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哭。”曹植怏怏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就病了?” 曹丕道:“不要紧,喝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曹植早就问过大夫了,说曹丕是过度操劳,累病的。还好不是麻烦的疫病,只是曹丕平日的公务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怎么就能把人弄成这样呢?虹篓梳原 不想还好,一想又想起安然说的话——仔细想想,他的哥哥,自任五官中郎将后,再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时候。 “……你失眠多久了?”曹植忽然问。 曹丕一愣,用惨白的嘴角扯出个笑:“哪有失眠,我好着呢,睡觉雷打不动,还被你嫂嫂嫌弃呼噜声响。” 曹植不信:“那先前在铜雀台又算怎么回事?” 曹丕歪过头,面朝里不看他,道:“那是例外,我只是、只是做噩梦罢了。” “梦见什么了?是小时候的事吗?”曹植见曹丕不搭理他,偏要追问,“这样的梦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做?这么多年一直缠着你?” 曹丕咳了两声,感觉是躲不过去,又回头严肃道:“做个梦而已,哪有纠缠。倒是我要问你,曹子建,你没事闯司马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司马门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曹植理直气壮,完全一副我没错的模样。 曹丕气得立马要爬起来,曹植也偏偏就不扶,看着曹丕只穿着中衣,颤颤巍巍、毫无力气地坐起来,瞪着自己。 瞪了一会,感觉气消了,曹丕沉声道:“你这样做,父亲会对你很失望的。” 曹植道:“我要的就是他失望。” “你说什么?” “他对我越期望,对你反而越不利不是吗?只有他对我失望了,他才会安心把世子之位交给你。” 曹丕皱着眉,质疑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曹植毫不畏惧:“我说什么你很清楚。” 曹植站起身,给他哥哥倒了杯热水回来,像是哄着孩子似的,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但对于哥哥还是能求几分原谅的。 他道:“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会替我求情。我夜夜醉宿,寻欢作乐,好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的喜好罢了。我只有真的触及到一些条例、法规时,他才会对我正视,才会对我失望。 “你看我如此叛逆,如此不服管束,而你坚强隐忍,处处都得体,样样都拔尖,比我好上那么多,才是世子的不二人选。无论是父亲还是那些谋士、官员,都该选你才对。” 曹丕厉声道:“曹子建!” 也不知道生着病的曹丕哪来的气势吼,总之把暂时陷入疯癫的曹植吼醒了。 曹植沉默许久,才道:“对不起,你别和我生气。”他看着满脸疑惑不解的曹丕,继续说,“你要保重身体,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时,曹丕才明白过来。 他道:“你和天幕……她告诉你了?” 曹植点头。 “我真的没事,能活多久都是命……”说着,曹丕也不知如何继续,知道自己的生命尽头在哪里,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饶是这样,他还是宽慰道:“你看开些。比起我,我反倒更担心你。” 曹植道:“担心我什么?” 曹丕沉声道:“若我当上世子,这一切就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你也……你也得不到想要的善待,你仍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曹植恍然,安然并没有告诉曹植死得也早,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此刻的曹植从曹丕的态度里,读出了一些。 是啊,自古上位者多忧虑,更何况曹丕与他还是名义上的对手,被封王,踹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曹植叹道:“你曾经说,我的未来会因为你而变得很惨,我想了很久,不如说是因为我自己吧。” 曹丕认同道:“的确。” “但那毕竟是我想了半辈子的志愿,我不可能那么快就转过弯来。你给我一点时间,至少,你现在不要再因为我而忧虑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也都有着同样的轴劲。 曹丕不肯让曹植入仕,不肯让他留在身边辅佐,是从方方面面考虑的,一来曹植本身不适合,二来曹丕亦有私心,到底是乱世,他不能完全相信曹植不会反。所以他只想曹植当个快乐的文人,每天写写诗做做赋,他完全可以养着对方衣食无忧。 而曹植铁了心想要入仕,认为自己可以有一番作为,能够像父亲一样进可率军征战四方,退可服百官搞建设。想象还是美好的,只是他除了一身才华外,还有一身自己并不认为是臭毛病的臭毛病。 两厢沉默无言,曹丕想打破沉默:“父亲责罚你了没有?” 曹植亦开口:“我记得你有一首诗。” 两人面面相觑,却又同时开口。 “还没有。” “什么诗?” 曹丕道:“父亲先前来看我时,脸色非常不好。虽然暂时没有处罚你,但肯定是逃不了的。你啊,主动去认个错,态度一定要好,父亲怎么骂你都别还嘴,知道吗?” “知道了。”曹植低声道。 曹丕又问:“所以是什么诗,让你现在想起来?” “阳春无不长成,草木群类随大风起,”曹植道,“零落若何翩翩。”① 曹丕愣怔道:“怎么……想起这首?” 曹植看着他无言片刻,心中似有悲凉的哀情——人生天地间,谁不是无根的小草呢?曹丕的文采与他其实不相上下,他看得到世间万物华美的一面,而他哥哥能看到人间百态凄苦的内心。 忽然,曹植道:“你不是墙头小草,你是落地生根的树木。” 曹丕仍是发愣,短暂地皱了皱眉,最后说:“……谢谢。” 曹丕不知这话是安慰还是……曹植真的理解了他的诗外之意,除了谢谢以外,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话回答。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告诉他,他并不是小草。 有一点失望的是,这话他想要从曹操的嘴里听到,但显然是很难的,得到曹操的认可真的太难了。这其中还有一点暖心,是因为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懂他的。 通过文字、诗篇,无形中交换了一些情绪。 至此,他若有所获,明白文章也算得上另一种经天纬地的事业。 曹丕病愈后,曹植拉着他前往一家酒楼,还特地屏退了闲杂人等,只剩他们两个。 原本曹丕以为曹子建又要喝酒——分明才因为醉酒闯司马门的事情被曹操罚了半个月禁闭,还抄了半个月的圣贤书,才放出来又来作死,好了伤疤忘了疼? 结果到地之后才知道,曹植是找了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与他一同看天幕直播。 上回曹植打听司马懿生平,被突然知道曹丕的“死期”打断,眼下自然要把没听完的下半部分听完。 他仔细一思考,光他听好像也没多大用处,他也不能将司马家都灭门了,所以还是喊上了曹丕,看看未来的世子有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当然,酒是一定要喝的。 天幕连通安然给他们开的私人直播间,就见那位熟悉的女生与他们挥手,继续说起了司马懿。 【先前说到曹丕去世前非常信任司马懿,还让他辅佐曹叡,地位可见一斑。】 【在曹叡继位后,司马懿的军事才能得到发挥——曹丕时期,兵权仍在曹家与夏侯家手中,这也是曹操一贯的行事风格。后来在曹叡时期,能用之人相继离世,司马懿便领兵作战,南抗孙权,西打诸葛亮,几乎没有败过。】 曹丕微微皱眉,心想:司马懿还有这种本事?看来他随着曹操出征多年,一定学了不少。 他观察了许多年,司马懿对曹家是忠心耿耿,半分怠慢都没有。战场犹如鬼门关,司马懿也仍是眼皮都不眨——其实在战乱年代要死一个人很容易,要活反而更难。 在其位谋其职,从不僭越,从不抱怨。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在几十年后造反篡位呢?直到此刻,天幕才给他做出解答,和他想的却不太相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鞠躬。 1、阳春无不长成,草木群类,随大风起。零落若何翩翩,中心独立一何茕。——曹丕·《大墙上蒿行》 我实在找不到这首诗到底写于什么时候,所以还是决定用在这里。 这首诗普遍的认为是,曹丕想劝隐居的人出来有所作为。但我觉得这只是一层表面意思,更深层的含义有一点是,曹丕看到墙头上的草,无根无依无靠,感慨生命的短暂、虚无。 对于这首诗的解读,我在b站看了一个视频,觉得讲的很好,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搜索up主“黄晓丹老师”即可查看。 2、
第34章 第 34 章 曹植闷了口酒, 问【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说司马懿如何厉害,司马懿如何有能力,这样的有能之士,如果不是你说他会篡位, 那早都重用了吧?】 说罢还看了眼曹丕。 曹丕没什么反应, 大病初愈,他的身体还很羸弱, 穿的衣服都比曹植厚上不少——这模样无端又让曹植心疼起来。 安然有些语塞。 曹丕看了眼曹植, 随后说【姑娘先把后面的大概说一说吧, 如若此刻不知道他为何篡位, 或许听完, 会另有感想。】 天幕里的安然点了点头, 然后拿起打印好的资料,开始继续说是司马懿这漫长的一生—— 【那段时间里他南征北战, 马背上过日子, 确实帮曹叡打了不少胜仗,但曹叡对他始终没有特别放心,所以司马懿也不敢乱来。没想到曹叡运气也不好,没活过三十五岁便走了。】 曹丕与曹植面面相觑, 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 若说战死沙场,那就算年纪轻轻也死得其所,可接二连三都生病,活不过四十岁——按当时的封建迷信来看, 都得是要大拜特拜的那种,不然着实太晦气。 安然有些头疼道【我实在也不想告诉你们那么残忍的事, 但……它在我这个世界曾经是真实的发生了, 在你们那还没有, 所以不要沮丧,也许一切都还有改变的机会。】 曹丕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曹植的肩膀。 任何时候,他都很坚强,能当所有人坚实的靠山后盾。 安然继续说【司马懿再次被托孤,不过这次曹叡走得太早,连亲儿子都没有,只得将皇位传给了养子曹芳,并留下两个辅佐大臣,便是司马懿和曹爽。】 【曹爽也是个能人,也是个很关键的人物。在起初时两人“和平”共处,曹爽也十分尊敬司马懿这样的老前辈。但一山不容二虎,一朝不容两臣,尊敬到一定的份上,曹爽便想着法挤兑司马懿。】 【不是那种下三滥手段的挤兑,还没到那份上。那时候,曹爽也畏惧司马懿,于是想了个办法,就是让司马懿升官,一直升到太傅这样的高位上。自古高位多虚职,于是司马懿就被曹爽这样挤出了尚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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