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叹气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不知眼下,您是否需要我帮您逃离此处?” 沈静好只思考了一瞬,便用力点头。 “程郎与我志同道合,他这一年多一直在为我奔波想办法,我与他约定过,他会一直在城外道观等我。” “虽已年近三十,但我仍想走一走科举路,做不了云国战神那样的女将军,我也想努力为云国女子争取更高的地位。” 江月白取出之前顺手牵来的银钱,想了想,又翻遍储物镯找到三颗低阶养气丹,连同刚才那粒解毒丹一并交给沈静好。 “解毒丹每次只需那一点就能解这世间大部分毒,养气丹也是一样,日日服用一点,对身体有好处,这些就当是我给您的束脩。” “您要披荆斩棘,入朝为官,先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等身体好些了,试着练练武也未尝不可。” 沈静好眼含感激,接过荷包和药瓶。 轰隆隆! 天地惊雷,一道银芒骤然劈落,院中老树咔嚓断裂,燃起大火。 沈静好浑身一颤,不知何故。 江月白翻起大大的白眼,此地妖邪为祸不劈,她在救人,居然用雷吓唬她,当真是贼老天! “夫子,这是老天示意您破而后立,仕途定能如那树上烈火,红红火火!” “当……当真?”沈静好满眼疑惑。 “您先收拾细软,我去处理下门口小斯。” 江月白取了院中雷击木,打昏门口小厮,坐在宅院门槛上,用雷击木最好的部分削了一把匕首。 这东西对她来说屁用没有,但对凡人很有用,上面的天雷气息能震慑阴邪,趋吉避凶。 “你看你,说是不让干涉凡人命数,你还亲自送来趋吉避凶的雷击木,口是心非,连赵铁嘴都不如。” 轰隆隆! “咋?你是嫌雷击木送得少了吗?要不然你直接劈我算了!” 江月白朝天一怼,雷声消散,天地寂静。 沈静好背着包袱,换了男装扮相走出来,对江月白无奈一笑。 离开之前,她特意去了巷口王家寡妇那里拜别,之后才跟江月白一起出城。 “夫子,我忽然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沈静好压低斗笠,小心避开街上属于林氏的铺面,“你问。” “那我便冒犯了,读书明理,明理有德,您是有德之人,可我此刻却觉得您不如那王家寡妇无知者无畏。都是寡妇,她显然不在乎世俗成见,有仇有怨有不平,当场就敢打回去。” “可您呢,就算面对的不是林氏这样的大族,只是市井之民,想必您也不会如王家寡妇一样当众失礼,您的道德反倒成为了束缚,所以读书明理有德,是不是某种程度上是枷锁?” 沈静好皱眉思索,“你说的有理,又不对,我确实无法做到像王娘子那样爽利,但我并不觉得读书是枷锁。你看这市井之中,贩夫走卒行于地,文人雅士坐高堂,你且听听他们所言之事。” “贩夫走卒争钱财争斤两,虽是为了谋生,但也限制了眼界。对穷苦人家来说,读书是改变命途,也是开拓眼界,让穷苦人家的后代子孙,从田野乡间挣脱出来,见识广阔天地。” “就如那楼阁之中,对弈饮茶的文人,他们关心的,不再是一家之穷苦,而是天下之穷苦。正因为有圣人之言开拓民智,这方天地才越发广阔光明。” “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類,光明亦有黑暗,后退有时才是进,看似平坦的路伴有崎岖,事物皆有阴阳双面,不能只看单一的一面,道德是一种很高的修为,绝非枷锁。” 江月白若有所思的点头,“那真正至高的道德,又是什么样的?” 沈静好抬眸望向天边斜阳,沉声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另一种样子的王娘子,但我现在心性境界还不够,还需再多读些书。” 江月白恍然明悟,瞳仁紧缩。 “相公,祖母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我们买些软和的吃食给她。” “那就多买些,大哥家的小子也还没长牙,也得吃软和的东西。” 一对夫妻从江月白身边过,她又想起《大衍经》中所言,万物起点亦是终点。 幼童牙牙学语,老人年迈失语,人常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回归幼时,生命从无到有再到无。 读书从愚钝到智慧,最后大智若愚。 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都是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过程。 前者是稀里糊涂的无,后者是明悟天地的无,一个是原始,一个是……道! 江月白识海一震,潜藏于神魂深处,那方纯白天地中的小嫩芽,在天际紫气之下又拔高了不少,为她触摸大道之巅,再奠根基。 “多谢夫子指点,此番来答谢您,又让我受益良多。” 修士总瞧不起凡人,殊不知凡间也有大智慧者,就像太上长老说的一样,这世间处处都是道,她应该放下修士的高高在上,虚心受教。 回头,多买几本凡间圣人之书读读。 在城门楼租了马车,沈静好不欲耽搁江月白时间,开口辞别。 江月白把雷击木匕首交给她,“听说最近临安郡境内不太平,这东西夫子贴身收好,能保平安,另外这有封信,劳烦夫子交给城外道观的主持。” 各地道观都有周边修仙宗门坐镇的修士,她想找个人过来,问一问临安郡孩童失踪的事情。 信里用的是道门云篆字,凡人看不懂。 沈静好收好雷击木匕首和信,扫了眼后面的车夫,低声道:“失踪的事我听看守我的小厮提起过,我怀疑跟林府有关系,毕竟这半年来,只有林府的人相安无事。” “而且林府一直传言,祖上有人入了仙门,之前无故失踪的林家小姐就是被仙门老祖带走的。自那之后,林家老爷就着魔一般到处求仙访道。只是碍于林家朝中有人,所以当地衙门不敢入林家一探究竟。” 江月白未曾多言。 沈静好拱手拜别,“今日多谢你搭救,只盼此生与君能再逢,我必在云国都城,与君对月共饮。” 起身,沈静好深深望着江月白,眼底尽是羡慕。 “我知道,你就是仙人。” 说完,沈静好义无反顾的踏上马车,去追寻自己的道。
第162章 重回林府 日薄西山,暮色苍茫。 白日喧嚣的市集变得寂静,摊贩开始收拾桌椅板凳,一些乞丐在各处奔走乞讨。 江月白看到他们,就想起那时的自己,每日就盼着市集收摊的时候,有一些好心的摊贩,会把没卖完的食物施舍给她。 当然,前提是她多说些好听的话。 江月白在旁边看了会,发现永安城里的乞丐全都是年迈的老人,不像以前,还有些年幼的孤儿。 “好心的小姐,赏两个子儿吧。” 满身脏污的老乞丐举着豁口的瓷碗到跟前,江月白口袋没钱,转头就走。 跑远了回头,发现那老乞丐还盯着她看,面色一窘,钻进旁边巷子。 那老乞丐看起来挺硬朗健全的,为啥一定要到处乞讨呢? 江月白在城中随意走了走,打听了一番,物是人非,欺负过她的乞丐早已不知是死了,还是去了别处。 还有原来的醉仙楼,因为得罪贵人被查抄,楼中老鸨龟奴皆被打死,当时轰动全城。 这仇是没法报了,江月白只得去长盛不衰的林府走一遭。 冬夜寒冷,月亮倒是格外明亮。 江月白坐在林府老夫人的佛堂屋顶,拿着从老夫人小厨房顺出来的精致点心,看各府夫人风风火火,抱着汤婆子来给老夫人侍疾。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就刚刚,江月白亲耳听到,三房夫人因为二房的小妾跟她穿了同色的衣裳,容颜比她娇艳了些,就命下人给那位小妾的汤羹里加点料。 明明云国女子的地位已经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偏还是有人愿意在后宅搞这些阴狠害人的手段。 而这位三房夫人,就是林岁晚的亲娘。 “三夫人,老爷说他今夜不回来了。” “又不回来?他都几个月没回来了?怎么不死在外面,也不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妄想着成仙!” 江月白吃喝看戏,直到深夜,林府各院都安歇下来,一道黑影出现在月下,从远处屋顶起起落落的靠近。 到跟前,来人诚惶诚恐的对江月白拱手一拜。 “贫道蔡仁,拜见师叔。” 蔡仁膀阔腰圆方正脸,身穿蓝色道袍,看起来一身正气,练气六层修为。 “你也是天衍宗弟子?”江月白问。 蔡仁点头,拿出自己的令牌给江月白看了一眼。 “青州地处朝天域和奉仙域之间,一半归百阳宗管,一半归天衍宗,临安郡是天衍宗管辖范围。” 江月白确定令牌无误,把自己的亲传弟子令牌亮给蔡仁。 蔡仁看过之后瞳孔紧缩,震惊于江月白这么小年纪就已筑基,又是亲传弟子,顿时露出几分心虚神色。 “我且问你,临安郡幼童少女频繁失踪已有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仁头皮一紧,心想江月白特意约他到林府老夫人佛堂屋顶见,难道是林府背后那位…… 江月白扫他一眼便知他心思,“你有几年没回宗了?” “禀师叔,五年了。” “难怪你不知道,天衍宗某位林姓长老,修邪道法门,已经被执法堂处置了。” 话音刚落,蔡仁扑通跪下,“还请师叔明鉴,林长老修邪法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受他威胁,替他照看林氏族人而已。” 江月白没让他起来,从旁边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慢慢吃起来。 刚才林府大夫人,跟犯了错的管家训话就是这样,不说话,光喝茶,给人吓得抖了半天。 此时蔡仁也是一样,面色煞白。 江月白吃完才道,“现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怎么回事。” 蔡仁赶忙实话实说,“禀师叔,这件事我也一直在查,可是查到最后线索总会断掉。还有就是……外面的失踪传言其实是我让衙门的人放出去的。” “真正失踪的人并没有传言说的那么多,最初是孩童,最近才开始有十五到二十五左右的姑娘失踪,因为手段隐秘,一开始根本没人发现,要不是我觉得林三老爷有问题,跟踪了他几回,都不知道有人在临安城里掳人。” 江月白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林府背后是林向天,不敢对林三下手审问,又因为找不到幕后黑手,所以放出传言,让此地凡人警惕,也让幕后黑手收敛?” 蔡仁点头,“就是这样。” “林三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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