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渣的材料阿恬倒是不怎么担心,汪伯那里应该有,明天去一趟村子里现买都来得及。 只是,自己第一次炼油渣,味道和火候到底是个什么样,调馅儿入味儿又是个什么样,她一样也拿不准。 “不会难吃。”计蒙知道她忐忑,轻声安抚,“再说,你可是有满园的春韭,你要相信青森小馆的食材。” 在纪蒙的眼睛里,阿恬看到的只有笃定和相信。 像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抚过褶皱的丝绸,沟壑被抹平,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于是阿恬看着计蒙:“你说得对。” “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将喝光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计蒙起身走向门口,还不忘叮嘱,“我会再来,记得准备好柴火饭。” “要不等雨停了?”阿恬不怎么确定的看向门外,“看起来小了很多。” “明天清晨会停的。”计蒙已经光着脚站在了雨里,“毕竟,不能扰了你想吃春韭的雅兴。” 阿恬笑了起来:“说的好像你让它停,它就会停似的。” 计蒙眨眨眼,伸手揉了揉阿恬脑袋,轻笑着:“果然是年轻的小姑娘,想象力比美在要好多了。” 温热的手心盖在发顶上,宛如在RUA小动物的毛发,阿恬气鼓鼓的钻了出去:“什么小姑娘,你只是仗着比我高而已,能比我大几岁?” “那你今年几岁?”计蒙打趣的看着她。 “才不要告诉你,哪有随便问人年龄的。”阿恬才不要告诉这个拿她当小孩的人! 计蒙看了眼天空,金棕色的眼睛里好像布满了星星,等睫毛被雨水打湿,他才转过头来,温柔的对阿恬讲:“你现在周岁25岁,过了11月11日,就满26岁了。” 他怎么知道的?阿恬呆在原地,还未来得及问话,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打断。 “你出生于2307年11月11日,生肖是一只小猪猪。”计蒙的语气很轻,像雨中的伴奏,“小时候爱吃肉,但不喜欢吃内脏,长大了蔬菜也能吃进去一些。不过从小到大,一直不喜欢胡萝卜、芹菜、茴香、木耳菜、雪莲果,间歇性的不喜欢吃青椒。” “你小时候唱歌很好听,电视剧的歌曲听两遍就会了,还喜欢比划着唱。” “画画也不错,大学的时候选了相关的专业。”计蒙低头看着阿恬,“虽然不爱吃青菜,但身体挺壮的,小时候偶尔会生个病,高中以后很少生病了。” “你、你怎么——”阿恬都快不会呼吸了,眼睛瞪得滚圆。 “不止我,其实,青森小馆的常客应该都知道。”计蒙告诉阿恬,“你不在的这些年,托了美在的福,大家都间歇性的参与了你的成长。” 一瞬间,阿恬以为自己的双眼被雨水糊住了。 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模糊的影子,鼻子和耳朵被比青色的梅子还要酸的酸涩堵住。 毛茸茸的两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左一右靠在了阿恬的小腿上,暖烘烘的,但除了挨着的地方,其他感觉全是冷的。 春寒,果然比冬季的冷冽更加彻骨,也更令人难以释怀。 阿恬使劲眨了眨眼,等能够看清楚的时候,计蒙已经不见了。 风雨飘摇,花瓣落了满地,连刚刚抽出的嫩叶也被吹落了一些,但很快,还会有新的补上。 阿恬拖着沉重的身体上楼洗漱,随后将电热毯开到中档,钻进了被窝。 阿布和甜甜陆续钻了进来,一个钻进怀里,一个供在背上。 伸手将阿布抱住,被温暖包围的阿恬闭上渐渐湿润的眼睛,不安的睡着了。 她久违的做起了梦。 梦里,她和奶奶在楼下的操作台里面,一边忙活着,美在一边絮絮叨叨。 具体的内容听不真切,但阿恬知道奶奶在说她挑食的事情。 阿恬很想告诉美在,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挑食了。 胡萝卜也好芹菜也罢,还有茴香馅儿的包子饺子,她都吃了。 无数个没有午休和无休的日日夜夜,她学会了不带情感的从食堂里汲取身体需求的营养元素,也学会了从外卖快餐里汲取不是特别健康的多巴胺。 为了避免哪一天,在繁华城市的某个角落唾弃一无是处的自己。 人,只要进食就能生存,就能为企业创造价值。 只是啊,她的身体可能并没有奶奶说的那么好。 晕倒在工位上这么丢人的事情,让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老板也不在玩命使唤她修改各种方案了。 她好像轻松了,但她好像没什么用了。 不能被压榨出完全的剩余价值,她或许没有太多存在的意义。 她害怕啊,她还要生活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梦里的阿恬已经抱住了奶奶泣不成声。 “我们恬恬啊,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啊。”佝偻到阿恬下巴高的美在拍着她的背,苍老慈祥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你在这个世界诞生本身,就是最宝贵的礼物了。” 阿恬听到了,哭得好大声:“奶奶,甜甜是咱家狗的名字哇……”
第06章 第二天果然如计蒙所说放晴了。 顶着一双核桃眼,阿恬踹开被子利落的翻身下床,在熹微的晨光里伸了个懒腰。 阿布不知何时睡到了床的另一头,甜甜早已不知去向。电热毯应该是被它关了,否则阿恬一晚上估计要被烤成木乃伊。 连老天都这么给面子,春韭计划今日就必须实施起来。 要为美食注入灵魂,就要全身心的投入在内,不懈怠每一个环节。所以阿恬早餐吃得很丰盛,让自己足以应对好今日需要付出的劳动。 给阿布放好猫粮,阿恬出去从小馆侧面拖出一辆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颇具历史,美在年轻的时候就存在了。 在承担了青森小馆偶尔运输货物的重任后,它前面的车筐被改大了一号,后轱辘两侧左右也都挂了一个筐。 割韭菜之前,先去汪伯那里看看猪板油。 猪板油不只是肥肉,取自猪肚子里面成板的油脂,可以用来制作猪油渣,熬出来的猪油也可以炒菜、蒸馒头、蒸米饭等。 猪油渣除了用来做馅儿也有许多其他用途,比如做豆腐汤。 会想到做汤,是因为在早春的清晨骑行的阿恬被冷风吹得脸颊生疼。 城市里的初春早上的风并没有那么冷冽,或者,在人们还没感受到冷冽的时候,就钻进了能自发热又能移动的铁皮盒子里,再踏进钢铁壁炉。 那个护脸的毛线帽子还是得找出来,耳垂也感觉有点冻得慌。 好在村子并不远,哪怕一路泥泞不堪,也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村里的人早早起了,烧火做饭、喂鸡喂鸭、制作饲料、在自己的作坊里忙活,总之这个不大的村子,到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还没到春耕时间,等到了春耕,阿恬觉得,他们人都不一定够用。 汪伯家在村子的北面最靠边的地方,再往北就是他家的牧场。阿恬一路打着招呼骑过去,到了地方汪伯正在分储存的干草料。 “汪伯!”阿恬跳下自行车,过去帮忙一起分。 “怎么来了?肉都吃完了?”汪伯惊得停下了手头的活计。 他昨天才刚送完肉啊,好几十斤呢! “我想割点猪板油,回家熬猪油渣。”阿恬说明了自己来意,目光忍不住向房子后面瞟。 “你倒是提前说,昨天给你送肉就是新宰的,猪板油我自己都存了。”汪伯摘下手套,打算给阿恬割猪板油去。 “昨天没有大太阳,不宜吃猪油渣。”阿恬理直气壮的讲。 汪伯:…… 汪伯:“你要多少啊?要纯板油还是带点皮和肉?” “两斤就够啦,要纯板油。”阿恬继续分干草料,她坐在板凳上,扬起脸笑道,“谢谢汪伯。” 天气晴朗,晨光微暖,从季节中离家出走的向日葵突然自地下钻出,迎着朝阳,开出了金黄色的花瓣。 妻子和孩子都不在身边的汪伯在阿恬的笑容中满足的去割油去了。 取了猪板油回到青森小馆也才十点多。 阿恬回到屋里换了身易清洗的工作服套上土黄色的围裙,将装了猪板油的不锈钢大盆抬了出来,将透明的塑料管子接在外面的水龙头上开始清洗。 清洗完毕后,她又搬了个折叠桌子出来,放上菜板准备处理。像剖开绵软的蜂蜜蛋糕,板状的猪油被切成了长条,紧接着又被分割成了两厘米见方的小块。 将猪板油重新安置在大盆中,忍不住捻了捻指尖。 非常油润的触感,希望在榨干它所有的水分与脂肪后,这份触感能等价交换成醇香的酥脆。 带着无比的期待,阿恬拿着剪刀去后园割韭菜去了。细长的深绿色柳叶上还带着露水,泥土和青涩的韭菜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这是它们正好的时候,只被日光微微一蒸,香气炫耀一般的逸散出来。 想着万一今天有客人来,阿恬割了两斤左右。 没有施加任何肥料和农药的韭菜,简单的清水洗过,放在一旁的竹编篦子上面晾着备用。 接下来就是完全没有涉及过的领域,阿恬将久不用的大铁炉子和铁锅从外面的仓库里拖了出来,清理干净,将堂内添上了木柴。 生火、架锅,肌肉的记忆似乎还在,是铭刻在大脑沟壑上面,未曾遗忘的本能。 将猪油渣倒入大铁锅中,再加入清水、大葱段、姜片、大料和一把盐,大火开始熬煮。等锅里的水被煮沸,阿恬夹了几块木柴出来放入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铁桶里面,将堂内的火焰变小。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熬煮过程,日头从正南溜达到偏西,同样在认真观察着锅内的变化,守着炉火的阿恬竟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辛勤汗水之后总会有收获,微焦的猪油渣在油锅里面噼噼的冒着泡,香气将青森小馆围绕了起来,油润得赏心悦目。 阿恬不停的翻着铲子,认真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熬制油渣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唯二的困难是臂力和耐心。好在来到青森小馆之后她体能比之前确实要好上许多,才有了这般持久的韧性。 又过了一会儿,油渣彻底变得焦黄诱人,阿恬才将它们捞出来放篦子上,置于阴凉处晾凉。 搬出来的炉子暂且就不收回去了,若是要开拓更加宽阔的领域,想来少不了炉火炽热的陪伴。 比燃气更饱满的火焰,同样也会释放出食材的全部热情,随后将这些热情,注入到另外的生命中延续。 阿恬喜欢吃有点韧性的面皮,所以和面的时候就格外卖力。 絮状的面粉被揉搓到一起,粘连、粘合,成为奶白色的团子,然后盖上盖子,醒发成熟。 浩荡的工程告一段落,才轮到春韭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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