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炒蛋需要的,是白砂糖纯粹的甘甜味道。 这次阿恬没有分餐,而是将两道菜盛了两个大深盘,又一人盛了一碗温热的柴火饭。 焦香的气息随着盛饭的铲子不停飘到鼻间,于是,盛完了四晚饭,阿恬开始顺着锅边下了铲子。 咔哧咔哧。 咔哧咔哧咔哧。 奇怪的声音暂时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从扑鼻的香味中拉了回来,他们见阿恬把饭都盛了出来,在不停夸着锅。 “你在做什么?”禾畟奇怪的问。 “我在把柴火饭的精髓揭下来。”阿恬道。 锅巴很完整,把周边都揭开之后,不怎么费力就揭下了完整的焦黄锅巴。 因为用余烬又煨了一会儿,所以锅巴的颜色比较深,看起来就跟快糊了似的。 “哦~”那三人看到后,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叹。 计蒙赞许道:“我听美在提过,但她没耐心弄,就一直没尝到,没想到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锅巴巨大,像个伞面似的,估计拿到外面都能给阿恬档一阵雨。 “先吃饭吧。”阿恬将锅巴倒扣着又放回了锅里。 是该先吃饭。 锅巴的味道远远比不上眼前一直扑鼻的美味,他们几人的精力被视觉和嗅觉来回拉扯,已然快要分裂,还好有人替他们做了选择题。 禾畟迫不及待的夹了口米饭送入嘴里,第一时间尝到的竟然不是米香,而是焦香。 温暖干燥的炉膛,火焰和木柴在里面剧烈的燃烧,稻米宛若木柴上的跳跳糖,经过烈火的炙烤,白润晶莹的表面变成了米黄,随后变得焦黄,吸饱了烤焦的木质香气,从缝隙里逃逸而出。 好神奇啊,为什么木柴的焦香会透过铁锅的底部浸润到米饭里呢? 禾畟一边吃着,一边幸福的想。 “真好吃。”示土同禾畟一样先吃的米,他长舒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是啊,真好吃。”禾畟同样发出赞叹,“原来它们是这样的味道啊,真的,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才说,必须扎根土地才行。”计蒙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和扁尖红烧肉,“配着尝尝这些菜吧,你们会有更新层次的理解。” “其实只尝粮食就好了。”禾畟迟疑的看着红烧肉。 它们虽然好闻又好看,但,对于要不要吃还是有些惧怕的。 万一破坏了粮食的口感呢?她吃了这些日子,粮食带给她的富足口感,如今已全部牢记在心,阿恬的建议也被牢牢记下,吃了多余的东西,万一破坏了记忆的味道要怎么办? 禾畟在纠结,示土没有这些忌讳,学着计蒙的样子,扒拉了一些红烧肉放在米饭上。 五花肉色泽红亮,肉的油香扑鼻而来,示土不由自主的咽下了口水,将肉送入口中。 牙齿切开酥软的皮,穿过形同虚设的油脂,再切断瘦肉的纹理。没有任何阻碍,一块五花肉在嘴里被舌头和牙齿很容易的分开,甘甜、油润、鲜香的气味自口中路过鼻腔窜入脑海,最后浑身笼罩在了醇香的世界里。 甜甜的云朵在空中一荡一荡,示土躺在上面,侧过头就能咬一口棉花样的云,酥软、弹性,空气一般的口感令他流连忘返。 肉是酥的。这是示土从未想过的口感。 软烂想过,韧劲想过。酥烂,是他从阿恬烹饪的器皿中,无法想象能够得到的感受。 禾畟一直观察着示土,发现这人已经吃醉了。 他棕黑色眼睛里充满了迷离感,唇角微微翘着,是迷恋某种事物特有的表现。 “真……这么好吃吗?”禾畟轻声问。 “应该不止。”被唤回神智的示土又夹起一块肉送入嘴中,同时又吃了一口柴火饭。 云朵的摇篮上空刮起了风,清澈透明的微风吹过身体,将云朵和他一同带向更远更广阔的方向。 禾畟发现示土深吸了一口气,微弱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进入示土的鼻腔,连屋外的暴风雨都跟着倾斜了一瞬。 仿佛示土深吸的这口气穿透大气,同宇宙相连,将更深露重与浩渺天地全部吸纳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禾畟。”睁开眼睛的示土严肃又认真的开口,“你最应该尝尝。” 既然示土这样说,之前的犹疑变得肯定了些,她同样吃了一块肉,再送了一口饭。 紧接着,她睁大双眼,毛茸茸的发梢翘了起来:“怎么可能,竟然这样?!” 阿恬莫名其妙的听着两人对话,双眼迷茫。 计蒙在旁边笑了一声:“别管他们,大惊小怪,吃饭吧,阿恬。” 是啊,管他们做什么呢?也不是她能掺和的事情吧? 于是阿恬将所有好奇抛诸脑后,开始干饭。 红烧肉软烂酥香,香甜可口。扁尖吸饱了油脂,油润又有韧劲,嚼起来鲜香适口。 配合带着焦香的柴火饭吃,油腻被一扫而光,米粒的清香甘甜将油腻冲淡,激发出瘦肉韧而不柴的略带熏制口感的香气,鲜美到天灵盖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因为没加一滴水,全部用啤酒炖煮,后口竟然还能吃出一点点啤酒花的香苦味。 色、香、味、意、形,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烹饪之前阿恬想出来的味道。 这就足够了。 对于阿恬来说,无论它好不好吃,合不合其他人的口味,至少厨师本人是极致认可的。 “计蒙,再教你一招。”阿恬见计蒙要盛西红柿炒蛋,拦住了他,用勺子往他的碗里面舀了一点红烧肉的汤汁,“你尝尝。” 自从腌笃鲜之后,从不怀疑阿恬舌头的计蒙毫不犹豫的用汤汁拌上米饭吃了。 鲜甜的暴风雨刮了起来,棉花糖、棒棒糖、水果糖都被卷进了风雨里,天空中下起了咸味儿的肉汤。 “我竟然还吃出了一点稻草的味道。”计蒙盯着只剩几粒米的碗底,发出惊奇的声音。 “毕竟是柴火饭嘛。”阿恬回应。 柴火饭,吃出木头呀,稻草呀,土壤呀什么的味道,再正常不过了。 一会儿的锅巴,也一定会在脑海里再次加强它们的存在感。 计蒙又用红烧肉的汤汁拌了半碗米饭,剩下的半碗,搭配着西红柿鸡蛋全部吃光了。 “再来一碗吧。”吃光第二碗饭的计蒙如此对阿恬讲。 好家伙,她从来都不知道,计蒙竟然也很能吃。还好她煮了一大锅米。 计蒙吃第三碗饭的时候,禾畟和示土回了第二碗,看样子,刚刚阿恬的建议他们也听到了。 现如今的两人,不但夹了红烧肉和扁尖还有鹌鹑蛋,还舀了汤汁进碗里。 阿恬笑眯眯的看着,心道这不就是红烧卤肉饭么。 她自己吃了两碗饭已经吃饱了,等着大家吃完一起吃锅巴。现在喝着茶水听着外面的暴风雨哗啦啦和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叶沙沙沙。 “计蒙,这样吹的话,新长的幼苗受得了吗?”阿恬忽然问。 计蒙愣了一下,随后浅笑开来:“暴风雨是必须经历的历练和成长,已经是大自然最温柔的恩赐了。” 是啊,控制之下施加的成长,与不受控制的恶劣相比,确实已经是最温柔的恩赐了。 经历过暴风雨,将来必定会更加挺..拔与坚韧,成为更了不起的自己。 所以怪不得,禾畟一开始会认真的反驳她说的话。 就还怪可爱的。 禾畟和示土正要吃第三碗饭的时候,敲门声第二次响了起来。 阿恬跑过去开门,外面站着一位淋成了落汤鸡的中年……中老年男人。 “你、你好……”他迷茫的打量着阿恬和周围,“我、我正在拉东西回村的路上,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请问这里是……” “青森小馆,是吃饭的地方。”阿恬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上穿着一双布鞋,头上缠着一圈粗布头带。 “进来吧,外面风雨恐怕还要下很久。”计蒙对那人说。 阿恬跑着拿了个脚垫放到门口,让那人蹭蹭交底的泥巴,随后又给他一条一次性毛巾,让他擦干自己身上的水。 等人收拾自己的时间,阿恬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又有一辆板车,上面盖着防雨布。 “东西没问题吗?”阿恬问。 “没问题,盖着防水布,车上是肉,淋湿一点也不要紧。”那人将毛巾还给阿恬后,才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了进来。 木头建筑并不陌生,但房子里的器具,他看得不是很明白。 “你随便坐,我给你倒杯水。”阿恬绕到操作台里,给那人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 那人喝了之后,被淋透的身体暖和了起来:“谢谢你,姑娘你叫……” “叫我阿恬就行,您怎么称呼?”阿恬问。 “大家都称呼我老李,你叫我老李就行。”老李腼腆一笑。 “那,李叔,你吃点什么?”阿恬问,随后一拍脑袋,“有现成的米饭红烧肉,可以吗?” 老李瞪大眼:“有、有肉可以吃吗?!” “当然有呀!”阿恬见他眼睛放光,于是麻利的转身去操作台盛饭。 其余三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暗中观察老李的穿着打扮,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阿恬特意拿了一个大海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饭,浇了几勺红烧肉的汤汁,又在上面铺了足足的红烧肉、扁尖和鹌鹑蛋。又在另一边盖满了西红柿鸡蛋。 那三人看到阿恬的举动,连微笑的表情都温和了下来。 “喏,红烧肉盖饭,李叔你慢慢吃。”阿恬将碗放到老李面前,还不忘给他倒了杯热茶。 “这、这么多!”老李面色潮…红,“我、我吃不了……” “您先吃,吃不了再说。”阿恬按下老李准备端碗还给她的手臂,笑着讲。 “谢、谢谢。”老李被安抚,拿起旁边的木勺,盯着饭看了许久。 老李的皮肤黝黑,比计蒙还要黑上三分。乌突突的天气下,看起来快和炭一个颜色,一看就是常年在日头下暴晒的结果。 他声音听起来年龄不算很大,可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白了三分之二,与听到的声音极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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