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正即有邪,有正道,当然也有邪道,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伦常和道德,你们一路游历,不知可经过隔壁陵县?” “有啊。”江文琉心中一动:“当时我们也只是经过吃了个午膳,却听了一桩奇事,那陵县知县家的公子忽然暴毙身亡,办丧期间,那马知县和夫人也不知是因为过于伤心,就在儿子头七那日,竟也跟着去了。可听衙门的人说,他们的死状有些奇怪,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仵作只能定性二人突发心疾而亡。” “可更多人的说,他们一家子,是遭了报应,是被冤鬼复仇了。”颜岐山接了一句。 秦流西并不意外,道:“确是遭了报应,被反噬也被吓到了,你猜他们做了什么?” “愿闻其详。” 秦流西便把女娲庙的事以及马知县他们做的事给三言两语的说了一遍。 几人都是文人,听了这女娲庙的恶行,惊愕之余又是愤怒,道:“这样的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令人发指!那马知县还是堂堂的父母官,纵子行凶不说,为了救子竟无视那些女童的命,他们简直不配当父母。” “确实,估计下辈子会投个畜生道吧。”秦流西凉凉地道。 “那个邪道为了炼制阴邪法器就这么阴狠,也不怕上天降罪遭了报应反噬?这样的行径,委实是过于骇人听闻和凶残。”唐山沉着脸道。 用邪术让婴孩不断经历同样的轮回,只是为了让它达到至阴的凶性,用以炼制阴邪法器,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若世间多有这样的邪道横行,得乱成什么样? “邪道么,都是半个疯子,明知不可为,偏要而为之。”秦流西淡淡地道:“所以你想想,颜家祖宗修了半神又身负大气运的事传出去,不跟一块香喷喷的烤肉一样,谁都想啃上一口,我这名字就倒过来写。” 颜岐山:求求你闭嘴吧,老头子我害怕得很! 唐山长便道:“仲清,此事你权当不知怕是艰难,可要说,也只能告知族长一人,也得与他说明利害,这样的事必得保密,否则绝对会为家族带来大祸。” 颜岐山沉着脸点头,苦笑道:“实不相瞒,当我从判官大人得知绿湖旁的那小祠供的神像是我家老祖时,我当时已经想过,得重新修葺一下,神像也立好,怎么也得正儿八经的,不能寒酸了,却不想……” “低调才不惹人注意。”秦流西垂眸。 众人深以为然。 秦流西看着时辰还早,便让他们先在道室内小睡一下,到了子时分,才把他们叫起,把两枚雷击木做的符牌给了颜岐山和江文琉随身佩戴。 “你老师的呢?”颜岐山看唐山长没有,不由问了一句。 唐山长摸向腰间戴着的玉符,得意地道:“我难道还能少了?这玉符她早就给过我了。” 颜岐山看那块圆形的玉符,同样刻了符文,特别温润,不经意间像有流光划过。 “这玉符,看着不像凡物。” 唐山长越发得意:“那是自然,说是法器,这丫头炼制滋养的。” 法器。 颜岐山的呼吸一重,手上的符牌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小物件,但比起法器,肯定不如。 “那个……” “法器炼制不易。”秦流西一笑。 颜岐山想要掏银票,可是他是孑然一身来这里的,身上连个荷包都没有了。 他看向江文琉,后者微微摇头,他也没有。 “我听陈皮说,你们这铺子也卖摆件平安符牌一类,法器也会卖的吧?我们可以预定一个么,也不要什么,就像山长这样的玉符也可以,就是图个平安。”江文琉道:“我想起来,白天时,你拨弄这琴,我和老师都受到了影响,山长却是没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就是因为有这玉符护身的缘故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 江文琉一脸无语,从前他可以这般说,但他现在连传说中的判官大人都见过了,还不信,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我们一心想要为清平观多添点香油,请祖师爷保佑。”他浅浅地笑。 “实不相瞒,我们清平观近日打算盖一座如盛京那边金华宫的摘星楼,藏经之余也能登高望山,就是欠了点经费……”秦流西搓着手,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 别说,我们懂! “你们家祖师爷也有金身像了,这摘星楼我们来捐。”颜岐山和江文琉异口同声地说。 秦流西心头大动,笑道:“大善。这两个符牌是雷击木做成,比不上玉符这样的法器,却也比一般的平安护身符要强,辟邪避煞是足够的。法器滋养不易,你们实在想要,待江公子高中,我再送过去。” 江文琉大喜。 得了一座藏经楼,秦流西心情大好,爽朗道:“走,我送你们去余杭。” “等等,你就这样去?不拿点驱鬼法器什么的,你不怕那些个凶鬼杀过来?”颜岐山看秦流西就光着两手,他也不是没见过道士,最少也拿把什么铜钱剑在手装个样子吧。 秦流西摇头:“不用,我本领高强,他们不敢。” 众鬼:呵呵,凶名在外,确实不敢!
第457章 我竟以为她是个好人 颜岐山他们万万没想到,秦流西走那传说中的阴路,非但不拿法器,还带上一个小豆丁。 江文琉和滕昭大眼瞪小眼,视线在他身后背着的一个以绸布裹着的长条物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滕昭脚边,还有一个布袋,装着一堆东西,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 秦流西这边,已是开始施术掐诀念咒,像判官来的那样,与虚空中,撕开了一道黑漆漆的门,门后,似是一只猛兽张开巨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紧跟着我,走吧。”秦流西拎起滕昭那边的大布袋,率先入内,滕昭跟在她身边,也走进去。 唐山长他们相视一眼,连忙跟上,一走进,他们就下意识地往后看,那道门眨眼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门。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周围阴森森的迷雾,使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是一条望无边际的长路,路的两旁,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静谧不已。 可正是这种静,反而让唐山长他们心如擂鼓,紧张得后背直冒汗。 滕昭跟在秦流西身边,好奇地张望,这就是阴路吗? 秦流西已经掏出了一只纸画的小兽,像是猫又像貔貅,手指掐诀点灵在小兽上,念了一声余杭绿湖。 就在众人的眼睁睁下,小兽活了过来。 四爪落地,浑身发着珠光,亲昵地亲了亲秦流西的手心,眼睛湿漉漉的十分招人。 众人再次麻了。 这又是什么名堂? “是引路兽,跟着它,会带我们到达目的地,也不会被一些调皮鬼给遮眼,乃至于走错了路,耽搁了时间。”秦流西介绍小兽。 “它明明只是纸画的。”江文琉盯着那发着光的小兽,眼神呆滞。 “不过施了术罢了。”秦流西拍了拍小兽的头,对方开始往前走,众人便跟了上去。 江文琉看秦流西拎着那麻袋,想到自己一个大男子,倒不好啥也不干,便上前抢过秦流西那麻袋:“我来拎。” 这一上手,手便是重重地下沉,险些闪了腰。 秦流西笑道:“这重量不轻,你一个读书人,拿不动。” 江文琉涨红了脸:“我看你拿得轻松,以为很轻。” “我是自小入道锻体,毕竟捉鬼斗法都是要力气的,总不能病弱君一样,没打两下就叫鬼赢了。”秦流西重新拎起麻袋解释了一句。 “那怎还带上他来了?”江文琉看向滕昭。 秦流西的手摸了一下滕昭的小髻,道:“这是要承继我衣钵的大徒弟,总要见识和学着的。” 江文琉还想说什么,忽地两道传来一阵鬼哭狼嚎,有什么东西从前面飘了过去。 “嗷嗷嗷,鬼,鬼啊。”颜岐山和唐山长两个加起来有百岁的半老头抱在了一起,惊恐地看着右前方,抖成了筛糠。 秦流西看过去,只见一个被碾压得血肉模糊看不清人形的鬼魂站在那里遥遥的看着他们,肠子还挂在外面,其中一节被他缠在手中把玩。 呕。 江文琉吐了出来。 呕呕。 唐山长他们也不例外,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们算是明白了,晚膳的时候为何秦流西劝他们少吃点,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走阴路体验,上来就是一个大招。 真遭老罪了! 秦流西在他们吐的时候,从麻袋拿出一根白色的蜡烛向那鬼扔了过去。 那鬼愣了一下,欢天喜地捏着蜡烛,向秦流西跪了下来:“多谢天师大人。” “昭昭,给他们一人一颗健脾丸含着。” 滕昭从腰间的荷包拿出一瓶药丸,给每人数了一颗,多一颗都没有的。 江文琉接过含下,道了一声谢,又好奇地问:“你不怕吗?” 滕昭睨了他一眼:“鬼又不曾伤我分毫,怕什么?” 江文琉怔住,连带着颜岐山和唐山长也是一愣,随即露了个苦笑,他们连个孩子都不如,这胆子真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入道拜师的人。 秦流西十分得意:“不愧是我徒弟。”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越往前,死状千奇百怪的鬼魂就越多,江文琉他们甚至看到一只断头鬼把自己的头拿下来当球踢着玩,而那头球还滚到了他们脚边,睁着一双大眼,嘴巴说着公子有礼,帮我捡一下头呗。 众人强掐着对方的软肉,才没骇得晕过去。 真是长见识了。 所谓见多了就不怕了,走着走着,哪怕有调皮的小鬼笑嘻嘻地想要上前捂他们的眼,他们也淡定了。 看着秦流西每遇到鬼魂,就开始从那麻袋里掏蜡烛往他们那扔过去,凡是拿到蜡烛都笑得鬼体乱颤,又向秦流西感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秦流西身上渡了一层金光,可那金光,又像是被什么吸走似的,一会就不见了。 “你这一袋全是蜡烛?”江文琉问。 秦流西拿出一把纸钱撒了出去:“还有纸钱。” “这算是买路钱吗?”颜岐山好奇地问。 秦流西摇头:“并不算,在阴路上游荡的孤魂野鬼都是无人祭祀的,常年饿肚子,所以他们连本来的形体都维持不了,只能以死时的样子游荡。快过年了,就当提前给他们赏点年夜饭和纸钱。” 众人默然,心中有什么在涌动。 说她图金银,却又不尽然,对孤魂野鬼都存着这么大的善意呢? 她可真好! 就在他们感动秦流西是个大好人的时候,秦流西把麻袋一扔,指挥着滕昭:“把你师祖传你的法器拿出来开张,给师父削死那个敢来抢食的死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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