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氏消停,江枝才对徐根庆道:“你还是去帮田贵他们抢修堰坝,这些事先放着。” 一天余下的时间不多了,还啥材料没有。 就徐根庆一个人,折腾到天黑也无法住人。 不如先跟村里集体行动。 等水利抢修好,转头就让经验丰富的田贵几人一家一家的修窝棚。 徐根庆心中欢喜。 李老实和徐根生一天都说,什么事都不重要,吃饱肚子是大事。 徐根生更是把“跟着村长混,一天吃三顿”挂在嘴上念叨,听得久了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尤其是在见到田贵他们卖嫩苞米,分粮食占到便宜,那心就更迫切了。 可自己干活走了,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办? 还没有等他问出来,他娘秦氏已经先嚷开:“江婆子,你真是狠毒,明明看着我家人手少,今天晚上还要住露天坝,你还把根庆喊走,你、你是诚心不想要我家活!” 江枝捡起一根比手腕粗细差不多的木棒看了看,丢在秦氏脚边,冷笑一声:“就用这个修?今天晚上再来一场雨,你还得被埋了!” 秦氏脸顿时涨得通红!
第206章 李老实治病 江枝转身对手足无措的徐根庆和莲花道:“你们收拾一些衣服就是,今天晚上在仓房那边搭地铺。等把窝棚翻好再搬回来。” 徐根庆一听能去仓房住几天,心里顿时大石落定,连声应着:“好,我听婶子的!” 江枝停住刚刚抬起的脚,瞟一眼旁边的秦氏,语重心长道:“根庆,我希望你还是拿我当村长,别当婶子,在仓库住也规矩点,别想着自家人好说话,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徐根庆嗯嗯称是。 而秦氏刚刚才升起的某种念头顿时就没了。 看着江枝离开的背影远去,她忍不住在后面手舞足蹈无声骂一句:乌龟翻田坎,你装啥大人物! 当晚住进仓房晾棚下的人家还是有好几户,不过都是江枝亲自查看同意的。 看着几户人家搬着草席被褥过来,李老实昂着头叉着腰,一本正经道:“村长说过,你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不过要听我管理,仓库重地,不许在这里生火。”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仓库重地其实空空荡荡,只有几筐草药。 但能住进来已经是江婶子的人情,他们也不愿意得罪李老实这个小人,于是任由着他耀武扬威。 这一晚小满和二瑞和江枝都没有回家。 在江枝的监督下,凡是家里安顿好的,村里无论男的女的,所有青壮都抽出空闲时间出夜工,这也是为了不耽误各家白天的活计。 一枝枝火把被点亮起来,照得村边沟渠里亮如白昼。 那暴雨冲塌的几道堰坝旁边聚集起好几十号人,顿时人声鼎沸。 白天田贵几人已经准备好修补方案,而且也完成部分基建。 这时候人多力量大的优点就体现出来了。 分批分组,一筐筐泥土或是抬、或是担,流水般传送过来。 有之前合作掰过苞米,现在干活也有着经验,反正有人指挥,其余人都听从安排。 众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把垮掉的三道堰和一个堰塘修补好基础,满足蓄水功用。 剩下的就是增加堰坝的高度,这可以在以后再进行。 大家齐齐松一口气,无人为熬夜干活发一句牢骚。 种田种地,水就是庄稼汉的命根子,为了多抢一股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大雨刚过,虽然各处田中有水,地里也湿润,可只需要三五个太阳暴晒,就又需要引水浇地。 若是不能尽快修整好堰坝,全村很快就要陷入缺水的困境中。 到那时,又是一场灾难。 修堰的人是满心欢喜,越干越起劲,仓房里却是另外一个光景。 搬到仓房借住的人里面,除了气不顺的秦氏,还有装死的徐长明。 他实在不想住过来,可由不得他自己。 因为昨天雨夜塌了窝棚,徐长明又硬顶着不愿意承江氏的情,只在晾棚边缘待着,就连熬好的姜汤也不愿意喝。 白天又忙着搭窝棚,他感觉自己很累,就准备到仓房来装死休息一下。 初时只感觉头重身痛,昏昏沉沉,可渐渐的,徐长明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搁在铁板上煎,头疼欲裂,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想喊人! 可此时能做事的都已经出夜工干活去了,仓房这边只剩几个上年纪的妇人带着各家小孩子。 徐长明身边没有人,他独自躺在晾棚里的地铺上哼哼唧唧。 李老实溜达着过去,语带嘲讽:“徐老爷子,你是躺得太舒服还唱开了?” 徐长明不想说话,可头疼得难受,只能低声道:“给我端一碗水来!” 李老实双眉一耸,挂出一个倒八字,咧嘴笑道:“老爷子是睡迷糊了吧,你使唤谁呢?” 徐长明不出声了。 李老实撇撇嘴,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嘀咕:“你李爷爷可不是随便人都能使唤的,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资格!” 可很快徐长明又开始哼唧,旁边有人过去查看:“长明爷,你是不是病了?” 徐长明咳嗽了两声。 “病了?谁病了?我看看!” 正闲着无聊跷腿乘凉的李老实瞬间跳起来。 三两步窜到了徐长明的身边,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果然是滚烫滚烫,顿时惊呼:“哎呀,徐老头,你的额头可以煎鸡蛋了!就是没油,在干烧。” 这一下凉棚下休息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一个妇人惊慌道:“唉,长明爷发烧了,这天黑路滑的,得赶紧找一个郎中来,迟了会不得了的。” 徐长明年纪快六十岁,在这个时代也算高龄,平时看着还硬朗,一病就是大事。 李老实却神情一肃,镇定道:“怕什么,一点风寒发热而已,你们找他家里人来也无用,他们又不是郎中。 看见没有,这里有的是草药,随便吃就是!” 都说学医是越学胆越小:“初学三年,无病不医。再学三年,无病能医。” 还有一句修道之人的话也非常形象,可以借用一下: 修行三年、口出狂言。 再学三年、不敢妄言。 又学三年、沉默寡言。 再过三年、无需多言。 又过三年静默无言。 再过三年无言即言,。 江枝深知医学之复杂,见得越多越会怀疑自己,她从来不会给人随便用药。 现在李老实只会认识几种药的门外汉,大言不惭的就要给人治病。 因为李老实在村里就是一个吹牛的能人模样,几句话一忽悠,居然真的没人怀疑了。 于是,库房里有什么药都用上:夏枯草、过路黄、紫苏、薄荷、荆芥、葛根、还有泥鳅串,黄荆根、鱼腥草、菖蒲…… 各种草药放进砂锅里,满满当当一大锅,就连锅盖都差点合不上,那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煎牛药。 熬沸后,武火转文火再熬半刻钟,李老实盛起一大碗,稍微放凉,趁热就给徐长明灌下去。 急病遇猛药,这效果也来得奇快。 这边汤药才下肚,徐长明的皮肤就像漏眼的筛子,转眼一碗水就渗出来。 豆大的汗珠子从徐长明额头背心冒出来,打湿头发和衣服,整个人都热气腾腾。 高热随大汗出而降低,头疼身紧的症状也接着消失。 徐长明感觉自己整个人这才从水深火热中活过来,长吐一口气:“真是舒服!” 李老实拍手大笑:“徐老头,我李老实救了你的命,你该怎么谢我!”
第207章 简单的生死观 等到村里人收工回来,大家才知道徐长明发烧,已经被李老实一碗药给救下来的事。 徐家人听着几个妇人描述高热时的情景,徐长明述说的难受,又看他此时已经精神大好,顿时对李老实感谢万分。 “老实哥,看不出来你还是神医!” “老实哥,我们一家都感谢你救命之恩!” 徐家人还真的感谢。 换成他们在,恐怕也只能把人往镇上抬,这天黑路远的,送到又是什么情况都说不定。 既然现在已经退烧,整个人也松缓下来,就不用了再请郎中。 而且,他们还让李老实再给徐长明熬一副药喝。 被人夸一句“神医”李老实,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很是得意:“这有啥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一把草药而已。” 江枝在旁边听得后背发凉,已经捏了一把汗。 她自然知道那些草药是自己每次上下山时随手采的。 没有毒药,也没有“十八反”,“十九畏”药性相冲的药物。 而且李老实用的大部分是解表药,可以说是在对症治疗。 虽然里面夹了过路黄这些利尿药,也无损药效,甚至还有“提壶揭盖”的作用,更有利于泻火清热。 徐长明的病换一个郎中来也是这些药,说不定还没这效果好。 可李老实这胆大包天的行为,让在现代已经谨小慎微惯了,有职业病的江枝很是紧张。 给人下药需要处方权,需要医师证,需要药师证,需要正规渠道的药物,放在现代,这无证行医是妥妥的。 没有出事就是拘役管制,并处罚金。 出事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严重的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不赔个倾家荡产啊! 于是,在听到李老实还要应承熬药,忍不住就将他叫到旁边训斥:“李老实,你真是胆子大了不怕事,万一把人给治出个好歹,你拿什么去赔?拿命还是拿钱?” 就是不出问题,若别人事后追问,说不是郎中也开药就是不行,闹一场也得被罚赔偿。 李老实看着江枝,诧异反问:“赔?凭啥赔,我还没有让他出药费和墨力钱呢! 江嫂子,我看你每次挖的药都挺好的,就是不给人吃药。 一直都以为是你舍不得,没想到是怕出事?” “嘿嘿,昨天晚上我不给他下药,就只能干熬着,能不能送到镇上医馆还是两回事。 吃药会出事,不吃药就逝世,死人的多了去,又有什么稀罕的。 说到底,该死鸟朝天、药医有缘人,谁也管不了谁的命!” 李老实这一套歪理邪说,听得江枝瞠目结舌,又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是啊,在缺医少药,物资匮乏的时代,一点伤风感冒就可以死人。 遇上药石无效的情况,大多数都会自认寿元就是这么多。 既然认为生死天注定,就不会去怪别人的施治有问题。 这也是面对生死,淳朴自然的人生观! 不过,江枝是已经把各项规章制度,法律法规刻在骨头里的人,显然无法接受李老实的野蛮兽医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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