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软绵的嗓音里,句句都是对她的点拨。 温岁礼不会因为她的性别就去嘲讽或是阻碍她逐鹿天下,相反,他很期待看到自已的小徒弟登上世界最高的宝座。 因为除了她,任何一人登上大概都不会有如此深远的意义和影响了。 君临心中像有一片暖流淌过,人也睁开眼与男人对视:“我知晓了师父,天不可违,势不可逆,善用势者赢天下。” 她弯起眼朝他笑:“实不相瞒,景国的军队训练一刻也未停下,近日改良的武器也逐渐分配到土兵手中,新的军阵也练的有模有样,现在差的只是一个战场实战的机会。” 这些土兵本就被勤奋的景帝折磨的十分强大,关键是她还经常把蛮荒这个离开主人战斗力就跟疯狗似的大块头丢给他们当陪练,时不时再加个看着跟个小白脸实际异常可怕的韫玉,景国土兵可谓是饱经摧残,只想立马杀敌证明自已有了进步。 温岁礼忍不住伸过手来拍拍她搭在椅子上的手背:“怪不得你总是这么有底气。”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两人几乎一直黏在一起,哪怕有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待在一块也是十分温馨的。 下午在花树林,那纷纷扬扬从树上飘落的小白花很漂亮,大雪般落了满地。 君临压下一花枝在鼻尖轻嗅,提议道:“这花能吃吗?晚上我们做花饼如何?” 温岁礼哑然,自已真的虐待到让小徒弟吃花的地步了吗? 他摆手:“花是能吃,可这花饼不行,我做不来。” 君临骤然沉默,有些委屈:“我又想师兄了。” 男人怅然:“我也是。” 两个人这会儿念叨别人的好了,公卿看着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可是为了这两位祖宗,干的杂活可多了去了。 更别说为了他俩学做饭,那现在的厨艺真是炉火纯青,估计一顿饭就能把两个没用的小馋猫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现在公卿不在,两人觉得连空气都难以呼吸了。 这晚饭还没着落呢。 温岁礼心虚转移话题:“不知今晚可会有初雪?” 君临轻轻一跃坐在花树上,漫无目的的晃着双腿:“怎么会呢,今天不是刚立冬吗?怎么会下雪呢?” 男人站在树下仰头看她,悲悯的眉眼多了些人性:“看来今年初雪也不能同你一起看了。” 这话说的她心底突然一空。 是了。 自已离开师父这么多年,再次重聚两人看似感情没有一丝变化,可是实际上遗憾是累积的越来越多了。 许多事他们无法再一起做,一起去经历,往日那些悠闲美好的日子终是成了过眼云烟,一吹便散了。 她认真:“师父真的不跟我离开吗?哪怕是去景国皇宫,我许你自由,那时初雪也有机会一起看。” 洁白的小花落在他的肩,那银色的长发微微飘扬,男人扬唇:“说实话我很心动。” 想见就能见到的话,对他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君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可是天下将乱,我也不能独善其身,明日我同你一起离开鬼谷,我要再回雪域一趟,协助雪域之主调查雪域贵族频繁失踪一事。” 他神情谨慎又敏锐:“这事恐怕会牵扯出许多势力,你也要小心,余浪可能会波及到景国。” 君临叹息:“好,我会留个心眼,师父切记万事小心。” 他颔首示意,随即道:“对了,一年后诸子百家会有场学术大赛,听说获胜者奖励丰富,若是可以,你就代表纵横家参赛吧。” 坊间三条传闻都是真的,这诸子百家的论赛也是真的。 君临思考:“不派师兄去吗?” “世人皆知纵者公卿,却不知横者是谁,这么多年你也该出去好好露一面了。” 温岁礼向她伸出一只手:“他若来更好,别的学派到时派出战的肯定不止一人,小卿要在你们师兄妹合纵连横,那这赢家是我们纵横没跑了。” 君临身姿轻盈跳下树,衣衫猎猎,右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语气间有着狐疑:“和师兄合作?怕到时我们不内讧就算好的了。” 男人笑开:“不会的。” 你们凑一块就是泥遇见了水,虽然气氛比较和稀泥,没人干正事,但终究会融合的非常完美,就像同一个人那般默契。 这就是纵横家的两人。
第112章 一起看星星 时间过得很快,日暮低垂,两个小废柴苦着脸折腾半天,等天完全黑了这才解决了晚饭。 不可避免的,又是对公卿抒发了一波思念之情。 公卿要是知道估计能感动哭,这辈子就没被这俩难缠鬼这么温情脉脉的念叨过。 天色像被倾洒的墨汁浸染,几颗零散的星子缀于其上。 今天天气很好,晴朗的天空就算到了晚上也一样明媚。 温岁礼只是回屋拿了条毯子的工夫,再出来时,天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星星。 他坐在木屋前的台阶上,将毯子披在身上,月光倾洒而下,披了他满身的温柔。 君临看着他记忆一下子被拉扯到了许多年前,师父以前总爱揪个人看星星。 起初是公卿,可是人不乐意,小奶团子挣扎着跑开了,觉得看星星这么浪漫的事,两男人一起多诡异。 温岁礼委屈,他只是孤寂太久想找人唠唠嗑,可是没人愿意坐他身边听他啰嗦。 经过几次极限拉扯,公卿把君临推了出来。 一开始这漏风的小棉袄也不干,一看师兄就是居心叵测,别想趁着把她推给师父的时间偷偷进步! 可对上师父那委屈又故作坚强的眼神,这拳头反复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后,最终还是牺牲了自已宝贵的练武时间妥协了。 起初只是挨着他坐下,可是晚上温岁礼怕她冷渐渐的就把她抱在了怀里护着。 时间久了她也养成了这习惯,一到点了自觉的跑到他怀里坐好,温岁礼也教会了她很多天象知识,就连着一开始排斥的公卿,也慢慢靠拢坐在了师父身旁。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君临到了十岁时便再也没干过钻人怀里这事了。 温岁礼那时叹息许久,孩子大了不中留呗。 时隔多年,这次他又坐在这里,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 君临摇头,说出的话再次让他晒干了沉默。 “不行的师父,男女有别。” 温岁礼:“……” 这会儿你又知道男女有别了是吧? 那会儿用我茶杯喝水时怎么不见你说呢? 在我床上睡了一夜怎么不见你说呢? 怎么就非得在他情绪都酝酿好了,马上就能抱抱小徒弟怀旧一下的时候,你就想起来自已是女人了呢?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 这丫头,总在不该开窍的时候开窍,气的人胃疼。 温岁礼无奈拍拍身边的位置:“那坐过来可好?” 君临琢磨着这不失礼,可以坐,于是大气的肩挨着肩在他身旁坐下。 男人心累叹气,把身上的毯子分她一半牢实裹住:“别着凉。” 这个木头凭实力单身:“我内力强大,就算穿着单衣也不冷。” 温岁礼:“……” “你这张嘴啊,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君临:“???” 她不理解,为什么谁都对她说这话。 说事实有错吗? 锦歌也经常说:你这张嘴啊,能不能说点中听的话。 得,你们男人真难伺候,心思一个她都猜不准。 索性直接闭上嘴不说了。 两人裹着同一张毯子,脑袋挨在一起,呼出的热气也不清不楚的交融后才在空气中消散。 温岁礼抬起手指向那成勺状的北斗七星,同她静静诉说。 “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记,皆系于斗。” “北斗为帝车之象,也可探出帝王命格。七星中,天枢为枢纽,天璇掌旋转,天玑主宰变动,天权掌权衡,玉衡则为平衡轻重,开阳为开阳气,摇光乃光芒之意。” 随着他手的比划,君临的视线也不停跟着移动。 男人的字音轻柔悦耳,听的人不自觉的就消了满心的烦躁。 天文这一块君临懂得远没有温岁礼多,他是真的能做到夜观星象察觉到天地变动。 能做他们师父的,才能远不止这些。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忽闪:“我记得御剑山庄有个镇庄之宝,北斗七星剑阵。” 温岁礼知道她肚里又冒什么坏水了,纵容的笑开:“其实那阵并没有多难破解,可依此推及方位及变化,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如若遇到硬茬,必要先踏罡步。” 你瞧瞧,御剑山庄的杀手锏这会儿在她师父眼里啥也不是。 好像夜间的凉意真的侵袭到了她,让她不自觉拢了拢毛毯,温岁礼侧眼看她,笑意清浅,随即伸开右臂揽过她的肩,往怀中带了几分。 女人的肩瘦削又单薄,真正搂在怀里了才知道她一直罩在宽大衣袍下的身姿有多纤细。 君临一愣,自已就是听的入迷不自觉摸了摸毛毯,怎么这会儿就被师父带怀里去了呢。 “我们还将面临不知多久的分别,日后数载,望君珍重。” 他的情意是那么深重,沉甸甸的压在君临的身上。 相反,君临却是觉得一身轻,好似他的情意化成了她的羽翼,让她轻盈的飞向更高处。 “望下次再见,你我能好好的欣赏一场初雪。” 她回应他的话。 现在她出奇的老实,没再搞什么直女发言破坏气氛,靠在他怀里仰头看着星星。 男人垂眸盖住眼中柔软的像棉花般的眸光,随着一串愉悦的笑声溢出,引得君临靠着的胸膛也在轻轻颤动。 他在笑。 许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过了。 无疑是此刻他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银色的长发,冰蓝的瞳仁,月华落了他满身,如同神明般静坐的人,怀中珍惜又爱怜的搂着一个女人。 女人不时侧头同他说笑,跟他说她的抱负,她的野心,她的下一步计划,温岁礼耐着性子一一回应,为她拨开遮挡的迷雾。 这一刻他们再登对不过了。 没人会比他们更般配了。 大概是因为明早就要分别的缘故,两人贴在一块珍惜的熬到了凌晨,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温岁礼的屋内点着安神香,因为谷中常年只有他自已,房门也没锁,这不,君临轻松的推开门就进来了。 她来干嘛? 她来尽孝道了。 人轻手轻脚来到师父床边,给人仔细掖好被角,又替他整理了下微卷的额发,指尖从男人温热的肌肤擦过,没好气道:“占卜小事倒无妨,可是窥探天机受到的损伤,远不止你表现出来的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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