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冬娟心里,秦氏就是一个来自己家抢吃,还要分自己亲弟弟家产的外人。 别说要当娘恭着敬着,她只恨不得马上撵出去。 石猴子跟着立即道:“秦氏是遵从礼法迎娶进的徐家门,按家规国法也是你的母亲,无论秦氏怎么做,你都是不孝。 《礼记》的说法,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石猴子才上学一年多,《礼记》的几句话背得艰难。 还是结结巴巴按照夏秀才平时所讲,继续道:“孝的最高层次是立德立功,为广大民众谋福利,使父母因自己的行为而得到他人、社会的颂扬和尊重; 中间层次是守规矩,明礼法,避免让父母因自己的不当行为而蒙羞受辱; 最低层次才是竭力供养,满足父母的衣、食、住、行之需。” “这话是说孝敬父母,做得最好是自己做事让父母感受到荣耀,光宗耀祖。 第二层是自己所作所为不能让父母蒙羞丢脸。最差的是赡养父母衣食无忧。” “你跟母亲打架谩骂,不但母亲不能因你感觉荣耀,而且你还有意败坏母亲名声,实在是忤逆不孝,该罚。” 连着两个该罚,别说徐冬娟,其他人也都听懵了。 江枝紧捏着黄荆条,心里暗暗夸奖:这新脑子就是好使! 前面说秦氏是母,该敬。后一个说故意败坏母亲名声,该罚。就连孝都分出三个层次来。 好,不愧是疯子哥教出来的小疯子!这些话要是当着章县令和宋亭长说出来,徐冬娟的屁股一定要被打开花。 有两个大孩子引经据典,其他小孩子们齐齐背诵起《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童声悠悠,抑扬顿挫,听得周围的父母如痴如醉,就连现在干啥都忘了。 按孩子们说的这样想,秦氏是后娘,也是母亲,徐冬娟作为晚辈不仅跟母亲打架,还恶言相向,那就是不敬不孝,自然该打。 至于秦氏做错了什么,好像现在也说不出她的错,倒是徐冬娟在无理取闹。 家长们听得舒服,徐冬娟就慌了,孩子们的诵读声,就仿佛有巴掌在啪啪打脸。 她能压制秦氏的就是用“长辈”“后娘”这个法宝。 当长辈的该让着小辈,家里人一直也是这样说。 她用二十年了,使起来得心应手,从来都没有失败,就连刚才还有人在替自己说话。 可现在孩子们一说,就是自己大不孝,对秦氏抢食抢钱不仅不能说,还该瞒着。 她可以在族中长辈面前撒泼打滚,可以对江枝这样的婶子直接说“我不服,你们偏心”,可以跟村里任何一个成年人哭述自己的委屈。 就是没办法跟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解释,不能跟孩子说秦氏曾经跟自己抢肉吃,说秦氏曾经偷拿家里的钱…… 孩子们心思最纯净,这些事情他们现在也做。 在学堂里分着吃点心,吃着吃着就抢起来。 有时候田小泉、石猴子这些大孩子们也会说怎么问家里要钱买东西,谁也不会往恶毒上想,更不会理解徐冬娟说不许抢,还是小辈跟长辈抢。 秦氏刚才还在笑,可听着听着就开始哭:“我什么时候当过娘,谁把我当娘!” 徐根庆和莲花赶紧过来安慰:“娘,你一直都是我的娘啊!” 旁边莲花娘还孤零零跪着,她已经不抖了,因为她快晕了。 江枝把黄荆条子捏了紧,紧了松,心里得意。 有孩子们说的话,徐冬娟以后再想在村里用秦氏后娘身份压人是不可能了,还得把秦氏先孝敬上。 只要莲花娘不当傻子,大概秦氏以后能得太平日子过。 不过江枝还是太乐观了一点,徐冬娟跟秦氏的关系可不单纯是后娘继女。 还是两个年纪相当,注定不能和平共处的小姑娘。 某天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顿饭,一个针线包。 这些细碎事堆起来,那就是两个年纪相近小姑娘的大仇。 此时徐冬娟挨打,看向秦氏的目光带着怨毒:“我是徐家长女,既然她是后娘,要改嫁为什么不事先通告所有子女,征求我们的同意? 现在我不同意,她的婚事不作数!” 学堂里顿时哗然一片,李老实一下蹦起来:“乌梢蛇,放你爹的豌豆转转屁,老子的婚事是你说了能算的?你的脸硬是比屁股还大呢!” 任何时代的法律都没有明文禁止过妇人再嫁,哪怕是明朝也只规定七品以上官员的妻子禁止再婚。 只是再嫁多是在公婆、父母等亲属的包办下完成的,婆家、娘家对女性的再嫁有一定的决定权。 所以秦氏再婚,王小菊就使手段让徐家族人同意。 儿子徐根庆也当着小满爷和族里其他老辈子的面答应下来,只是因为莲花坐月没有出席婚宴。 现在徐冬娟跳出来说她不同意,占理,但不近人情。 从到学堂徐根庆就没有出声,他跟这个大姐没有多少感情,以前就只有一个面子上的事。 该吵的话他在逃荒时就吵过,也断了两家关系。 可此时徐冬娟居然跑来说自己娘的婚事不作数,顿时把他气笑了:自己这个亲儿同意的事,哪里轮到她一个外嫁女来指手画脚。 李老实的话才一落,徐根庆就道:“我是亲儿,我娘的事我说了算,我娘跟李叔成亲后过得和和美美,最好娘再生一个弟弟、妹妹,气死你!” 李老实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有些羞涩道:“哎呀,这样可还行!” 秦氏又嚎啕大哭:还是自己亲生的才贴心! 徐冬娟挨了打,此时又被徐根庆几句话气得翻白眼,指着他道:“你就是一个蠢猪,跟你那贱娘一样的烂泥扶不上墙!” 这边,江枝让田小泉带着孩子们全部走,这嫁不嫁的太复杂,孩子们听不懂。 而且刚才打人还吓哭好几个,背书都在抖,看样子这杀鸡儆猴有些过。 谭氏脸色煞白,抱着彩霞赶紧走,她后面跟着妮妮,正满脸兴奋拉着磊娃子嘀嘀咕咕。 等人都走后,江枝才道:“徐冬娟,你以后恐怕难得再回一趟徐家村了,那就在这多待两天,让你夫家来接才走吧!” 本来想着打过再让徐冬娟给秦氏赔礼道歉就放人,可现在江枝决定还是让当地的官老爷来,自己也好确认一下是哪个亭长。 很快,徐冬娟被关进空教室里,江枝让人去找宋亭长,让他通知徐冬娟夫家来领人。 这种事老宋最喜欢干了,也好跟那个亭长“谈心”。
第482章 陌生的徐家村 徐冬娟被关起来,莲花娘回去换了衣裤就想走。 上一次这样狼狈还是被撵出来的,心里多少带着抱怨。 现在是心甘情愿的,恨不得两步就跑开,发誓以后再不来了。 可才出门就被秦氏拦住:“亲家母,你别走,还是等明天跟徐冬娟见过亭长再走。” 见走不成,莲花娘腿一软,又开始哭兮兮:“我,我什么都是听的。” 村里人又开始谈论徐冬娟和秦氏的旧事。 本村的在外面跑一圈,回来了五六户在,他们清楚以前的纠纷。 如今再次提及此事,众人方才发现确有不妥之处:“孩子们说得好,冬娟确实没有把秦氏当成娘。” 有人感慨道:“所谓真正的一家人,即便家中有些小争吵也正常,都会尽量遮掩,免得被人当笑话。 冬娟却整日将家丑外扬,这样做说实话还不如外人。” 又有人道:“秦氏做得再不好,但毕竟也生下一个儿。嫁出门的女儿若真心为娘家着想,就不会再回娘家生事。还挑唆起亲家母来闹,这让根庆两口子夹在中间好难处!” 有人还是窥破真相:“徐冬娟这样搞,不光是折腾秦氏,恐怕还想让根庆两口子不好过的,听说在外面住的那十几户过得不如我们。”言语中带着讽刺和得意。 从聂繁天带回来的人那里,他们已经知道那些在外落户的徐家情况了。 虽然日子也过得下去,但跟现在的徐家村比不起来。 那些在外面落户的人家里面,就有徐冬娟的亲弟弟。 亲戚就是这样的,希望你过得好,但别比我过得好。 此前,众人并非这般想法,只是经孩子们纯洁无瑕的心灵剖析,寻到问题症结所在后,这才对徐冬娟心生不满。 从一开始还只算两个孩子有纷争时,徐家人抹稀泥,直接一句话“秦氏是长辈该让着小的”来压。 这个方法实在是妙极了! 秦氏作为一个长辈,无论是从辈分还是年龄上来看,似乎都应该更加明理、更懂得忍耐和退让才对。 毕竟嘛,如果她有任何让大家不满意的地方,家里人和村里人肯定会群起而攻之,秦氏也只好乖乖听从众人的意见。 这样一来,一方越是受委屈,另一方就会越发得意洋洋。 而有靠山撑腰的徐冬娟,则将压制秦氏视为己任,仿佛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所在。 这种情况下,秦氏的反派角色自然成立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陪王小菊回娘家的刘氏也才回村。 听到徐冬娟回来,还又跟秦氏打架,顿时急得跺脚:“这个死女子真是不懂事,都是几十岁的人了,秦氏再怎么着也是她的娘。小时候打架,现在还打架,丢不丢人!” 她立即就到学堂去看徐冬娟。 徐冬娟是被锁在学堂空教室里,这处也是那些外村实习生住的地方,地上铺着稻草,坐着躺着也不冷。 刘氏到时,几个小孩子已经爬上窗户,攀着窗木条上往里瞧,嘴里喊着:“打娘婆,打娘婆!” 刘氏捡起土块丢过去:“小鬼蛋子些,还不快走。” 孩子们嬉笑着一哄而散,其中就有她的小孙子磊娃和妮妮。 房门锁着,刘氏只能也到窗户边,隔着窗户喊:“冬娟,冬娟!” 徐冬娟倒在稻草堆里,只感觉自己浑身难受,心里更难受。 那些孩子在喊什么:打娘婆?自己的名声怎么突然就成这样的,回娘家还被关起来,也没有谁帮忙说一句话。 真是人走茶凉,要是自家弟弟在村里,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她正暗自神伤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就看见刘氏,顿时悲从中来:“刘婶子,刘婶子,还是你才心疼我啊!” 她一边悲悲切切的喊着,一边艰难从草堆里爬起来,踉跄到了窗边,拉着刘氏的手哭得眼泪直流。 以前还是三分伤七分装,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痛哭。 刘氏也被她惹哭,抹着眼泪道:“你说你是不是傻,回来就回来,你跟秦氏吵啥,那才是你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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