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桑宁看着八十多岁的老人,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在求她,让她和哥哥不要动苏青华。 至于为什么和她说,不和哥哥说,不过是不想哥哥和他甚至整个苏家离了心。 嘲讽一笑,他再疼她,可终究她只是一个随母改嫁的孙女,又怎么比得过他的亲儿子。 只要她让步,无论是哥哥,还是崔家就都不会针对苏青华。 可是凭什么啊。 看着老人湿润的眼眶,崔桑宁无话可说,从小爷爷就很疼她,这些她都记得,他话语里的哀求她听不得。 片刻,深呼一口气,她起身:“回去吧。” 苏爷爷看着她:“桑桑,这一次就别和他计较了。” 脚步一顿,崔桑宁道:“好,最后一次。” “爷爷,你如果能让他死了这条心,那么以后我们都会相安无事。” 把苏爷爷推回屋内交给陈姨,崔桑宁没有再做停留,直接离开。 陈姨叫她:“桑桑不吃了饭再走吗?” 崔桑宁看了一眼背对着她,一身落寞的苏爷爷,回答道:“不了,我有急事。” 直到她离开,苏爷爷才回头,苍老浑浊的眼睛流下了眼泪,耳边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放心,今天的话,我哥不会知道。” 她知道了,在暮白和她之间,他选择的暮白,他想维持暮白和苏家的关系,却从今天开始失去了他的宝贝孙女。 晚上没有去九龙府,崔桑宁站在窗前拨通了那个熟记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拨通过的电话。 “喂?哪位?”苏青华看着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出声询问。 “爷爷八十岁了。”崔桑宁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平静出声。 苏青华自然听出了她的声音。 “桑桑?”他不敢相信,她会打电话给他。 他旁边正在给他切水果的女人,手上动作一顿,原本柔情蜜意的眼睛里闪过厌恶和恶毒。 “八十岁,安享晚年的时候,却来求我这个二十多岁的晚辈。” “你还是人吗?”她话语很平静,不像指责,却字字诛心。 苏青华惊愕,想起了被他气的卧病在床的父亲。 嗓音轻柔,却带着冷淡:“我不在乎你和那个女人还有没有来往。” “但是……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也别妄想进苏家的门。” 挂断了电话,苏青华满脑子都是那句“八十岁,安享晚年的时候,却来求我这个二十多岁的晚辈。” 旁边的女人并不安分:“偌大的家业全部留给了苏暮白,一分都没有留给你这个做儿子的,这会又在装什么?” “你闭嘴!”呵斥过后,苏青华起身离开。 走之前转身看向她:“回苏家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刚刚还温柔似水的女人顿时歇斯底里,把桌上的果盘砸了个稀碎:“凭什么!二十多年了,要让我一直做你的情妇小三吗!” “我这么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跌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是恶毒的恨意,二十年前你和你妈就该死了,为什么要活着! 广福楼,包间里,段琼宇转着手里的痒痒挠,许是等人等的无聊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小手帕,仔细的擦着手里的痒痒挠,边擦边吹灰。 权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幅场景,把外套随意的搭在椅子靠背上。 “擦这么多年,都抛光了。” 段琼宇抬眸看他一眼,又垂眸欣赏自己的痒痒挠:“你懂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把小手帕塞回兜里,段琼宇道:“哟,之前约了几次你都不来,这次怎么还主动请我吃饭?” 打趣道:“怎么,今晚家里没人?” 权御拉开椅子坐下,答非所问:“好久没聚了,这不是得空了补偿你。” “呵,虚伪。”段琼宇毫不客气的戳穿他的谎言。 “家里没人了才想起我?” 权御也不装了:“知道了还要说出来?” “啧!”段琼宇翘起了腿:“现在你就这样了。” “以后要真结婚了,是不是咱们的关系就到头了?” 权御嘴角上扬,无意识的带上了柔和的笑意。 段琼宇看他旁若无人的乐,浑身不自在:“你笑什么?” 拿起筷子夹菜,权御抬眸看向他:“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刚刚的话说的不错。” 第一次觉得,结婚这个字眼这么有画面感,好像只要是和她有关的,就莫名的沾上了美好。 段琼宇嘴上不饶人,举起酒杯:“怎么我说错了,你没打算和她结婚?” 第37章 段琼宇(过去) 权御和他碰了一下杯,烈酒下肚,他才缓缓道:“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段琼宇笑道:“那不就行了,你认定的事,哪样没做成过?” 权御眼睛幽深,似是想起了什么,自嘲道:“有啊,我曾以为我会留在部队,如今……不是也没做到吗?” 段琼宇收了笑意,动了动嘴,想安慰他,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太单薄贫乏了。 权御继续道:“而且桑桑不一样,看起来柔和温婉实则有她自己的固执倔强,她如果不喜欢,那什么都不算。” 段琼宇回想和崔桑宁为数不多的见面,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她那一句,“我姓崔,不姓苏。” 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姿态端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可她身上的气场却又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自古女子的性格才貌,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就拿江献南和崔桑宁作比,一个如春绽牡丹,荫间凤鸟,活泼张扬;一个如山间清泉碧水,静水流深,内敛安静。 但从古至今真正的世家贵女都有一个共性,她们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傲骨。 睿智博学,却又温柔平和,守规矩却不会一味愚昧恭顺。 这样的女人,又岂是区区一个爱字就能让她动摇的。 权御放下筷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还这么优秀,年轻,在她面前我也会自卑,不自信。” 看向段琼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高看三叔了,三叔也不是什么都能做成的。” 段琼宇笑骂:“滚,谁惯的你?” 这声三叔还听上瘾了? 又笑道:“都活到这个岁数了,面对一个小你六七岁的丫头还忐忑,权三,你是不是不太行?” 权御睨了他一眼:“不忐忑的喜欢,能有多喜欢。” 无关岁数和阅历,喜欢一个人就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太爱了而忐忑,心有强烈的渴望和期待,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怕求而不得,会因为那句“我爱你”,“我愿意”而颤抖不能自已,而热泪盈眶。 想起什么,权御问他:“话说……你当初有没有自卑?” 眸光一滞,段琼宇懒散的向后靠在座椅上,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那会儿没有,后来回想起来才觉自己哪哪都配不上。” 看向权御,自我调侃:“那会子年轻,狂妄的很,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敢肖想。” 权御笑道:“认识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时候,你能有自知之明。” 段琼宇难得没有反驳,可不是吗。 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 谁能直视佛光,在她面前他后知后觉自卑的要命。 那时的他梦死于酒肉池林,声色犬马,笑做欢爱沉浮,不自知有罪。 偶然得见菩提树,妄图摘得菩提花。 他看着桌面,瞳孔却是没有焦距的,思绪放远,他说:“权三,别错过了,放走了她,就不一定还能遇见了。” 权三说的对,爱会让一个人忐忑,因为后怕,像以前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追逐招惹,他再也没有勇气做第二次了。 她走了,后知后觉的自卑和自责让他不敢去打探她的消息。 权御没有搭话,只是他的这句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就不好说了。 他不会错过的,他现在循序渐进,目的明确。 散了的时候,权御站在车边,看着里面喝的烂醉的段琼宇:“喝这么多做什么?” 段琼宇闭着眼睛,手里紧紧握着那根九节紫竹痒痒挠,不解道:“喝这么多,怎么心里还门清呢?” 权御看向前面的司机:“开慢一点。” 目送他的车远去,权御才上了车。 司机搀扶着段琼宇走进别墅,段母惊讶,上前帮忙道:“怎么喝这么多?” 段琼宇挥开司机搀扶的手,背靠在墙上缓了几秒才看向母亲:“妈,你怎么过来了?” 段母被他的酒气熏的难受,和他拉开距离:“我朋友给我介绍了几个小姑娘,都很好,你明天去见见?” 捏了捏鼻梁骨,段琼宇抬脚往楼上走,拒绝的没有一丝余地:“不去。” 段母跟在他身后:“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和你爸!” 段琼宇不理会,头疼的厉害,不欲和她争执,继续往楼上走。 段母一着急,身手拉他,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没力气的缘故,被母亲这么一拽,捏在手里的痒痒挠掉在了地上。 玉器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和田玉做的同心结被摔成了几块。 段琼宇怔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玉,脑子一片空白。 段母眼睛里闪过惶恐,她知道他有多宝贝这个,立马开口道歉:“儿子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沉默了好久,段琼宇弯腰把碎了的同心结一块一块捡起来,然后拿起地上的痒痒挠转身上楼。 段母担忧的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儿子…… “妈,你回去吧。”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段母一愣,他是不是哭了。 虽然背对着她,可这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他哭没哭她一听声音就知道。 段琼宇回到卧室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往后倒仰躺在床上,片刻他侧身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 快四十岁的男人,哭的比孩子还狼狈,不管不顾。 拳头里还紧紧捏着那几块碎玉,手掩脸颊,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打湿的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他把阿瑶弄丢了,现在他又把她送给他的同心结弄坏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时候升起的,段琼宇只知道,这一夜他满脑子都是曾经和她的点点滴滴。 最清晰的不过是,她把同心结挂在痒痒挠上,笑着给他比划手语,他故意装作看不懂,她气急败坏。 着急忙慌的在纸上一字一句的写“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天不老,情难绝。” 她写的时候握笔的手甚至在颤抖。 可是那一年浪子回头,可惜月坠花折,鸿断鱼沉,丹书白马皆成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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