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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流水般的暴雨一点一点中断成一颗一颗足够让人肉眼看清的豆大的雨滴；他听见呼啸的风声一点一点断续成一丝一缕好似人声一般的埋怨和控诉；他甚至呼吸到越来越凝滞的空气，以至于氧气越来越稀少，他难以控制地头晕眼花，浑身打颤，骨子里感到寒冷。 好冷的天啊…… 史蒂夫·罗杰斯低头，看见自己还放在黑色面具旁边的右手宛如患上了帕金森病一样抖动不止。 “史蒂夫……？” 他同样也听见尤安的声音。 那声音被喧嚣的雨声淹没，好像从天外传来一样遥远和模糊。 “史蒂夫……你还好吗……？” “这……这是……？！”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史蒂夫·罗杰斯听见尤安跌跌撞撞跑到身边的脚步声，听见她不知所措的惊呼，同时也感觉到一只在冷雨中难得有些温度的手掌带着颤抖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咒语出了问题吗……？还是……？” 史蒂夫·罗杰斯收回手，转而轻轻在尤安的手背上拍了拍。他想要安慰对方，让她明白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根本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可是雨声好大，他的声音堵塞在喉咙里，怎么都突破不了唇舌的阻挠。 湿得一塌糊涂的地板上，这位长得跟他曾经的挚友一模一样的不速之客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着，苍白的脸颊被数不清的雨珠接二连三地敲打着，变得越来越冷峻，像一尊精致无情的雕塑。 巴基…… 史蒂夫·罗杰斯失语的情况十分严重。 他甚至连在心底默念对方的名字时，都会产生一种犹疑：这真的是巴基吗……他还活着……还是又一次我的幻想……人死又怎能复生呢……或许他没死可是他的手臂……他怎么变得那样强壮……巴基……巴基…… 尤安低头的时候，看见史蒂夫·罗杰斯的脸上布满了水珠，嚣张的暴雨在这位迷茫的男人身上、脸上耀武扬威。 可是从他双目中滚滚而落的水珠，又有谁能够说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恢复如初——” 尤安再度念了一声咒语，遍地的玻璃碎片纷纷凭空飞起，宛如录像带倒放一般，重新以聚合的姿态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变成了一道完好无损的屏障。 风雨顿时被阻隔在屏障之外，凄厉的风声远了，但是幽怨不减；狂暴的雨声远了，但是冰寒未消。 史蒂夫·罗杰斯茫然地看着尤安动作，他已经抛却了外界的所有，整个视界——和世界——里只有眼前昏迷不醒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他站起身，抬起手的时候用力在身上擦了擦，想要把湿漉漉的手掌尽可能地擦干再去动作。 尤安看着他反反复复仿佛患上了强迫症和焦虑症一样的行为，微凉的秋风让她打了个激灵，心脏似乎也变得有些难以自持的忧郁——一种基于同情的忧郁。 “旋风扫净——” 这句魔咒效果立竿见影：在场所有的、这场风暴的受害者登时干燥清洁如初。几秒钟之前还在整个房子里、在每一个人眼可能发现不了的角落里得意洋洋的雨珠，全都被一扫而空，不知道去向何方。 史蒂夫·罗杰斯怔怔地看着忽然干燥的双手，连忙把不速之客从地板上扶起来。 “我……先把他放到沙发上……？” 他转过头，茫然的神情之中，透露出一种令尤安不忍直视、不忍辨别的恳求。 “好，没问题。” 她微微侧过头，不让自己直视那双还泛着水光的蓝色眼眸：尤安以为自己可以在愤怒和嫉妒的驱使下变成无人可比的铁石心肠……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做不到。 哪怕她再愤怒于命运对于史蒂夫·罗杰斯的偏袒，再嫉妒于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巧合的“死而复生”，她都还是做不到对这样一双友人的遭遇无动于衷。 或者说…… 正因为他们是那样一双情谊动人的友人，尤安才会难以自制地共情，不得不再三于残忍的设计中反复退让。 想到这儿，她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看来雨珠也落到我的眼眶里了。 尤安静静地盯着史蒂夫·罗杰斯小心翼翼地动作，她此时此刻忽然不再嫉妒、愤怒以及怨恨。 透过狼狈的史蒂夫·罗杰斯，她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自己。 如果她期待的那一天真正到来…… 史蒂夫·罗杰斯在面前演绎的，不过是将来即将在自己身上上演的雷同剧目而已。 ----
第59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史蒂夫·罗杰斯坐在沙发上，身边是昏睡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这位令他魂牵梦萦的友人双目紧闭，呼吸平稳，黑色的发丝和苍白的脸颊交相映衬。 尤安感觉对方像一张充满了破碎感的油画，又好像是一尊被时间无情冲刷，因为残缺而成为至美的雕塑。 他沉睡着，线条柔和却格外分明。 “安……” 史蒂夫·罗杰斯的眼神总在巴恩斯身上打转，他似乎想要将对方看得彻底，好让自己日复一日的思念和痛苦聊以慰藉。 “我才是隐瞒更多的那一个。” 史蒂夫·罗杰斯挣扎着从巴恩斯身上移开了目光，转而恳切地看向了静静坐在对面，面容平静又温和的女人。 “史蒂夫·罗杰斯……这个名字……” “或许你不会相信……” “我有这个名字，实际并非因为父母崇拜美国队长……” “而是因为……” 史蒂夫·罗杰斯咽了口唾沫，他不自知地将手伸到了旁边，将巴恩斯冰凉无比的手掌抓在了掌心里，仿佛这样就能够从中攫取一星半点不存在的勇气。 “我就是美国队长，货真价实的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我相信。” 不等史蒂夫·罗杰斯惴惴不安地继续解释，尤安轻轻地从鼻子里喷出一缕气，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带着点讥嘲。 “我相信。” “如果在经历了刚刚的惊心动魄后，我还不相信这个事实，那我岂不是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一个？” “我相信。” “我百分百相信。” 史蒂夫·罗杰斯虽然没看见尤安脸上有任何的神色变幻，但是却从她不同寻常的说话腔调里察觉出她想要多番掩饰却不得其法的抵触情绪。 “抱歉……” 除了抱歉，史蒂夫·罗杰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算了……” 尤安似乎咬了咬牙，最终却还是叹了口气，双手握拳又松开：“其实……不告诉我也好。” “毕竟……这也太不科学了……” “在今天之前，你就算告诉我，我大概也不会相信……” 说着说着，尤安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的身上。 她目光一凝，意识到重要的问题： “如果你是美国队长……那他岂不是……？” 史蒂夫·罗杰斯听出了尤安话中的迟疑和惊讶，同样他还听出，尤安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对……” “……没错……” 史蒂夫·罗杰斯沉重地点点头，失而复得的惊喜和不知所措不间断地冲刷着他茫然的心脏，情绪太多太汹涌，以至于他已经没办法用简单的言语和神情表示出来。 落在尤安眼中，他还是怔怔的。 “这……”尤安演着演着，忽然有几分真情实感的痛苦，“这不是很好吗？” “你们都还活着。” “你活下来了，你的挚友同样也战胜了死亡。” “这很好啊……” 史蒂夫·罗杰斯眨了眨眼睛，看见一颗颗透明的水珠。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狼狈的泪水，后来才发现，流泪的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尤安。 对面的女人鼻头发红，一颗一颗大而分明的泪水不是从眼角蜿蜒而出，而是直接从下眼睑的中央一跃而出，每一颗的坠落都惊心动魄，每一颗的坠落都如此决绝。 “你们都还活着。” “这就已经足够了。” 史蒂夫·罗杰斯忽然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有某种东西被烤焦的味道。 这味道并非忽然出现，只是之前风雨太大，意外频发，这点儿不起眼的特别被顺理成章地无限期延后。 尤安惨然一笑，侧过脸不看他，抬手轻轻地擦了擦眼泪。 史蒂夫·罗杰斯发现，她白净的欣长脖颈上多了一条细细的项链。顺着项链看去，焦味的源头也被他发现了： 尤安的发尾打着不正常的卷儿，每一个卷儿都黑得不同寻常，像是被火焰燎过一样。 其实尤安的发色并不算纯黑，她总有几缕发丝泛着不寻常的黄色和红色。 所以此时此刻发黑的发尾在史蒂夫·罗杰斯的眼中显得格外突出。 “安……你的头发……” 嗡嗡—— 嗡嗡—— 还没等他问完，塞在长裤外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作响。 史蒂夫·罗杰斯不明所以地拿出来一看，瞳孔却猛然收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格外冷峻。 【出事了】 神盾局的内部号码发来的消息。 【尼克·弗瑞遇袭】 “怎么了？” 尤安轻轻地笑了笑，擦好了眼泪，转头疑惑地看了看再度沉默的史蒂夫·罗杰斯。 “咚咚——” “咚咚——” “咚咚——” 这时候，尤安的家门却巧合地被敲响了。 “算了。”尤安无所谓地耸耸肩，竭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些，“我先去开门吧。” “等一等——！” 史蒂夫·罗杰斯终于从无穷尽的追恨中脱身，他猛地站起身，领先一步，动作极快地走到了门前。 “……我来开门吧……” 面对尤安疑惑的视线，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将一部分据实已告：“刚刚我们才遇袭……说不准这是幕后人的另一种试探。” 啊！试探！ 史蒂夫·罗杰斯忽然惊醒：尤安的房子足够安全吗？之前神盾局装模作样地前来一番探查，保不准就有敌人暗中装上了监听和监控的装置。 “尤安——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了一声尤安和史蒂夫·罗杰斯都十分熟悉的声音——是他们的邻居，那个可爱的金发护士，莎伦。 “莎伦？” “看来她又值了一次夜班啊……” 尤安同情地摇摇头，看向了迟迟没有开门的史蒂夫·罗杰斯：“怎么了？” “没什么。” 史蒂夫·罗杰斯不免联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莎伦·卡特，绝对是神盾局安排在他身边的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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