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可司家为了司冷月,愣是整得灯火通明的,亮如白昼。 司冷月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回了后宅闺院。 众人都有分寸,也没跟到姑娘闺房去,只是前院客院坐下。 秦流西已是开了两个方子,把她交给一旁跟来的婆子,小声道:“一张是调理脾胃的,吃上两剂就好了。这张在她吃完调理脾胃的方子后再吃,这是暖宫调经的。” 婆子一惊,看向秦流西,面露敬畏,匆匆行了一礼,出门往后院快步而去。 司屠还在陪着青岚观主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不住的往外瞟,眼中忧色难掩。 青岚观主便道:“司老爷若是担心姑娘,可前往探望,正好我们和不求小侄说说话。” 司屠早就坐不住了,一听这话,毫不客气地站了起来,道:“那我去看看小女。老丁,你好生伺候几位道爷,着人安排客房让道爷歇下。噢,再备些上好的酒菜。” “是,老爷。” 司屠这才对青岚观主他们拱了拱手:“那我先失陪了。” 青岚观主拱手行了个礼:“请便。” 司屠连走带跑,飞快离开众人视线,这天下,谁都比不得他月儿重要。 人一走,秦流西就瞥向赤元老道,说道:“歇息就不必了,我是特意来接您回清平观主持的,夜也深了,这就走?” 赤元老道眼神闪烁不定,道:“我和你青岚师伯有道要论……” “少给我打马虎眼。”秦流西一拍桌子,道:“您都离观多久了,就是论道也早都论完了,您分明就不想回去。” 她这一拍,桌子上的茶杯都跳着哐哐响,和明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走到自家师祖身后。 这位不求师叔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她还敢对师傅吼叫呢,这样不孝,竟然没有被逐出师门,清平观这么宽容的吗? 赤元老道狡辩:“为师这十年,出门的次数能有几回,你如今大了,清远也在,还得为师当老妈子奶着你们不成?也该你们守观,让为师云游山水了。” 秦流西冷笑:“说得挺好听,您有奶吗?” 赤元老道:“……” 青岚观主和明:“!” 这是他们堂堂出家人能听的吗? “胡闹!”赤元老道板着脸,道:“你也是当师叔的人了,莫在小辈面前闹笑话。” 他看一眼和明。 秦流西也看过去,和明躲在师祖身后,一声不吭,请把他当看不见的魂儿吧,他啥都没听见。 秦流西哼了一声,道:“您就说吧,跟不跟我走!” 青岚观主看二人干瞪眼,笑着打圆场说:“小侄难得来青州一回,不妨在这逗留几日?青岚观内你的师兄师弟们也想和你论道一番的。” 秦流西心想,我可不敢,多留在青岚观几日,她怕心气不平,被激得上进,把自己卷死! “青岚师伯,不是小侄不给您老脸面,是近日观中事务繁忙,且观里香客也多起来,在观中挂单的道友却是不多,抽不得身,我这才来请师傅回去主持大局!” 赤元老道:我就说吧,哪是逆徒想他了,才来把他接回去?分明是想他回去做事儿! “香火旺盛是好事,大善。”青岚观主做了个道礼,道:“那也不差一两天吧?” “若祖师爷不换金身像确实是不差,奈何过两日,观中祖师爷要换金身像并开光,届时信众会前来观礼,您说他堂堂观主不在观内主持,成何体统?像话不?”秦流西瞥着赤元老道,轻描淡写的露了个消息。 啥,金身像? 赤元老道眼睛一亮,忙问:“怎地有金身像了,是哪位善人捐的?” “这您回去就知道,不过我看您也不放在心上。这样,左右您不在意,咱这就拆伙,回去我让清远散了观中道士,关了山门,从此您做您的游道,我做我的秦家小姐,顶好?” 和明:“???” 啥小姐? 师叔是个姑娘? 他探出半个头来,仔细打量秦流西,女的? 赤元老道一听拆伙,蹦了起来:“拆伙,你休想!” 拆伙是不能拆的,这辈子都不能,除非他死,不,就是他死了,也拆不得!
第219章 以一己之力养全观 在秦流西和赤元老道扯皮的时候,司屠父女也在哭哭啼啼的说话,噢,主要是当爹的在哭,做女儿的在劝说。 “爹,您别哭了,我头疼得很。”司冷月已是梳洗一番,脸色苍白,显得有几分羸弱。 司屠的哭声戛然而止,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头疼?可是要那小道长过来给你扶脉?青岚观主说她的医术极好的。” 司冷月眉眼温软,道:“您不哭的话,我就不怎么疼了。” 司屠又想哭了:“你这是嫌弃爹无用了。也是,我这当爹的确实没啥大用,就会哭,可是爹控制不住这双眼呀,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叫爹怎么活?到了地底下,又怎么对你娘交代?” “爹,女儿只是寻常离魂……” “你别说这寻常,往日你离魂,可不见这凶恶的老鬼附身。”司屠想到那狰狞的邓十娘那凶狠的样子,好一阵心悸,道:“亏得那个小道长能耐,把那死鬼给打跑了,不然你这身子被她占着,也不知会如何作践,你也回不来啦。” 司冷月下意识地摸向脖子,那里空空如也,常年不离身的玉符已是没了,她刚才沐浴时也听身边丫鬟仆妇说了被上身后的境况,确实是险。 “姑娘,药来了。”仆妇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来,道:“您趁热饮了,别伤着了食道脾胃。” “对对对,快喝。”司屠也催促,又吩咐丫鬟仆妇,道:“近几日姑娘的饮食要精细些,别整那油腻的,要清爽清淡的,油花都要仔细滤清了,别让姑娘吃着犯恶心。” “是。”仆人们齐齐应下。 司冷月喝了药,只觉得胃部一阵舒坦,便道:“爹,人家救了我,我也得去道个谢。” “我去就行了,如今晚了,你又遭了一会大罪,得好生歇着。你放心,爹会把他们安排妥当了,必不叫他们受了怠慢。”司屠按着她。 司冷月摇头:“您不懂,我离魂后,那秦姑娘,哦,就是那个叫赤元道长的徒儿,是那坤道在阴路捡的女儿。若非她大善,女儿怕也是回不来的。所以不管多晚,也得亲自过去了。” 司屠诧异:“她竟是个坤道?” 回想一下秦流西的作派,心想这玄门之人都这般潇洒的? 司屠只略想一下,知女儿脾性,肯定劝她不住的,想了想,小心地道:“月儿,爹看那个坤道本事很大,比青岚观主还要厉害几分,你说,她能不能把司家的诅咒给破了?” 司冷月一愣,唇线微抿。 司屠漂亮的桃花眼划过一丝沉痛,握着她冰凉的手,道:“月儿,你今年已经十六了,距离那个大限,十年不到,爹实在不忍,要是你也跟你娘走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了。” “爹。” 司屠置若罔闻,哽咽道:“你娘,二十五都没活过,二十一就走了,爹害怕你比她还不如。青岚观主尚未寻出破咒之法,那这个坤道呢?” “爹,她年岁极轻。”比她还轻。 “玄门中人凭本事说话,哪是论年纪的?不是年纪大就能装老大,是要讲本事,讲谁的拳头硬的!”司屠不服。 司冷月笑了,道:“您也才第一回 见她,怎就盲目信服了呢?” “她把你救回来了!司屠道:“月儿,爹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你迈向那大限,那不公平。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咱们也得试,留得住你,就是舍了这千万家财有何妨?你在就好了。” 司冷月沉默,道:“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去给贵客道谢。” 司屠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等月儿歇下了,他就去求那坤道。 前院。 “罢了,看你一片孝心来接为师,回去也无妨。”赤元老道端着架子道。 秦流西一眼就看出老家伙在强行挽尊,凉凉地道:“不必勉强的,游道多好啊,云游天下多自在……” “逆徒休得胡说!”赤元老道呵斥:“为师一把年纪,哪有脚力云游四方。” “哦,那正好,此后就在观中好生修行修养吧。” 师徒俩四目对视,一副心照不宣的眼神。 赤元老道终归是怕了秦流西这小无赖,妥协了,回就回吧,祖师爷供金身像确是观中大事,是得回去主持。 对,绝非是怕逆徒闹拆伙。 和明看着师徒二人一番你来我往的扯皮,早已看得呆了,悄声对自家师祖道:“师祖,这不求师叔脾气好大,还敢拿捏师尊,赤元道长对她可真够宽容的!” 表示有些羡慕啊。 青岚观主瞥头看他一眼,一脸慈笑:“你要是也像你不求师叔那般大本事,以一己之力养全观,你就是在你师祖我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我也能容你的!” 和明大惊失色:“!” 一己之力养全观,这也太苦了吧! 没错,是苦,非能耐,啊,是能者多劳么? 忽然又有些不羡慕了。 青岚观主哼笑,再看秦流西,心中再次暗叹,赤元这老头真是捡到宝了。 “道长们还没歇呢?”司屠领着司冷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管家,捧着两个用红绸覆着的托盘。 青岚观主拱手做了道礼,道:“再过几个时辰便天亮,就要跟司老爷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司屠顿时一慌,也不看他,快步走到秦流西面前,道:“小道长,你也要走?” “爹。”司冷月看亲爹要失态,连忙上前拉开他,看着秦流西,施了一礼,道:“也不知叫你秦姑娘还是道长为好?” “称呼罢了,你随意。” “秦姑娘。”司冷月再次行了一礼,道:“路上承蒙你善心拉我一把,后又救我免野鬼夺舍,大恩大德,我司冷月铭记于心。” 秦流西浅笑:“都是一场善缘。” 谁曾想,这随便捡的魂儿,竟就误打误撞的和青岚观主及师傅牵扯上呢,都是善缘。 司冷月道:“善缘是缘,却也得谢你,丁叔。” 管家捧着托盘上前,司冷月拉开红绸,把托盘上用红纸缠着的一小叠银票双手呈上:“我是俗人,这小小意思,算是我为贵观添的香油,还请不要嫌弃!” 秦流西和赤元的眼睛落在那银票上,眼皮一抽,百两额度,一小叠,得有上千两以上吧。 师徒俩相视一眼,意外之财,发了!
第220章 被不求师叔秀一脸 见钱眼开在秦流西师徒这是不存在的,他们爱钱,全都因了道观清贫,没错,就是这个缘故。 赤元老道拨开秦流西,笑着去接那‘香油钱’,嘴上说着推辞的话:“除魔卫道是我们玄门之人的第一诫,姑娘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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