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婴听完,颔首默然良久,随后站起身来:“多谢阔都萨满开悟,我明白了。” 阔都萨满抬起头来,用那双一贯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她:“去吧,孩子。” 姬婴离开了内厅,又在外面神殿内跟静千说了几句话,从她那里接过一个小布口袋放在袖中,随后坐着暖轿回到了后殿,此刻天已经黑了。 阿勒颜这日被她困在后殿内室之中,他尝试了三次推门出去,都被外面的人拦了回来,天刚擦黑的时候,从门外飘进来一缕青烟,他坐在榻上闻到后,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姬婴正站在他面前。 他的神情刚刚和缓,却忽然发现自己手脚俱被捆缚,他一惊,又抬头看向姬婴:“玄娘,你究竟要做什么!” 姬婴没有答言,从袖中掏出那个小布口袋,从里面倒出了一枚金色丸药,归元丹,这是当初静千从息尘那里偷出来的假死药,原是准备带姬婴逃离和亲的,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将那丸药托在手中,从桌上拿起一杯水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接着走上前来,一把掐住阿勒颜的下颌,将归元丹快速塞进了他口中。 她不等他挣扎,俯下身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嘴,将口中的水全部渡到了他嘴里,把归元丹冲了下去。 阿勒颜猛咳了几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见她抚摸着他的脸,轻柔笑道:“睡一觉就好了,就当这一切,是场梦吧。” 他在失去知觉之前,又听她缓缓说道:“草原的规则,由我来改写。”
第46章 剔银灯 自从前日一众朝臣全部被王后扣留在王宫大殿中, 可汗庭就已开始全面戒严,所有城门皆不许出入,王宫内外各处出入口也都有重兵把守。 这日清晨又从宫中后殿传来一个噩耗:阿勒颜汗驾崩。 被扣在大殿中的群臣听闻登时一片哗然, 国相揪住前来报丧的宫人领口,面目狰狞地吼问道:“大汗究竟因何病薨逝?我等已有一月未见大汗露面, 每每朝中探问病情,王后总是语焉不详, 大汗究竟是病逝,还是为人所害?” 那一众朝臣之中, 也有几位旁系宗王,皆是老可汗兄弟的后代,这次跟随朝臣一起被扣,早是怨气填胸, 听到这个消息,也都走上前来质问。 那宫人虽被揪着领口,也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向站在那几位宗王中的一位虬髯男人说道:“大汗的确是突然病逝,有萨满巫医作证,国师此刻也已到后殿去了,王后着小人报完丧后, 请铁桑王前去查验大汗遗体, 并商议葬礼诸事。” 铁桑是老可汗兄长最小的儿子,今年三十出头, 在可汗庭一众宗王中, 算是颇有些威望, 听说王后请他到后殿查看情况,马上收起了凶恶怒容, 正了正衣冠,一脸庄重地朝那宫人说道:“好,带路!” 说完那宫人便回身引着他从后殿侧门出去了,其余人则仍旧被把手在这里的可汗亲军拦了回去,只得还在殿中等待。 王宫后殿此刻已经挂上了丧幡,大殿正中也按照丧礼规制布置了一番,阿勒颜汗的遗体被安置正中,四周仪仗皆是老可汗当年用剩下的。 看来阿勒颜的确病了一段日子,所以宫中提前备了棺木,但也确实走得突然,所以仪仗却都是旧的。 姬婴此刻身上披着件麻布斗篷,内里穿着一件素服,头上戴着一个银貂裘冬冠,正站在正殿门口处,被几个女使前后搀扶着,唇色发白,面容凄惶。 铁桑跟着宫人走到正殿前,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动容,进到殿内,又见阔都萨满正领着几位萨满神徒,在大殿后方神台上祷诵请神。 那宫人引着他,走到安置阿勒颜汗棺椁的台前,请他瞻仰遗容,此刻棺椁还未加盖,周边摆着一圈彩色纸花,阿勒颜汗正躺在其中,身体四周被加厚的软垫包裹着。 铁桑伸头朝里细看了看,见阿勒颜平静地睡在里面,面容安详,看上去也没有中毒和受伤挣扎的迹象。 这时,阔都萨满被众神徒簇拥着,从神台上走了下来,姬婴见状,也走上前,阔都萨满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了几句。 姬婴点点头,走到中央来,对才从棺椁边看完走过来的铁桑说道:“大汗昨夜梦中突发心悸,已由巫医们查看过了,也请王爷验看过后晓谕百官,准备择日召开托里台大会,并通知各路汗王尽快赶到可汗庭来,共同推举新可汗。” 铁桑眯起眼睛看了她片刻,刚要开口,却见姬婴说完直接转身往后面去了,这边殿中只留下了阔都萨满等人,还有一个内庭宫官,负责向前殿传达旨意。 他只得向阔都萨满问了几句昨夜情况以及葬礼安排,随后又跟着宫人回到了方才的前殿之中。 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的众臣,见铁桑王回来了,都走上前来询问情况,他如实将后殿中的事说了,众人听闻国师萨满大神正在后殿,又有一众宫医作证,先前那些质疑之论才慢慢消了下去。 刚说了没几句话,忽有宫官前来传旨:“扣在前殿的朝臣,与国相贪污案有往来的,全部移至宫中囚室待审,其余人可以先出宫回家,令颉利发暂代国相职务,可汗葬礼及托里台大会的筹备则都由铁桑王主jsg持。” 众人听闻这旨意,皆面色各异,前国相及其亲近党羽自然愤怒难当,却被一旁看守的可汗亲军当即控制住了。 与前国相没甚往来的朝臣见终于可以离宫了,都松了一口气,而突然被升职的颉利发却眉头紧缩,似乎对这个安排感到十分不安。 至于铁桑王,在宫官宣布由他主持葬礼和托里台大会时,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得意,随即他又马上低下头来,仍旧换上一副哀痛模样。 待国相一党被押走,其余朝臣也都离开大殿,颉利发才跟铁桑王一起,缓缓走在最后面,一面细问着后殿的事。 颉利发在朝中,不属于有根基家世的那一派,这些年所提的政见时常遭到朝中众人反对,还是王后在听政时经常赞同他的观点,才使他能坐稳这个位置,只是他对王后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并不十分了解她的想法,所以对今日这个安排不免有些恐慌。 铁桑王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升官做国相不是好事?何必这样不安!” 颉利发仍旧皱着眉,摇了摇头没说话,这两个人,一个昂首阔步,一个如履薄冰,并肩走出了王宫。 按照柔然旧制,若可汗突然驾崩且没有明确指定继承人,可以由王后临时摄政,直到托里台大会选出新可汗。 第二日,姬婴坐在后殿小书房里,将前殿搬过来的所有朝政文书,都翻看了一遍。 北境近日因主力军镇压叛乱大败,折损了朝中两员大将,如今人马皆已被巫矢部落国所俘,剩余都城军则皆为妫易所控。 其余各处兵马虽散布在各地汗国,但自从可汗庭开始收兵权后,各汗国便没有了自行调兵的资格,都要通过可汗庭下发兵符来调,如此可以避免周边联合作乱,但同时,也失去了快速联军勤王的能力。 另外还有一些财政文书,是各地的牧场冬季状况,除北面外,其余地方看上去,倒是并未受到镇压叛乱的影响。 她正看着,忽有宫人在门口禀道:“帐殿将军妫易求见。” 姬婴放下手中文书:“好,请她进来。” 再一抬头时,见妫易已走了进来,面上还是一贯的肃穆,身上穿着都城军统帅军装,更显得整个人魁伟轩昂。 妫易走到她案前,低声说道:“刚刚收到西南来报,换防人马已在路上,明日就能抵达可汗庭城外。” 姬婴点点头:“时间倒是赶得正好,大汗明日辰时合棺,科布多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话音刚落,又有一宫人在外禀道:“铁桑王递上奏疏,报葬礼及托里台大会的时间安排给王后过目。” “好,拿进来。” 那宫人将奏本递到她案上,又低头退了出去,姬婴拿起那奏本对妫易说道:“正好你在,一起看看。” 说着她打开快速看了一遍,随后伸手递给了妫易。 那上面写着,可汗国葬将于五日后举行,托里台大会则预计会在十五日后召开,铁桑王传鹰通知到了所有封地宗王,目前他们皆已离城向可汗庭快马赶来。 妫易看完,将奏本又放回案上,低头想了想,说道:“我能调集的所有兵马,十日内可以全部就位,届时科布多城也会全面戒严,可汗庭这边,宫禁内可以确保无虞。” 姬婴朝她展颜一笑:“这就足够了。” 妫易刚转身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图台雅……一切都好么?” “能吃能睡,好得很。” 妫易听她这样说,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目光似乎温和了几分,颔首答道:“好,有公主照料,我放心。” 等妫易出去后,姬婴仍旧坐了下来,在书房呆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时分,有人来请她:“王后,是时候为大汗合棺了。” 姬婴用手按了按眉眼之间,随即起身说道:“知道了,我就来。” 阿勒颜汗的遗体在正殿停放了三日,已由国师和萨满众徒送过神了,铁桑王作为临时的摄政宗王,也已确认可汗确系病故,昨日还有已升为国相的前颉利发来瞻仰遗容,到这日一切步骤已过,终于可以将棺椁合起来了。 辰时初,合棺典礼各项准备已就位,姬婴仍穿着前日那件素服,跪在棺椁前面,等阔都萨满唱神完毕,说一句:“合棺!” 姬婴当即伏地痛哭起来,跟着后面一众宗王朝臣,也都开始失声哭拜,直到棺椁彻底合上,才有宫人走上前来,将姬婴搀扶离开。 待合棺典礼结束,一众宗王大臣陆陆续续离开了王宫,随即便有妫易带了一众可汗亲军,来到停灵正殿。 这时姬婴也已擦泪净面,又从后面来到殿中,将所有正殿宫人都遣了出去,让他们远远退到外廊下等候呼唤。 这边正殿内,只有姬婴和妫易,以及一队由妫易亲自挑选的将士,全部围着那一副巨大的棺椁。 棺椁正北方有两支银台,上面燃着长生灯,在昏暗的大殿中,那两盏灯如同一双眼睛,寂然注视着殿中这一切。 姬婴轻轻说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妫易带了两个士兵走上前,将棺椁从一头托起,随后她伸手够到棺椁下面摸了一阵,只听“咔哒”一声,棺椁内外层分离,随后其余士兵走上前来,将这棺椁的内层子棺,从外椁中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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