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姬婴再次临朝听政,朝会结束后,她跟阿勒颜一起回到后殿偏厅用膳,刚坐下,便见察苏牵着姬嫖,嘻嘻哈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姬婴见女儿玩得额间满是汗珠,伸手拉她过来,用绡帕轻轻给她擦着,笑问道:“这是跟着察苏姑姑在哪里玩的这一头汗?” 姬嫖扬着小脸,连说带比划地描述方才她们在庭院里扑蝴蝶的事,姬婴一直认真听着,直到她说完,才叫阿勒颜抱她到高椅上坐着,跟着她们三人一同用膳。 膳毕有养娘抱了姬嫖回养育室歇晌,察苏也回自己殿里去歇中觉,姬婴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等阿勒颜回内室小憩后,便独自来到了小书房里,翻看起桌上的文书。 正看着,忽有个宫人送来急报,姬婴留下文书让那宫人先退出去了,随后不慌不忙地打开一看,是北境发来的前线战报。 近日柔然北边与北突厥国时常有些摩擦,还是为了从前覆灭的巫矢部落国故土,有一片森林正在两国交界处,一直有些争议,所以这些年总为此起些小纷争。 但这次的问题显然不止这么简单,战报上说,有被囚在北突厥国都城的巫矢部落族人逃了出去,回到那块故土上,将巫矢部落重新建立了起来,并聚集了许多族人向四周杀出,称要夺回故国领土。 姬婴看完文书,心中默默想着,她在这里等了数年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正想着,又有宫人送来一个消息:王宫马场主事木合黎叛逃了。
第36章 桂殿秋 姬婴坐在大案后面, 轻轻往椅背上一靠,看着那宫人:“她是如何叛逃的,细细说来。” 那宫人低着头, 将马场近日的事说了一遍,因事发突然, 马场众人都始料未及,所以在来禀告前, 马场督官让众人都细细回想了一遍,看木合黎事先是否有过什么异常举动。 根据马场众人的回忆, 大约在上个月初,木合黎在马场捡到一只受伤的野鹰,她悉心照料了数日,等那鹰养好伤便将其放飞了, 结果没过几日那鹰又飞了回来,众人都道它是有些灵性的,后来就常常见到那只鹰不时飞回来找木合黎。 按例马场是不许个人养鹰的,也不许往外放鹰,但这鹰是她偶然间救下的,大家都知道,况且又不曾见她用鹰收放信件, 便都没在意。 但昨日那鹰再次飞回马场, 木合黎没有像往日一样给它喂食喂水,而是很快又将它放飞。 接着到半夜时分, 有人听到东边一处马厩里有些响动, 但没有值夜人报异常jsg, 结果早上起来,发现三个值夜的男马仆全部被杀, 一个倒在值房内,两个倒在马厩中,皆是被箭穿喉。 众人一见大惊失色,忙四处查看清点,发现东边马厩丢失一匹黄骠马,器械库丢失一柄大稍弓和一只箭囊,箭囊内还满装了二十支鹅羽箭。 查完所失马匹器械,又查人,前前后后点了三遍,除了死的,就只少木合黎一人。 马场督官知道她是从北突厥国押回来的降将,结合昨日的情况,推测她应该是叛逃了,所以收集完众人的回话,便匆匆忙忙赶到宫中禀告。 姬婴静静听完,思忖片刻,抬头问道:“马场督官何在?” “他因无诏进不了宫,现在南宫门外候着。” “好,让他候着,此事干系重大,需要等可汗决断,你先去吧。” 那宫人行了个礼退着出去了,姬婴看了看时辰,估计阿勒颜还要两刻钟才醒来,于是她起身在案前来回踱着步,暗自思量。 根据方才宫人所回的话,木合黎是昨日夜半时分走的,黄骠马日行千里,这一夜加半个白天过去,再派人追肯定是追不上了,这时节长草如茵,踪迹也难以寻索。 姬婴看了看案上那封北境的文书,方向倒是好猜,木合黎一定是回到巫矢部落去了,逃跑方式干净利落,也不知她为此设想准备了多久。 接下来,柔然是一定会往北境加派兵马的,但是按姬婴的想法,她并不认为这时节适合往北面增兵。 这几年来柔然帝国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甚至看上去有些繁荣气象,但她知道帝国内部的矛盾正在加深,并且内部多处封地小汗国,在可汗庭这几年缓慢收兵权的过程中,已有了逐渐分裂的趋势。 与此同时,柔然周边诸国也不甚平静,北边的北突厥国自不必说,是时常有摩擦的,东边契丹这几年也兵强马壮起来,南边中原虽已讲和,但边境也是不会轻易调开防守的。 还有一个西面乌孙国,这几年国力见长,向南吞并了焉耆,变得庞大而富裕,也是个不容小觑的邻居。 姬婴细思了许久,究竟要如何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以此作为将来回朝后的筹码。 正在她倚着大案冥思苦想之际,忽然有个人从后面把她抱住了,吓了她一跳,回头才发现是阿勒颜刚歇完晌走进来:“在想什么这样专注,都没听到我的声音?” 姬婴挣扎出来,回身拍了他一下,定了定神,指着案上文书说道:“北境来了急报,你先看看,还有方才马场督官来报,说走失了一名北境降将,可能是叛逃。” 阿勒颜皱起眉来,走到大案边将文书拿起来细细读了,知道事情不简单,遂拿着文书抬脚便往外走,一面吩咐门外执事宫人:“召上将军到东殿见我,把马场督官也带进来。”随后又转头对姬婴说:“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一起用膳。” 姬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握了握拳,这两年来,阿勒颜虽然许她偶尔听政议政,但不少大事上仍然将她排除在外,认为这些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但她从没有表露出不满来,只是不动声色地在前殿,安插了几个自己提拔的执事人进去。 等阿勒颜走后不久,前殿陆续有消息传到她耳中来,北境被柔然占领的巫矢部落国故土,已被她们夺回了三成,北突厥国占领的土地也被夺回了一成左右,近日巫矢部落兵马愈加繁盛起来,竟有些势不可挡。 新任上将军亚利提议从西边驻军调派人马前往北境,这亚利从前是阿勒颜的一名亲随大将,自从前任上将军乌达因贪污军饷下台后,便由他接了这位置。 亚利此人恭谨保守,带兵也少有奇策,在姬婴看来,不算是个出色将才,只是胜在忠君而已。 他这个提议也是出于稳妥考虑,因为柔然东侧驻军本就薄弱,不宜再调,只能从西侧和南侧选,西军首先距离北面近些,况如今柔然与西面乌孙国还算友好,而南面驻守中原边境的大军,便可以不动,以免燕北再出变故。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上将军亚利得出了从西面驻军调派人马的结论,阿勒颜认真听了,也觉有理。 随后他又叫了那马场督官进殿,细细问了木合黎叛逃一事的详细经过,内容倒是与早些时候宫人向姬婴所禀的相差无几。 只是阿勒颜又多问了两句关于那鹰的事,马场督官回道自从上回木合黎将鹰向北放走,便不曾再见它飞回来了。 这让阿勒颜更加确信木合黎是往北去了,因此对北境押回来的降将更多了几分防范,遂吩咐人去将马场内曾为降将的人全部扣押起来,以免再次出现叛逃。 那督官领命,跟着阿勒颜派去拿人的队伍一同去了,随后他又在殿内与亚利详细聊了聊调兵一事,直到日暮落下,才令他退去,然后独自在殿中思虑此事。 姬婴在后殿听完午后这些事,让那执事仍悄悄回到前殿,想到阿勒颜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于是她走到养育室,先陪着姬嫖用了晚膳,让养娘及几位女使好生陪她在屋里玩着,才独自来到偏厅,静静等阿勒颜回来。 不一时,果然见他一脸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他今日身上穿着件墨色金边窄袖常服,腰间也未加什么装饰,更衬得整个人冷酷肃杀,不过待他的脚一迈进偏厅里来,抬眼望见姬婴坐在那里,眉间登时舒展开来,冰冷气息也消散了几分。 他见她独自在这里,四处看了看:“怎么没带卓尔在这里?” 姬婴朝他微微一笑:“你回来晚了,她先吃过了。” 阿勒颜点点头,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方才在殿内想着事情,不留神过了时辰,让你久等了。” 说完便有几个执事人端了一桌菜来,又拿了一壶马奶酒放在桌边,姬婴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 她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政事冗杂,大汗喝杯酒松松精神罢。” 阿勒颜端起杯来一饮而尽,也没提午后前殿的事,姬婴也不去问,只是伸手为他夹菜,用完膳后,她又叫人端了两碗冰酸奶来,淋上蜂蜜递了一碗给他:“明日朝会,大汗再带我一起。” 她不是在询问,语气温柔笃定,阿勒颜舀着酸奶看了看她,他本意是不想再让姬婴过多参与朝政,但她的眼神,总是让他有些难以回绝,良久后他只得妥协道:“好。” 第二日朝会上,众臣见到王座后面又拉了纱帐,知道这是王后又来听政了,她连续两日出现在朝会上,这却有些不同寻常。 这日朝会间,众臣议论最多的,便是往北境派兵的事,对于上将军亚利的提议,朝臣多数都是赞成的,只有几人认为乌孙国如今野心勃勃,若将西侧驻军调走一半,恐会生变,因此有些争持不下。 正在这时,一向只听不说的王后忽然悠悠开口了:“降将叛逃,损我国威,依我看不如派一支可汗都城军前往,以示天威,不知大汗以为如何?” 众臣听她说话了,都沉默了片刻,阿勒颜也有些意外,但细想若从都城派一支军队过去,的确能减轻些西军调派的压力。 这时上将军亚利出列说道:“都城军人马精锐,派一支前往北境也无不可,只是都城军众将都有拱卫可汗庭的重担,轻易不能离城,大汗看是否从西军调位将领前来?” “我倒有一人,举荐给大汗,都城前军长妫易,非守城将领,却十分骁勇,带兵支援北境想来亦非难事。” 妫易因当年春蒐一举夺魁,在朝中也有些知名,但在柔然这样一个草原父系部落起家的帝国中,众将臣既瞧不上中原也瞧不上女子,对这中原女将更是看不上眼,甚至还有人私下谣传她当年在春蒐独自猎狼乃是冒领,所以王后此话一出,众人皆有些议论之声。 站在阶下的新国相也皱了皱眉,朗声质疑道:“此人也是个降将,以降将讨伐叛逃者,难保可靠,若她也叛逃了,我帝国脸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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