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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黝黑的肌肤，失去神采的双眼, 一张脸瘦得连颧骨都凸出来了, 再看看那双手！ 粗糙，皲裂，手心长满了老茧。 单看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农村很多嫁了人的女人，因为要经常干家务、下地干活, 哪怕脸蛋再好看，一双手也是不能看的。 可再看看旁边的九姑婆, 她老人家年纪还比陈秀红大几岁呢, 一双手却保养得白嫩修长, 虽然没有做什么夸张的美甲，只是涂了一层浅色的指甲油, 但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未婚小姑娘的手。 这么一看，村里结过婚的嫂子婶娘们，心里都有些难受起来。 所以说, 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孩子，身子骨拖垮了, 一打喷嚏就漏尿。 要是身材不幸变形发胖，还要被丈夫嫌弃变丑了！ 嫁的男人要是有良心的还好, 哪怕嫌弃老婆没有婚前做姑娘的时候漂亮呢, 看在孩子的份上，愿意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日子磕磕碰碰的，倒也还能过得下去。 要是嫁的男人像章勤丰这样的, 在外面有了姘头，仗着自己还没和家里的老婆领证，直接把老婆孩子扫地出门，在农村，碰上这种丧良心的畜生，真的是把老婆往死里逼了…… 村里已婚的女人们，其实挺能理解陈秀红跳河这个决定的。 因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带着四个孩子，这么沉重的负担，就算回娘家，一般人家也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可丈夫又摆明了要抛弃她，陈秀红一个女人，没有工作，没有房子，可能手里连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拿什么去养这四个孩子呢？ 这种情况下，陈秀红只有选择自己去死。 她死了，这四个孩子都姓章，不可能丢给她娘家，章勤丰就算再不情愿，孩子没了妈，就只能交给他这个亲爹养大。 很多年轻一辈的都不理解，为啥农村那些结了婚的女人，动不动就要去喝农药、跳河。 其实，要是能好好活着，谁会想去寻死呢？ 有时候是真的没办法，有的是实在不想再过这种苦日子了，有的像陈秀红这样，为了孩子能有人养，不得不自己寻死…… 陈秀红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救上来。 从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她没有一丝的犹豫！ 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带着四个孩子，娘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公婆重男轻女，巴不得她带着四个闺女给他们的宝贝金孙腾位置，就算她跪下来苦苦哀求，他们也不可能让自己带着孩子回去的。 只有她死了，这四个孩子，才能被章家接回去。 她们毕竟是老章家的血脉，就算章勤丰不想养，章家的同族长辈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四个孩子被公婆丢出来的。 这个可怜的女人，想用自己的一条命，给四个孩子换一条活路。 但现在，看着四个哭得声嘶力竭的还，她突然又舍不得去死了。 沉入水里，差点被淹死的那一刻，陈秀红心里最放不下的，依然是她的四个女儿。 担心自己死后，四个孩子落在重男轻女的公婆手里，能不能平安长大。 担心章勤丰娶了那个女人之后，那个女人会不会虐待她的女儿们。 没了亲妈，爹不疼，爷奶也不爱的四个孩子，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才能挣扎着活下去…… 看着自己这双因为常年下地干活，早就长满了老茧的双手，陈秀红的心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勇气。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她死了，谁能像她一样，拼了命的护着她的四个女儿？ 这个狼狈的好像水鬼一样的女人，噗通一声，跪在了章启慧的面前。 嚎啕大哭。 “九姑婆！求您老人家给我们母女做主！” “我想活着！哪怕吃糠咽菜，我也要养大我的四个女儿。” “九姑婆，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章启慧蹲下来，看着她。 陈秀红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 “我要章勤丰家给我和孩子们，分房子分地！要么就按月给我四个孩子的抚养费。” “四个闺女都是他章勤丰的种，凭啥他说不养就不养？” 章启慧点了点头，不错，这恋爱脑还不算无药可救，知道给自己和女儿争取应得的东西。 王桂芝她们也在旁边义愤填膺地帮腔。 农村妇女们未必能说出什么法律条文，但是她们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男人娶媳妇，就该承担起养儿育女的责任！ 就算章勤丰和陈秀红没有领证，不需要离婚，也不用给陈秀红什么补偿，但这四个孩子总归是他的吧？ 当爹的凭啥不养孩子？ “这是遗弃罪！要么让他出钱，要么就去法院告他，让他坐牢！” 人群里，“章家村首席普法大使”李红云同志，振臂一呼，拍着胸脯表示，陈秀红要是想告章勤丰这个王八蛋的话，她愿意陪她去乡里找上次来村里普法的干部。 反正人家乡里的干部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了，谁要是敢像旧社会那样，违反法律，欺负女同胞，只管去乡里找他们去！ “好！谢谢红云嫂子，要是章勤丰不听族里长辈的话，不肯出钱养大这四个孩子，我一定去乡里告他！” 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啥好怕的？ “不听族里的话？那就干脆不要做咱们老章家的人好了。”九姑婆冷笑一声，对章家兴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家兴，你去一趟章勤丰家，把他们全家人都叫过来，就说我在祠堂等他们，问他们来不来？” “哎！”章家兴屁颠屁颠地去了。 反正这回挨鞭子的肯定不是他，看到别人，尤其是他不喜欢的人挨鞭子，简直美滋滋。 章家兴很快把章勤丰一家三口带过来了。 他那个姘头倒是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伤了肚子里的宝贝儿子。 哼~章家的族谱，如今可是在她手里保管着呢，九姑婆不点头，章勤丰就算生个太子出来，也照样上不了章家族谱！ 说句不好听的，这孩子上不了章家族谱，往后就算章勤丰跟他爸妈死了，埋在章家祖坟了，这孩子都没资格到他们章家祖坟去给自己亲爹烧纸。 听起来这规矩是有点糟粕，但那又怎样？ 只要这些“封建糟粕”能治得了章勤丰这样的妖魔鬼怪，那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比什么法律规定都更有威慑力。 章勤丰跟他爸妈，为啥那么怕生不出儿子？ 还不是担心自己死后，没人给自己摔盆烧纸？ 既然如此，九姑婆还偏不让这孩子进他们老章家族谱。 你丫的生再多，不能进族谱，那就不算章家的子孙后代，生再多，有个毛线用？ 见人都到齐了，章启慧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的一把太师椅上，冷冷地看了章勤丰一眼，压根没打算跟这种人废话，开口就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按照每个孩子每个月五百块钱的抚养费标准，把钱给陈秀红，让她带着四个孩子另外找地方生活。 第二，章勤丰可以只出一半的抚养费，但是必须给陈秀红几亩地、外加一块宅基地，让她能在章家村安家落户，抚养四个孩子长大。 “凭什么？我跟她又没领证！是她自己死皮赖脸非要给我生孩子的，这孩子又不是我让她生的。”章勤丰梗着脖子反驳道。 章家兴简直想给这不怕死的小畜生点上一支蜡。 居然敢跟九姑婆顶嘴？ 你小子完蛋了哈哈哈~ 果然。 听到章勤丰居然敢在她面前耍无赖，章启慧冷笑一声，啪的一下，把装着章家族谱的橡木盒子拍在了高脚茶几上。 “章氏组训，不敬长辈，私德败坏之人，除族！” “家兴，拿纸笔来！章德贵，章勤丰父子，不敬长辈，不尊祖训，道德败坏，未免脏了咱们老章家的门楣，今日，我便做主，将章德贵家这一脉，逐出章家！” 真当自己钻了国家婚姻法的空子，她就拿他们家没办法了是吧？ 国法管不了你们，家法却不会迟到！ 章家兴吓了一跳。 上次他犯在九姑婆手里，九姑婆虽然吓唬他，说要把他逐出章家，但自始至终，她老人家可都没拿出族谱来呀。 难道这一次，九姑婆真要把章德贵一家赶出章家？ 章德贵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 没想到儿子章勤丰却半点也不慌，反而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对章启慧说： “九姑婆，您好歹也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村里搞封建社会那一套？” “反正我和陈秀红没领过证，她生的四个赔钱货，我也是不认的，您想把我们家从族谱里划掉就划掉吧。” “我早就打听过了，村里分给咱家的宅基地和耕地，那都是国家给的，又不是老章家分给咱家的，就算我们人不在族谱里了，这房子和地，你们也不能收回去。” 不在族谱里，每年还能少出一笔钱呢。 按照章家村的规矩，凡是章姓子孙，每人每年都要额外交给族里五十块钱，用于祠堂修缮、日常祭拜先祖们的花销。 一年五十块钱确实不多，几包烟的事儿，但他们一家几口人加在一起，也有几百块钱了。 这钱省下来，都够给他儿子买两罐奶粉了。
第32章 章勤丰以为现在是新社会了, 什么祠堂、宗族那一套，早就没什么卵用了。 章德富倒是有些害怕自己死了以后，没办法葬入祖坟, 但他们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去给陈秀红养那四个赔钱货。 真要把钱都给了陈秀红，那他的宝贝孙子咋办？ 儿子说得对，他家的宅基地和耕地、山林，那都是国家分给他们的，只要房子和地还在, 不能进祖坟，他们还不能埋在自己家林子里吗？ 还是孙子最重要！ 没有孙子, 以后连个给他烧纸的人都没有, 就算埋到祖坟里, 又能怎样？ 眼睁睁看着别人儿孙满堂，就他自己是个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吗？ 章启慧没想到这家人居然为了要孙子, 连祖宗都不要了。 正好，她也不是很想让这种垃圾货色，脏了老头子留给她的族谱。 想入族谱程序繁琐, 要除族的话，倒是很方便。 上香, 敬告列祖列宗，细数了一番章德贵一家的“罪状”, 然后, 请出族谱，把章德贵一家的名字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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