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针突出,打了浮生一个措手不及。 她本因秦流西的话而慌乱,对方又飞来一针入鬼宫,力度可以说精准到以尺度量,一分不轻,一分不重,入针三分,使浮生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并没有伤到里边的骨头。 而随着银针入鬼宫,浮生本来就惨白的脸越发变得清灰无色,身侧升起一道气,将她围绕着并不散开,淡淡的,似远山云雾,似有若无。 意识到被暗算了,浮生震怒。 “臭道士不讲口齿。” 什么文质彬彬不是把喊打喊杀挂在嘴边的人,现在这叫什么? 完全不讲武德。 秦流西浅浅地笑:“我真的不是把喊打喊杀挂嘴边的人。就,暗算另算!” 浮生怒极,双眼如赤,笑声阴冷:“你就这点道行?一枚银针就想让我举白旗投降?你做梦!” “你果然不爱涵儿的。” “放肆,涵儿岂是你这臭道士能叫的,闭嘴!”浮生想要拔鬼宫的银针,可她的手一摸,如遭雷击,麻木不已,神魂震动。 秦流西道:“浮生,我也不是硬要与你为敌,非要致你于死地,你们的事我很同情,你更是枉死,我表示哀悼。可你们这段孽缘,就当要两个女子为之而祭奠,死了你一个不够,得把萧青涵拖进去?” “我不会死,我们会一直好下去,我中有她,她中有我,如此更妙。” 秦流西哼笑:“你别傻天真了,还是那句话,萧青涵多久没出现了,又或者说,她的魂还齐全吗?你先从她的身体退出,你的尸骨已寻回,我会让萧刺史寻一宝地把你安葬,萧青涵此后也能给你祭拜,甚至可以给你安一神位,如何?” “哈哈哈……”浮生仰头大笑,笑声狂妄和尖利,带着讽刺,道:“我既不能与她双宿双飞,我要这神位何用?” 秦流西冷眼以对,垂眸轻叹:“那你是要逼我用强的了!” 你逼我的。 浮生看她指尖又夹了一枚银针,顿时紧张起来,后退两步,身子微微颤抖,唇上的银针更是乱跳,仿佛要挣脱束缚,她声厉内荏地喝道:“你敢!我自裁!” 说罢,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这一掐,她仿佛又开始挣扎,自言自语:“不行,不可以,涵儿快出来。” “废物。”浮生恶毒地骂。 秦流西眸光连闪,身形一闪,一手在她的手臂上穴位一按,浮生的手顿时酸软无力,掐着自己喉咙的手就松开了,而秦流西手上的针就已刺入鬼信。 针入三分,浮生的身体顿时停止抖动,却因惊怒而使浑身煞气大盛。 砰砰砰。 宫灯在风中被吹得疯狂摇摆,掉落在地。 小院仿似鬼哭狼嚎。 秦流西不为所动,手捏银针分别在她的鬼心,鬼路刺入,针入三分,如火炙。 紧接着,一针入鬼枕一寸,一针五分入鬼牀…… 浮生尖利地怒叫。 秦流西又隔着薄衣,在她的腹部刺入两针:“再不出来,就休怪我把这十三针都走完了。” “鬼门十三针,你竟然会。”浮生的脸已是扭曲变形,一双大眼赤红着,恶毒的瞪着她,青紫的脸布满汗水,越发的显得狰狞。 秦流西扬起一针。 一阵青烟突起,浮生从萧青涵的身体出来。 她一出,萧青涵就软软地栽倒下去,秦流西连忙扶着,浮生却是桀桀冷笑,双手一扬,唇翕动,浑身浓黑的煞气向她卷来,夹着无形的念力,击在秦流西身上。 秦流西发出一声闷哼,惊愕不已,手一扬,袖中数张符箓飞出把浮生围在中间。 她把萧青涵放倒一边,瞪着浮生,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身具佛力,你不是浮生?” 浮生站起来,以舌尖舔着唇瓣:“我是浮生。怎么,这佛力让你害怕和忌惮了?” “是挺怕的!”秦流西唇边勾了一笑,挑衅地勾了勾指头。 浮生大怒,冲了过来,唇边吐出佛家经文:“……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看吾佛法无边!” “边你个头。” 秦流西从袖子里掏出几张斗符和雷符砸了过去,起火自燃。 噼噼啪啪。 浮生嗷的一声痛叫。 “在我面前装无量寿佛也先把头剃秃了再装。”秦流西手指掐诀,指尖燃起一簇业火。 浮生惊恐不已。 比起身上的符箓,那一小簇火光更让她神魂惊惧。 “你,你是什么人?”浮生畏惧地看着那簇火光。 秦流西看她总算露出畏惧了,看了看手上的业火,挑眉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为何身具佛力?如果你是浮生,才死了一个多月,你一个新鬼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阴煞之气,所以你到底什么来历?抑或是,你是得到了什么?” 浮生沉默。 秦流西见状,又打了几道符过去,烧得浮生惨叫连连。 “再不答,下一道就是这道火了。” 浮生看着她走近,眼神怨毒。 生前,她是人人唾弃的戏子,因着嗓音特殊,相貌俊俏,她演的角还是男儿郎,她明明是女娇娥,世人却偏要她为儿郎。 就连萧青涵,也先因她的旦角而喜爱上她,让她作男儿打扮,凭什么? 还有萧刺史这些人,他们不过是些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内心龌龊,面上装得清高,是萧青涵先招惹的她,萧刺史他们却把错都怪在她身上。 为官者,金尊玉贵,而戏子的命,不值一提,他们要她死,又恨她唱戏勾着了萧青涵,先以毒药毁她嗓子,再毁她容颜,最后绞杀,弃尸乱葬岗。 生前不得尊,死后曝尸荒野遭野狗啃吃,这就是她浮生的一生。 她好恨! 怨恨瞬间席卷身心,浮生的双眼变得血红,原本俊俏的脸也开始扭曲,变成死时的模样,两边脸颊均被洛铁灼烧,嘴角渗出脓血来。 她不甘地仰头凄厉嚎叫出声,青丝飞扬,阴煞之气四处乱窜,想要蹿出小院,却又被秦流西早早埋下的符箓给挡了回来。 秦流西眼神一厉,这是要变厉鬼的架势啊! 她手一扬,业火就要往浮生身上弹去,脚边衣摆却被人拉住了。 “别伤她。”
第297章 阴沟里翻了一下船 秦流西低头一看。 却是萧青涵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青白的手费力拉着她的衣摆,虚弱地说出三个字:“别伤她。” 这话落下,她的手也无力地垂下,软软地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血红着双眼毁了容颜的浮生,眼泪滚了出来,嘴唇翕动,叫了一声浮生,眼神悲痛。 浮生心头一恸:“涵儿。” 她又恢复成那俊俏英气的模样,还摸了摸脸:“我,是不是吓到了你了。” 萧青涵眼泪长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摇头。 “浮生,你若成厉鬼,我不能容你。”秦流西看二人这般,仍冷硬地说了一句。 尤其她还身具佛力,一旦为祸,苍生必苦。 浮生恨恨地看向秦流西:“你也是和他们一丘之貉。” 秦流西指着萧青涵道:“你先看看她如今的模样,还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 浮生身子一僵,看向萧青涵。 后者也不知是不是被附身已久,神魂不稳,脸上血色全无,趴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鲜活和生机。 浮生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想起两个月前,萧青涵一脸崇拜痴迷地看着她的眼神,那时的她,双颊红润,生机勃勃。 如今的萧青涵,却像一个濒死之人。 这都因为她浮生。 浮生一时有些慌了。 她被虐杀后拉到乱葬岗时,尚留有一口气,直到野狗出现啃食她的尸体,怨气大盛,心有执念,魂一出就回到了萧青涵身边,趁着她虚弱的时候,才附了她的身,一体寄双魂。 却不想,她害了萧青涵。 浮生看着奄奄一息的萧青涵,心中酸楚又生悔。 她来到萧青涵面前,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却又觉得她脆弱如嫩豆腐,一碰就碎。 萧青涵却是费力凑过去,把脸凑到她的手,勾了唇,终是抵不过力歇,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涵儿。”浮生大惊,叫秦流西:“你快救她。” 秦流西不动:“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她在赌,赌浮生对萧青涵的情谊到底有多少。 浮生气极,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就是这样,假仁假义,说什么为天下苍生,却偏要为难最苦的人。” 任她说任她骂,秦流西就是不为所动。 浮生看萧青涵呼吸微弱,不敢耽搁,牙一咬,从身体祭出一样东西。 秦流西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瞳孔微微一缩,这是一块光洁的骨头,如指骨。 让她震惊的不是这骨头光洁,是它的来历,这块骨头竟散着荧光,隐隐带着几分佛力。 而秦流西的手有些发烫,指骨在她手中,隐有要挣脱的意思,而她的魂力竟有一丝乱了,胸臆莫名燥乱。 秦流西咬了咬舌尖,尝到口里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她的灵台恢复清明,立即连打了两道法诀在这指骨上面,又以一道封印符包裹了。 带着佛力的指骨,这是哪位的佛骨吗? 秦流西看着被符包着的指骨若有所思。 “东西给你了,还不救人?”浮生大叫。 秦流西睨她一眼:“我还没和你计较你用这东西暗算我的事。” “就准你来降我,就不准我反击?”浮生冷笑。 秦流西:“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不知,我被拉到乱葬岗,死后被一条野狗啃食尸体,魂出来的时候,一时气不过,顺手就抓着这东西插瞎它的眼了。”浮生道:“这东西也不知何来历,我拿着就觉得魂体安定,魂力也强,就一直带着。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你倒是先救她啊。” “放心,她死不了。”秦流西说了一句,弯腰把萧青涵抱起进屋去,浮生连忙跟上。 把萧青涵放在床榻上,秦流西就把她身上的针起了,趁着她昏睡,重新行针。 “你做什么?我都从她身体出来了,你还要扎?”浮生连忙喝止。 秦流西翻了个白眼:“不懂就别乱说,她被你附身已久,如今神魂不稳不说,这身体更是阴阳严重失调,阴气倒逆,我不给她行针导阳气,她能久活?” 浮生闻言退到一边,死死地瞪着,要是这小道长敢下黑手,她就是魂飞魄散也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的。” “不必在心里骂我,我既然应了萧家的请而来,自然是救人,而非杀人,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秦流西一边稳稳地下针,一边道:“否则的话,我岂不是自毁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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