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悄无声息的把符压在了屋檐。 放好了符,她重新跃到高处,双手掐印,口念法咒,脚一点:“起。” 嗡。 无形的气场仿佛被按下了机关似的,立即转换起来。 若有阴阳眼的天师经过,会发现丁家宅子上方的金吉之气正在被一丝灰色的煞气给覆盖,像是被压制似的,悄无声息的消弭。 成了。 不过区区几道符,就已经改变了丁家宅子的风水,运势往下,丁家会倒霉一阵了。 只要符阵不散,就会一直倒霉下去。 要不怎么说,宁得罪恶人莫得罪天师,宁欠恶人莫欠天师,否则,自有你要还债的地方。 事实若是丁家只是如丁永良所说,视而不见划清界线那没什么,人趋吉避凶是本能,只能说一声忘恩罢了。 可丁家万不该打秦家铺子的主意,那是秦家赖以为生的来源,他们的行径无异于在难民碗中夺食,这是秦流西不能忍的。 所以她才给了这么个教训。 至于五弊三缺和会不会反噬,是丁家先连起了这因果线生了坏心,更是导致秦老太太病倒,因在他们,就别怪她了。 等她认为差不多了,自然会除了这个符阵,但那会儿丁家的运势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难说。 秦流西看着阴晦的煞气向这边覆盖而来,哼了一声,跳下高楼,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隔日。 丁家天还没大亮就已经有仆从起身打扫,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有几分精神不济,更觉得今晨比往日更要阴冷几分。 “见鬼了,昨夜也没有下雪,也不没雪融,不至于这么冷啊。”一个粗使小厮抱着双臂,嘶嘶的叫冷。 “是啊,再过些日就过年了,难不成今年要过个极寒之年?” “谁能想到呢,赶紧做事吧,被管事抓到可没个好果子吃。” 而丁老夫人的院落,丁老夫人和往常起来,被子才掀起一点,她就冷得直哆嗦,身上沉重得很。 “再多上几个炭盆。”丁老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看,吩咐身边人。 所有人都觉得阴冷,却只想到是天气的缘故,压根没往其它事想去,包括丁永良,只能裹紧了一件大氅。 丁老夫人把他叫过来陪着用膳,又说要跟秦家赔礼的事,她眼神带着不屑,可为了丁家和儿子的名声,她不得不虚与委蛇。 想到这一点,她又不免生了几分憋屈,感觉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从前秦家是三品大员之家也便罢了,现在他们是犯官,她一个诰命却要去向他们低头,好生憋屈。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丁老夫人啪的放下筷子,冷着脸呵斥:“谁在外头,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有人急哄哄走进来,屈膝行礼:“老夫人,是三太太在院门前摔了一跤,腿崴了。” 丁老夫人皱眉:“那不赶紧去请大夫。” 来人出去,又换了一人飞快走进来,急声回禀:“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放肆,我好好的哪里不好了。” 来人跪在地上,刮了自己一巴掌,道:“奴才该死。老夫人,大事不好,奴才外出采办,发现外头都传遍了,说咱们丁家是那忘恩负义的中山狼,对恩师落井下石,赶尽杀绝……” 他话还没说完,又有人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尖声道:“老夫人,咱们东大街那个布店灯油突然翻了起了火……” 丁老夫人听了腾地起身,一个字都还没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就往后倒去。 “老夫人。”丫鬟仆妇尖叫出声。 丁家乱成一团。 丁永良有些犯懵,这乱糟糟的,倒霉事一桩接一桩,难道是报应? 来得未免太快了吧! 知河学馆。 一个穿着月白裘服的俊美公子正在给屋内两位的先生砌茶,看到小厮在外面晃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公子。”小厮弯腰拱手一礼,然后又上前耳语几句。 屋内,唐山长把落在江文琉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对坐在对面的好友颜岐山说道:“琼璋的学问极好,也就是你了,旁的人早早就入京准备着,你偏还带着他游学,也不急着回去备考。我记着,明年的春闱好像是在二月?” 颜岐山捋了一下胡子,道:“你也说了他学问极好,卡着点去考就是了。正好游到这边,不来探访你,指不定以后又被你在背后说我过门不入。” 唐山长摇摇头,说道:“还是你好,游遍这大好河山,真正的行万里路。” 颜岐山哈哈朗笑:“你难道就比我差,教书育人,这名声谁不夸一声儒师?你要是也收几个学生,咱们说不准能在考场上比一比。现在是不行了,我家琼璋,少不得要拿个前三甲来。” 唐山长看好友那得意的劲儿,心里有些酸,忽然脑中冒出一个人来,道:“谁说我没学生了,不是我吹,她的能耐,琼璋也比不得。” “哦?”颜岐山眉梢一挑:“倒没听说过,那叫来见见?” 唐山长脑门一热,道:“你等着。” 他叫来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去寿喜街那叫非常道的铺子,把小秦请来,就说我头风犯了,疼得起不来床了。” 小厮连忙应下。 “头风犯了?”颜岐山好笑的看着好友。 他是真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学生,需要师长说谎才能请得她来?
第445章 这学生一言难尽 听说唐山长犯了头风,秦流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好像没有头风疼的毛病。 秦流西下意识地捏着指节掐算,这一算,眉梢一挑,看向山长的贴身小厮,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厮眼神躲闪,很是心虚,强笑两声,抓着裤腿的手心都紧张得冒汗了。 山长也不想想眼前这位是干什么的,还编那样的理由。 秦流西也没为难他,带上两个徒弟,上了小厮驾来的马车。 唐山长其实是忐忑又心虚的,他当然知道秦流西的本事,诓不了她,也不知会不会来,更重要一点是,她神出鬼没的,都不知道在不在那个铺子。 幸好,他这忐忑多余了。 得知秦流西来了,唐山长顿时满脸红光,目露欢喜。 颜岐山见状,都十分好奇了,好友这心情都难以自抑了,看得出是因为他那个所谓的学生来了的缘故。 深知好友的性子,如今见他如此,颜岐山便知,这家伙是真的很喜爱他那个学生啊。 一旁侍奉的江文琉也有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才子会让唐山长深得喜爱? “来了。” 唐山长看出去,眼睛一亮。 外面又下起了雪,有人撑着竹伞穿过庭院,雪花洋洋洒洒落在竹伞上,那伞面微低,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个好看的下颔。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袍,衣袍上只绣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腰身用一条藏青色腰带勒着,使得那腰身过分纤细,腰带上挂着两个大荷包,一个玉葫芦,以及一个玉符。 在她身后,跟了两个小童,一男一女,大的一手撑伞另一手拉着小的。 忽然,前面那人手中的伞微微抬起,露出她的脸,冷白的肌肤,青丝全部梳起,用一根木簪挽着,一双眼睛穿过窗户,向他们看来,红艳的唇浅浅勾起,又使那略显削薄冷硬的脸柔和了几分。 “这,这是男是女呀?”颜岐山一时看不出那张脸到底是男是女。 江文琉却是有些意外:“是她?” 这张脸,他昨日才看过,就在丁府外面,他当时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动静,虽没下车,可听到秦流西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自车辕的窗子看了一眼,看一看那和母亲唱双簧的少女。 “琼璋,你认识?”颜岐山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学生。 江文琉摇头:“近日在禄风书院,学生结交了几个学子,昨日受丁知府之子丁公子之邀前往他家赏雪,老师是知晓的。” 颜岐山点头,这事他知道,又道:“你不是早早就回来了么?” “老师不知学生为何早早回来,刚到丁府,尚未进府,就看到她和母亲在丁府门前唱了一出双簧戏。”江文琉道。 “老师,唐先生这位学生,是个姑娘,她应该是犯官秦元山的孙女吧。”江文琉说道。 颜岐山讶然,看向唐山长:“?” 他虽然带着学生四处游学,可邸报却是不会漏看的,自然知道今夏时光禄寺卿秦元山犯的事,当时他还和江文琉讨论了一番。 是了,秦元山的老家在宁洲漓城,他的家眷发还老家,所以是他孙女,不为奇。 只是,好友收了犯官的孙女为学生? 唐山长说道:“犯官不犯官的与我无关,我就是和这丫头投缘。而且,她也不同一般世俗大家姑娘,她是自小就离家,入了玄门的坤道。” 颜岐山:“……” 不是,你说人家是你的学生,可说她入了道,你难道也已经拜入玄门,出家了? 唐山长咳了一声,道:“说来话长,此后再说。” 他总不能现在就说,其实两人称不上真正的老师和学生吧,这岂不是自己玩拆穿? 唐山长虽然也好奇她怎么和母亲在丁家府门前唱双簧,却是没机会问了,因为人已经进来了。 秦流西入了门,先看了屋内两个陌生脸孔一眼,看到江文琉身上带着的祥瑞之气,巧了。 她上前给唐山长见礼。 唐山长笑呵呵的受了,又给她介绍颜岐山和江文琉。 彼此都表了礼,唐山长又好奇地看向滕昭他们,问:“听明淳说你得了两个徒儿,就是他们?” 秦流西点头称是,又让滕昭他们上前给几人见礼。 唐山长没准备见面礼,但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居所,就一人送了一个玉佩和一只墨台。 而颜岐山就更没准备了,只能摘下身上的玉佩以及一只大扳指,还差一份,他佩件少,有些尴尬。 “给个荷包也行。”秦流西一笑。 颜岐山:“……” 他还真把身上装着碎银的荷包递了过去。 秦流西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了。 真接地气啊。 江文琉蹙了蹙眉,感觉她不像好钱财的人,莫非自己看错了? 颜岐山看向滕昭,这一细看,愣了一瞬,道:“这孩子,瞧着有几分眼熟。老唐,你看看。” 唐山长听了便定睛一看:“小滕天翰?” “是他,很像腾云崖是不是。”颜岐山一拍大腿,喊着滕天翰的表字。 江文琉看了看,是腾家人? “丫头,这孩子难道真是?”唐山长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点头:“是的,我从滕大人那里拐来的大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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