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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未完，就听宋宛宜回过头来清脆地说道：“咦，小涵姐什么时候出去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并不响，但是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都诡异地安静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中间排座位最靠近过道的一侧，那里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吊扇吹出的劲风翻动着散乱的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微响声。 “是啊，下个礼拜就要最后一次队测了。” 李奈的喃喃声飘忽，透着绝无感情的彻骨冰寒。 被这件事一打搅，大家看青奥的兴致都淡了。会议室里沉闷又躁动，充斥着不可言说的诡异气氛。就算是坐在后排的男队员们，也不免对即将命名的新动作充满好奇。 还是解说技术明显不够纯熟的孙令德再一次调动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准确地说，应当是填饱了大家被吊起来的胃口。第三轮平衡木比赛开始，眼看徐若澄大比分领先，俄罗斯队的图特终于耐不住冲击了屈体旋下这个G组的高难度下法储备，然而却一屁股坐在了垫子上。 “啊，我们看到她失误的是一个G组动作，这个动作是目前女子平衡木中最难的下法，这个失误了也不稀奇。”许是徐若澄的金牌把握大大增加，孙令德的语气很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华国女队的选手啊，已经能够做出比G组还要难的动作了。” “诶，我好像听说从去年开始，女子体操已经有H组和I组的动作了啊，是这样吗，孙主任？”童桐赶忙凑趣，尽管解说体操已近十年，她对体操规则仍然是一知半解。 “那是自由操上的几个动作，其它项目都还没有。”孙令德又把话题岔回去，“不过平衡木上最快可能在下半年的世锦赛上就会出现H组甚至I组的动作了。” “说到这里，就先要跟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介绍一下，等一下徐若澄在自由操上会展示后直转体1260接前团的开场空翻，这在自由操上已经是一个F组的高难度动作了。而我们华国女队已经有选手做出了平衡木上的后直转体1260下，而在平衡木上做这些高难度的空翻动作要比在自由操场地上至少难两个组别，所以说，这个动作一旦在国际赛场上亮相，被定为H组甚至I组都是很有可能的。” “是啊，1260度那可是整整三圈半哪。”童桐惊呼，附和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恭维之意。 “什么至少高两个组别？团二自由操上D组，下法也是D组；屈二自由操上D组，下法是E组；还有一千零八十……”李奈恶狠狠地嘲讽着孙令德的“激情解说”。当然，熟悉她的人都不难听出，这只是一种迁怒，而怒的自然是她那位“好师妹”，居然能够背着包括同门师姐在内的全体队友偷偷练出这样的动作。 “奈姐，何必呢，他也只是指屈体旋和团身旋。”简秋宁轻声相劝。 “怎么，你倒是稳得住。那我就不说了，只等着看，徐若澄配不配得上孙主任这样的得意。”李奈赌气道。 简秋宁别开目光。听到孙令德揭开“后直1260”下的真面目时，她内心的震撼可绝不比李奈少。 孙令德既然能在公共场合放下这样的大话，可见方月涵的动作已经成形；而她要命名这样一个新动作，必须得先上世锦赛；方月涵若锁定了世锦赛的名额，那么被排除在正选以外的人…… 不用更多理性地分析，简秋宁便十分确定，从上一次调解纠纷时方月涵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态度来看，在掌控名单的教练们眼中，自己就是与她对位竞争的那个人。 此刻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和平静，与其说是沉稳从容，不如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对于落选这件痛彻心扉的事，她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后直1260下么？方月涵真的可以做出来？”莫青如愤愤不平的声音拉回两人的神智。“她自由操上也不会1260吧。” “真的可以做出来吗？”杜明暖不完全明白李奈和简秋宁的怏怏不乐，也在悄声问着。电视屏幕上，一位西班牙选手正因后直900下失误坐地垂头丧气地往台下走。“老巫婆说过，宁做屈二不做900，那1260……岂不是更火星？” “我不知道。”简秋宁茫然，想了想又补充，“不敢想象。” 相比纵轴转体类空翻，她本来就是要更擅长横轴空翻一些，1260，至少在她心目中是个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 “这谁又能说的定呢？自由操上不会，不代表平衡木上也不会。可能小涵就是在平衡木上打踺子的感觉更好一些。”回答莫青如的却是凌雪和气的嗓音。“好了，大家都不要再议论这件事了，如果动作真的登陆了，肯定会召集大家一起观摩的。现在还是一起给徐若澄加油是最紧要的任务。” “是啊，小涵的1080下，本来就做得比我好。”莫青如等人都噤声了，只剩下柳曦的一声喟叹飘散开来。简秋宁回过头去，身后华国女队的两位平衡木高手都是文文气气的模样中，都有着一股子相似的落寞。 “好！”孙令德又是一声高喝，青奥会的赛场上，徐若澄的前手翻前团稳稳钉在了木上。 李奈的赌得彻底，徐若澄真的赢下了青奥会的女子个人全能金牌，还赢得漂亮利落，风光无比。 平衡木她顺利完成6.4的高难度成套，得分14.933。三轮结束以后，她领先对手1.5分不止，第四轮自由操却还是坚持上满全部难度，且完成质量优异，只有末尾的团两周稍微趔趄算是个小瑕疵，最后以2.5的大比分优势站上最高领奖台。 巴西选手芙拉维亚则凭借零失误的优质发挥逆转预赛第一名图特，斩获一枚对于体操小国而言意义非凡的全能银牌。 随后的两场单项决赛，徐若澄也用稳定到堪称神勇的表现一洗论坛里前段时间对她比赛能力甚嚣尘上的质疑，优质完成既定难度，一日之内斩落两金。青奥三金的总战绩追平四年前风采无双的天才少女达维诺娃，徐若澄俨然成了华国体操女队首屈一指的明星，一时间国内各家媒体纷纷追捧，访谈展望漫天飞舞。 巴西小将芙拉维亚表现也不错，跳马决赛亮出了“苏杏跳”，加上优质的尤尔琴科720，将金牌收入囊中。自由操决赛又再次紧随徐若澄之后，获得一枚银牌，成了论坛里讨论度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高低杠决赛，道妮挑战自己的命名动作时失手掉杠，图特拿到金牌，保住了俄罗斯队身为体操大国的颜面。 对徐若澄出人意料的成绩，简秋宁多少是有些惊讶的，也许这份惊讶里头也含着些许不适，不管怎么说，对徐若澄这个人，她终究是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对方这次的表现的确无懈可击，在欢迎她和章龄衣锦还乡时，简秋宁也搁下了那点不适，真心实意地跟着大部队热烈鼓掌。 真正心里解不开这个结的，恐怕还是柯润雨，集体观赛的两次陈松涛都大度地准了她以“脚疼”的名义待在寝室休息，背后真正的理由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然而她的避而不见又算得了什么？就是徐若澄的“英勇战绩”，在队内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 第三次队测来了，“万众瞩目”的六人正选名单，也终于是要水落石出了。 ---- 今天有二更！
第40章 “来，我给你搞点亮片在这儿，亮闪闪地多吉利，又好看。”第三次队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选手的妆容服饰也有着较为正式的要求。杜明暖帮着简秋宁化完妆，满意地端详一下，又掏出“压箱底”的亮片盘非要往她脸上抹。 简秋宁拗不过，只好又任好友在脸上涂抹勾勒一番。 “弄好了，你好好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超凡脱俗？来，再给你梳个头，我们俩今天一起闪耀赛场。”杜明暖笑道，按着好友的肩膀坐在桌上支起的圆镜子前，又拿过放在梳妆台上的木梳，不由分说就把简秋宁胡乱扎起的辫子放下来打散，然后细细地梳通梳顺，先以小皮筋束起额头的碎发，然后扎起精神的高马尾，装饰好金色的蝴蝶结发带，别上一圈亮晶晶的卡子。 简秋宁注目镜中，见眼角同样点着亮片的杜明暖认真地替自己梳头，因练习体操而带着一点儿薄茧的十指灵巧地在乌黑发间穿梭，她鼻端忽然有一点小小的酸涩，知道这是好友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和祝福。 心头暖融融的，简秋宁嘴上却道：“这个蝴蝶结我哪好意思戴？老贵了，是你妈送你的生日礼物呢。” “嗨？你跟我不好意思？我妈从去年过年来了一趟之后，可喜欢你了，不用不好意思。我这头上不也戴着？”杜明暖把下巴搁在简秋宁左边肩头，一只手从对方脖子后头伸过来，在简秋宁右腮畔比了个V字，镜子里霎时映出两张青春秀丽的笑颜。“只是你今天怎么还穿这样衣服？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要不你还是换那件白色的吧，多漂亮？跟头花妆容也很配。” “不用了。”简秋宁看了看翻出来放在床上的那件白底黑凤凰的新衣，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省队全力支持我的一个态度？如今形势严峻，能不能进入正选只得尽人事听天命，又何苦再给自己的省队添一条“不服从大局”的罪名呢？ “那咱们这就走吧。”杜明暖听她这么说，也就从善如流，两人披上运动外套，背上包，一同走出了寝室门，向着未知的结局奔赴而去。 与此同时，寝室楼的另一个房间里，梁淑正在疯了似的翻箱倒柜。 “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给我说话啊，东西昨天拿回来了你给放去了哪里？斗大一个摄像机怎会无缘无故地不见？”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被胡乱扔得遍地都是，梁淑喘了口气，喉咙里逼出两声火气十足的尖叫。“方月涵，我问你话呢！” 方月涵贴着门板背后站着，脑袋低垂，双手交叠着背在身后，标准的面壁思过姿态。不管梁淑怎么叫，她就愣是不吭气，只有泪珠一串一串地滚落下来，转眼间就在白瓷地砖上汪了一小滩水渍。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了，叫你拿DV回来看视频学习，又不等于非要你今天用上这个动作。”已经装扮好全副武装的李奈慵懒地倚着桌子，见梁淑和方月涵陷入僵局，她才悠悠开口。“梁导，这么大个东西啊，是绝对不可能这样翻都找不见的。” “什么？”一听这话，梁淑愣了一下，接着便明白过来李奈的意思，气得面色铁青：“方月涵，你长进了啊，机子真是你藏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还打量着说瞎话瞒我们呢？” 方月涵仍然不吭声，身形却随着泪滴的洒落开始晃动。终于，她咬了咬嘴唇，直僵僵地走到自己床铺旁边，伸手扯开抱枕的拉链，从一团棉花里刨出了那个让梁淑遍寻不得的摄像机。 “好啊，机子拿出来了，里面的要紧东西给我删掉了，方月涵，你真是给教练长脸啊，你本事那么大，就干脆不要我们，干脆自己单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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