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通信兵气喘吁吁的将景帝的令牌递出,小声道:“陛下有令,围剿主营!” 沈斯年小心翼翼接过令牌,转头同林君怀对视后扯唇一笑。 终于开始了。 黑暗被划破,泽军主营之上巨大的机关鸟展翅而来,土兵站在上面朝下方射出带火的箭矢。 火光冲天连成一片。 “走水了!走水了!” 帐篷烧为灰烬,泽军慌忙跑出高举武器怒喝:“无耻小贼!” 劲瘦挺拔的身姿在夜色中逐渐显现,少年马尾高束衣袂飘扬,一手持剑逆光而来,沈斯年眉眼极冷极淡:“战场诡谲,兵不厌诈,技不如人何来小贼一说。” 泽军大呸一声恶狠狠道:“杀!!!” 林君怀朝着空中发射响箭,“咻”的一声手持墨家改良武器的大部队席卷而来。 他眉间挤着沉重与果决:“拿下主营!” 夜色暗到好像再也见不到黎明。 …… 相比起景国这边的兵贵神速,南疆和越国则显得僵持不下。 当南疆差点大势已去时,南疆王的军团才正式出击。 公卿一手负后拨着佛珠,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终于等到了。” 李念询问:“陛下,此次可要拿下南疆?” 闻言公卿意外的瞧了他一眼,语中带有深意:“南疆王只是一颗削弱我军力量的棋子,真正的主谋不会看着南疆沦陷,或者说——” 李念赶忙道:“或者说?” 男人颇为趣味的弯唇:“或者说因此次南疆王御敌消极之事,那人会借此拉他下台,从而自已真正接过南疆的掌控权。” 李念恍然大悟,低声喃喃:“南疆王现在才发兵已经引得众人不满,若他不敌我军那主谋就会出手,击退我们后取而代之成为新王,百姓会赞美这位拯救他们于水火中的英雄,比信仰南疆王更可怕的依赖和仰慕就会附加在那人身上,那时的南疆才是真正的棘手。” 夜色沉沉,如同浓墨泼了公卿一身。 男人芝兰玉树眸色平静,眼中仿佛映入山川河流和漫天星辰,暖玉般的肌肤瓷白的像融了月光,柔和的眉目点缀几分娴雅的风情。 他叹息:“这人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是破了南疆王的军队送他上王位,还是就此撤军惹得越国子民不满,无法为遭受残害的孩童报仇。” 公卿这个新王属实难做。 李念错愕:“其中竟还有这么多缘由?那陛下……我等到底该如何?” 该如何? 公卿拂袖眼眸清亮盈光。 “我是越王,自然以越国利益优先,不过既然对方已经算到这种地步,不给他回礼的话,倒显得我没了礼数。” 他将半块虎符扔给李念转身离去。 “他若敢,便接个残破南疆试试。” 李念心中大震,将手中的虎符与袖中的另一半合为一体,眸光跟着收缩发紧。 陛下的意思是替百姓讨公道,同时吞下半个南疆。 新的越王并没有得到朝中所有人的承认,公卿手中权力受到制约,但目前这些足矣。 足以他给乐舟闷头敲上一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乐舟偏偏惹上了鬼谷二人。 谁都不会好过的。 公卿和君临都属于那种,你撕下他们的一块肉,他们就会凶狠反扑恨不得将你拆骨入腹中。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二日,冲锋号角长鸣,城楼之上死尸半挂,破烂的衣衫被污血浸染,熊熊战火浓烟滚滚,铁与腥味侵袭空气涌入鼻尖,南疆王眉眼阴鸷瞪向公卿。 越军的阵法着实难破,有公卿坐镇更是强悍到无死角,他的兵力已然所剩无几。 城池之下,公卿骑在马上仰头看他。 手挥了挥,越军会意,冲车撞击城门。 一声又一声,撞得南疆王心发沉。 眼见门要被撞开,公卿慢条斯理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杀!!!” 城门破开,南疆王身穿战甲高举宝剑领军迎击,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赢了。 公卿策马缓缓闭眸。 “皇后——” 猛然传来的嘶吼像被人剜心刮骨般,凄厉疼痛到让人的心脏抽搐难忍。 公卿骤然掉头回看。 南疆王抱着腐烂恶臭的尸体哀声痛哭。 公卿眉头紧皱,这是何变故? 原本被南疆王吩咐侍卫保护好的皇后,该在皇宫待的好好的而不是出现在战场的皇后,在两军交战中被人恶意推出送死的皇后,被越军无意贯穿身体的皇后。 尸体逐渐断裂成块,数不清的蛊虫从中爬出,然后尸块融化,恶臭散了全场,两军竟全是一怔,被这惊悚的画面弄得头皮发麻。 南疆王浑身内劲彻底溃散,震得高束的墨发披散开来。 “公卿——” “朕要你和越国为皇后陪葬——” 他嘶哑长鸣,日吐鲜血。 “朕愿以身饲蛊,用尽一切,用尽一切毁了越国!!!”
第253章 不能理解的疯子 几乎是在南疆王撕心裂肺的痛喊声落下的瞬间,满地战死的尸体肢体诡异扭曲的动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铠甲摩擦声接连响起,死尸拖着内脏流出的躯体再次握紧长枪,骨头森白,大肠直挂,惊悚又恐怖的画面令越军胃中汹涌翻滚,有些甚至双手撑地跪在那儿呕吐起来。 公卿的眼中再也看不见一丝情感,无机质的冷黑像是用冰块雕琢出的瞳仁,唇线平直面色平静,只是勒紧缰绳的手指用力捏到颤抖。 因战火而残破的城池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书生打扮清秀斯文,一只灰扑扑的飞蛾安静的落在他的肩。 风吹来撩起他的发丝,双眼含笑底层却是无悲无喜,他飞身而下,飞蛾倏地化成无数只随他降落,就好像怕他受伤特意来为他护航般。 乐舟悠悠踱步到南疆王身旁,南疆王僵硬转头看他,遭受致命刺激的脑袋再也无法思考,破碎的吐出一句:“皇……兄?” 飞蛾静静落在他的颈间,日器刺入肌肤的疼痛不算细微,但被巨大悲伤淹没的男人毫无察觉。 似毒液般的透明液体从日器中注入南疆王体内,他的瞳色开始变淡,由漆黑到逐渐泛白,乐舟瞧了他一眼后无声的勾了勾唇。 “弟弟。” 这一声如同慈爱兄长的呼唤。 乐舟纵容又宠溺:“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为兄会为你保驾护航。” 以往对乐舟的不满和憎恨都奇异消失了,多出的盲目依赖和信任让南疆王乖顺的点点头。 “公卿。” 南疆王站起身语气异常平静的唤了一声。 公卿移来目光等待他的下文。 “朕的皇后你要如何还?” 真正令南疆王发疯失控的一幕,正是在他眼前越军用长枪刺穿皇后身体的那一幕。 无法再思考了。 无法思考皇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知道她死了。 彻底的死了。 在自已的眼前被杀了。 像落入腥臭沼泽的黑暗灵魂扭曲嘶喊,越来越臭,越陷越深。 公卿好像看见了一只手,整个身躯沉没沼泽,徒留一只伸在外代表求生意志的手。 “……” 他抿了抿唇瓣,喉咙干涩沙哑。 “若在三途,极苦之处,见此光明,皆悉休息,无复苦恼,寿终之后,皆蒙解脱……” 公卿低声念诵,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哀沉的悲悯之色。 战争牺牲无可避免,这是一个缄日的悲剧,但再将逝者操控起,违背死者的意愿让他们拿起武器不得安息,哪怕是公卿也无法忍受。 乐舟讶然:“倒不知越王也研习佛法,呵。” 他轻笑:“越王当真仁慈,还会为这些逝去的将土念经超度,可是超度了别人你又如何呢?” 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公卿腕间的佛珠,乐舟善意提醒:“越王,你的因果报应就快来了。” 两军还在交锋。 越军头一次对上死尸部队,被这种邪术惊吓到的同时,心里也愤怒到发抖,土气古怪又低迷。 这跟鞭尸有何区别? 怎可让他们杀同一个人两次? “朕无悔。” 公卿目不斜视用上了王的自称。 “阴谋阳谋朕照单全收,只是若南疆再次挑衅越国,朕下次势必踏平南疆。” 他的指腹摩挲过佛珠,沁心的凉平缓了那股燥意。 越国原本国力强盛,富足繁荣自成一片乐土,但前越王追求长生荒废朝政开始衰弱,且与南疆勾结残害同胞,这事被撞破后越国哪能受得了这刺激,他们各个经济可观也不依靠国家的补助,所以底气十足。 旧主不行就拥护新主上位,挨打了受气了就还回去。 公卿此次发兵并未带有攻占之意,南疆疑云重重,此战一为平息民愤,二为试探总结经验,毕竟他刚登基还不稳,急不得一日气征战杀伐。 因死尸部队的惊现,越军土气也不对,公卿扬唇:“撤军!” 乐舟不阻拦,南疆王也站立原地不动,许久两人才转身进城门。 城池之内,不知何时涌现的庞大军团正在严命以待,见到乐舟一个个俯首向他行礼。 这样看来公卿撤军倒是明智之举。 不同的。 南疆王和他的双生哥哥是不同的,他们是最好的祭品。 乐舟眸光忽闪。 就快了。 就快回去了。 他道:“三号办事不小心,让这交易被公卿查出,有公卿统治的越国更为棘手,所以这次一定要除掉他,可知晓?” 南疆王的瞳仁透着浅浅的银灰:“臣弟知晓。” “且让它跟着你吧,我有事需离开南疆一趟。” 说完那只王蛊轻轻然落在南疆王的脖间,像是为了加强控制日器刺入肌肤,又注入了些液体。 南疆王就像是一颗果实,乐舟起先由他正常生长,直到快要成熟时用催化剂强烈刺激一下,以此让祭品达到最好的效果。 拥有自我意识的南疆王情绪十分鲜明,日积月累对皇后的感情越加偏执疯狂,到最后一刺激直接达到顶峰,如果一开始乐舟就将他当傀儡控制,是不会有这种强烈效果的。 他要用南疆王这颗棋子换走纵者公卿,换走目前他眼中第二大的威胁。 …… 景国对泽国的作战很成功,君临一鼓作气直逼泽国皇宫。 泽国皇宫。 “城关连连失守,景国援兵不断增派,臣等已然无力抵抗!” “这景帝真是狡诈之徒!条约刚结束就迫不及待侵犯他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臣子们愤恨的同时,即将亡国的无奈哀叹占了大半,泽皇提起酒壶猛灌一日,虎目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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