家写着“卖水”的旗子,一位老妇人独自守在家门口,屋旁有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在菜地里忙活。 “阿父,我渴了!”阴嫚大声喊道。 “就这里停下,喝喝水,把水袋装满。”嬴政的声音从车里传来,示意车队停下。 考虑到对方看起来似乎都是孤女寡母,阴嫚换成马匹,和吕雉一起往前。 “买水!” 说明来意后,老妇开心地大喊几声,附近菜地里忙碌的少女,远远地看着二人笑了笑,提着空桶快速去后院打水。 “贵人您放心,自从天幕说过冷水有虫,我们都喝烧过的热水。”阴嫚给出两枚秦半两后,老妇的态度更热情了,“我孙女早上做饭,就会顺势烧一大锅水,这时温热的喝正好。” 两枚秦半两,买的是两桶水,给队伍里的出了主子们还有长长的护卫队喝。 少女独自一人,一手一桶提出来,稳稳当当,丝毫没有洒出,不止是阴嫚和吕雉看呆了,不放心跟过来的护卫也看呆了。 “我来吧。”护卫主动接过水的时候,感觉手里明显一沉,差点洒了。 少女有些不善言辞,抿唇一笑,交过水转头就走,继续去菜园子里干活去了。 吕雉赞叹道:“您孙女很能干啊。” 老妇人很健谈,语气中带着心疼:“哎,咱老秦家的儿女们走得早,还好我家孙女能扛事,现在就我们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吕雉沉默了。 她知道,在边疆这样的地方,战事频繁,不止是成年男丁经常需要上战场折损,缺人的时候女人也得上。修城墙,抵御敌人,只要不想死,都得卖力气。 而老妇人的儿女们显然都死在了战争中,只留下了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阴嫚:“您家孙女力气都这么大?” “从小练出来的。”老妇人捶捶自己走路都不利索的腿,无奈说道,“咱这边疆,咱这样孤女寡母的家庭,要想好好活下来,不练怎么成?我宁愿她嫁不出去,也不想她活不下来。” “您家孙女这么能干,不愁嫁不出去。”吕雉有心拉这一家一把,特意介绍起最近的比赛,“今年的比武大赛,不限制性别,您家女儿也可以参加。” 春季是最忙碌的春耕时节,还有牲畜也在春季繁殖产崽,加上信息传播有时间延迟,因此比武大赛特意选在春末夏初,种子已经种下,夏收也还没来临的时候。 老妇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真的吗?可咸阳太远了。” “咱当地就有,先在地方选拔,优秀者再去咸阳。” 老妇立刻拿定主意:“咱当地我孙女绝对是数一数二,必须参加!必须参加!我跟我孙女说说!” 当老妇兴奋地与孙女交待她未来的出路时,也有人,有了另一条出路。 嬴政站在边疆一户简陋的村学堂外,听着朗朗读书声,有些出神。 “听说很多儒家弟子深入民间,开私学学堂普及教育。”扶苏在他耳边小声解释。 嬴政微微颔首:“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还是不一样。 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简陋了,就连教学的夫子衣着也很寒酸,看得出来条件并不好。 但是,他们的课程依然很丰富。 墙壁上涂了黑色油漆,看起来像是仿造后世的“黑板”。右侧写着课程,文学、武术、射箭都有,甚至还有天文、地理课。 嬴政站在教室外看着,听着,夫子看到了也不赶人,继续上自己的课。 以二人的学识,能看出夫子不是什么隐于民间的大儒,教育的都很基础,但是面对着这一群五六岁到十一二岁都有的贫寒儿童,已经是足够了。 文学课上完,一群孩子们大呼小叫的出来上射箭课程,还带着玩兴,没射几下就开始哀嚎:“夫子,我手臂好酸,可不可以不学射?” “夫子,我射不准!” “夫子,我想上天文课看星星!” “夫子……” 一群小孩胳膊刚酸,就叽叽喳喳叫苦,看得嬴政直皱眉,夫子也皱眉。 “不可以!”不会骑射的儒生,就是后世丢人现眼的家伙,唯一的一名夫子想想就来气,“弓有不同石,你选个轻的。” “哦,好。” 有小孩能应付,更多的还是不愿意。 夫子想了想,放出了鸡笼里的一群鸡,温声道:“射中了今天中午吃鸡。” “好耶!” 一群小孩顿时抢着去拿那明显是自制的简陋弓箭,乱七八糟射鸡。 鸡扑着翅膀乱飞乱啄,一会儿飞到篱笆上,一会儿飞到屋顶上。 小孩们手里的自制弓箭还是木箭,力度不够时射过去,鸡吓得飞起来,连一根鸡毛都射不下来。 但是在“吃鸡”的诱惑下,小孩们很有积极性,在夫子的要求下,排队射鸡,叽叽喳喳笑着叫着,热闹中又带着勃勃朝气。 嬴政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挺好的。” “回去跟你老师说一声,让他在民间多开些这样的学校。” 看似随口一提,扶苏猛地瞪大眼睛:这是要开启大秦的素质教育吗? 可是,大秦有这么多钱吗? 他并非不想,只是大秦开动的项目太多了。 嬴政没有回头就猜到了扶苏的想法:“如果儒生愿意,一分钱不给也会有人去做的。” 只是朝廷给予支持,能让更多大秦子民受益。 嬴政没有多说,转身离开,在简陋教室的窗台上留下一镒。扶苏见状,也掏出一镒,并排放在窗台上。 此时,终于有大一点的孩子,箭法好,一箭射中了一只肥母鸡。 肥母鸡从屋顶上扑扇着翅膀还是无力地掉落下来时,一群孩子欢呼着去抓鸡。 衣着寒酸的夫子看着这群瘦的头大身子小的小孩们抢着吃鸡,无奈中也有些妥协。 有大一点懂事一点的小孩,数了数剩下的鸡,再数数班里的小伙伴们,揪着夫子衣角,担忧地追问:“夫子,鸡越吃越少了,我们明天还有鸡吃吗?” 阳光照射在窗台上,让黄金的光泽折射到了夫子的眼里。 夫子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刚刚的那两人已经离开了。 对此,夫子也不在意,走过去从容把黄金上币收起,摸了摸忧心忡忡的小孩的头:“放心,有。” 有了这二镒,可以让孩子们吃鸡一直吃到箭术学好! . 在大秦一个偏僻的乡间,诞生了最古老的“吃鸡”。 而在繁华的城镇,同样有许多新事物诞生。 商会在学法,避免触犯法律,还自发开办了夜校,晚上统一学习,互相监督,互相竞争。 医家在学农,跟农家人合作尝试种植更多难得的药材,农家人还顺手帮医家人抓动物做药物实验。 小说家在走访民间,寻找故事灵感,也有的在开书铺,自己刻板印刷;“齐翁,上次听你讲的故事我已经写成小说,已经印出来了!这是我的书!” 齐翁闭着眼睛,循声转过头,大声说道:“哈哈,好勒,我看不到,你念给我听?” “行,下次您有什么好故事再告诉我?” “好!” 嬴政一行人坐在街边吃着路边摊,看着这一幕,听到路人在说起这事。 “齐翁真好,自己的故事被写成书,又赚钱又赚名声。” “可不是,齐翁年轻时走南闯北,又当过行商又当过细作又当过兵,人生经历丰富着!” “当细作太不容易了,听说齐翁的眼睛就是被抓到之后被人废了。” “能活着就不错了!” “可不,这乱世,能活到现在就是享福咯!” …… 嬴政听着如今的大秦人也有说开始享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看来,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 . 全国巡访回咸阳后,扶苏公子正式被立为太子,昭告天下。 这一年夏天,第一届武术比赛总决赛顺利举行,来自各地的前三甲成功汇聚咸阳参加最终的比赛。 最终决赛选出全国前三甲,来自北方边疆的射箭最厉害的秦娘子、来自北方力气最大的王壮士、来自南越速度最快山地如履平地的阿花,选出当日不但被授予了不菲的奖金和阔气的宅邸,还被新上任的扶苏太子亲自颁奖,授予武将官职,成为武举选拔入军队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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