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他也想要自己以及和他一样正在挣扎和困惑的孩子们能活下去。 “死是很可怕的事情……还是活着比较好吧?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中岛敦是为了活着而拼命追求意义的人,也是这样的求生欲,让他在几度触碰到死亡本身时,从三途川走了回来。他很难说清自己所等待的“好事”到底是什么,但他此刻的眼睛告诉对面的人,也告诉了画面之外的人,他已经等待到了。 这一眼告诉所有人,家主再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无论接下来的道路多么辛苦,血泪交织,“中岛敦”会按照她的期待走下去,他将自己存活的意义等价于此。 这番言语听上去并不成熟,充斥着迷茫,但对生与死,意义和价值这些谈论,却发生在这些孩子仅四五岁的年纪。他们确实活得比别人辛苦些,必须抓住什么理由,才能对得起自己狼狈求生的作态。 已经找到自己存在价值的武装侦探社社员中岛敦,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和一群人一起听着“自己”孩童时的发言,看着“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认为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认识了侦探社的大家,对未来也没有恐惧和迷茫,不曾后悔。如果重来,他愿意再选择这条路,但这只基于他的想法。 他无法替“中岛敦”做出决定。 而听见了幼年“中岛敦”发言的“芥川龙之介”沉默,最后做出了让步:“要杀什么人,由在下来做。” 虽然二者真正的交集开始于芥川银的求助,但她也是为了自己咳嗽得快要死掉的哥哥芥川龙之介。芥川龙之介欠下来的,他自己还。 只是芥川龙之介松口的原因不在于此。与其说他是为了还债,不如说他对支撑着中岛敦活下去的信念有些触动。中岛敦怎么敢这么笃定,就像是自己已经找到了需要用生命去达成的意义? 芥川龙之介并未找到,但他认为必然有一个理由在此。在既定的命运线里,他会在将来把存在理由寄托于某个人的承认,寄托于自己能击退任何人的强大——无论如何,他不认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本身。 他此刻在中岛敦身上找寻着的东西,与曾经太宰治想在中原中也身上得到的答案,竟微妙地有些重合。这种兜兜转转的宿命感,森鸥外似有所悟,太宰治则更看得分明。 原先要经历过无数曲折才能讲完的故事,此刻围绕着同一个人压缩成短暂的篇章,揭开中间重重篱障后,冲突的终点被放在了一起。这依旧很难和原来对比出好坏,但至少,省去了很多纠葛的时间。 面对“芥川龙之介”仍然带着警惕的目光,“中岛敦”最后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我带你们去见老师。” “老师”吗?太宰治为这个称呼一愣,以“中岛敦”养子的身份,最不济的称呼都应该是“母亲”。连他用的都是“老师”这个词,梦野久作又是怎样理所应当、毫无磕绊地喊出“妈妈”这个词? 真正的受益者竟然是梦野久作,不少人意识到这件事后只觉得毫无道理。曾经遭遇了Q精神异能力的武装侦探社一众先不提,即便是与Q同处于港.黑的同僚,对这个行走的活灾难没有好印象。 在这个世界里梦野久作还活着,纯粹是因为他活下来的收益更大。世界可以单调地分为两者,梦野久作和其他人,并且彼此相互敌视。 他人认为其“不配”的评价,梦野久作并不知晓,不过他也不在乎。神不爱他,世界拒绝他,从前他会为此痛苦,但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锚定的标点,即便这个标点游离飘忽,并且要他强作乖巧。 在场之人绝对想不到,原本极端自我、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梦野久作,在家主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却是“腼腆”和“容易紧张”。他到底无师自通了如何戴上另一副面孔。 又或者说,梦野久作的情绪真切,只是他从前以别人的恐惧填补内心的空洞,而现在梦野久作从未期待过得东西无缘无故地落在他身上,他一边狂喜,一边恐慌。 也因此,在遇见原来熟悉的人和事,梦野久作绝不会将其展现在家主面前,反而会竭尽全力去掩盖,最开始出手的原因有一部分基于此。 一代少主津岛修治因夏目漱石叛逃,二代少主中岛敦遭遇了太宰治(津岛修治)的阻击,也走向了并不为家主所期待的结局。唯有梦野久作,占尽一切有利因素,也并不背负家主期待,一时间没人能动他。 梦野久作的依仗,随着故事进展得越深入,越能被众人意识到。假设故事中的太安真的存在,并与现实有了关联,而梦野久作依旧被家主视为亲子—— 已有人在心里做了决定。 命运的走向,在此刻再次呈现了惊人的相似性。 已有苗头但并不确定的未来暂且不谈。起码“中岛敦”的话语表明了,接下来的故事会再次出现家主的身影,而这足够让太宰治呼吸轻轻一顿,感受到某种阵痛。 “津岛修治”或者说“太宰治”的命运已被家主深刻地影响,前者甚至交付了一部分“生与死”的观念。这足以让太宰治感到恐惧,如同注视到同类被吸入深渊,自身也产生了相同的眩晕感。 而在意识到家主有可能也在注视“织田作之助”后,他再次感受到了某个强大存在的巨大引力。这种引力无法抵抗,只能接受,如同当初怎样也无法躲避的悲剧一样。 唯一让太宰治感到些许希望的是,家主对从属于她的一切所表现出的宽容,少主、亲卫,甚至家臣和侍者。除了少主——她不太好用统治者的手段去培养另一个统治者,对剩下的家族成员,家主总是想寻求一种所有人趋于客观上完美的解法,她不是会扭曲“零件”本身特点来构建家族机器的人。 太宰治不信任他曾经的首领森鸥外,却能够将信任交给另一个世界,只从画面了解过的家主。后者身上始终带着一种即便世界毁灭,也只会情绪稳定地接管全局的余韵,这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托底的存在,此刻予人以跨越所有苦难的安心。 只要家主注视到“织田作之助”。
第97章 家主与试错者 让家主为其存在暂且投去一瞥——这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并不困难。少年杀手, 并且业界知名,摘得了“金牌杀手”的头衔。即便赛道不一,这依旧能说明他的天赋和能力。 以家主更侧重于找同龄人作为亲卫的习惯, 织田作之助毫无希望,但是他依然存在于这份资料里, 足以让他拥有另一个可能。 即便他没能成为少主的亲卫——不,应该说这个身份更危险一点,卷入了少主继任的漩涡之中,只要织田作之助成为太安的一份子就好。无所谓底层不底层, 太安没有这种说法, 一根螺丝不会比另一根螺丝高贵。 然后家主说:“但是芥川兄妹走的已经是攻击路线,再来个杀手意义不大。” 她又看到了什么。 在原来的世界中, 芥川龙之介的异能力【罗生门】, 使得他在港.黑几乎成为了一尊杀神,已经和带来死亡相挂钩;而芥川银也以一对细长的双匕首,在这个黑手党组织开出一条道路。 很难想象这些才能在她的眼睛里是什么样子,但无论如何她始终践行着自己“资源配置最优”的理念。就好比被她评价为“看透人心”的“津岛修治”,最后成为了太安的少主一样, 这对兄妹或许也要走向相同却又有差别的未来。 但是——为什么啊,都到这一步了。 太宰治竟好笑地感受到了委屈,只是他凭什么呢?太安的家主既不知道他,也没有必要理会他的期待。只是除了某一点受挫, 其他所有事上都无所不被满足的“津岛修治”, 让他竟然也产生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 一个绝对的永恒存在于此, 让人已经习惯了任她选择, 或让向她索取。在已经度过这一段坎坷曲折经历的众人来看, 家主漫步在原本既定的道路线上, 她轻巧地做出决定,然后未来陡然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被动地等待,“津岛修治”已经体会过够多,此刻却轮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感受这一点。他越来越为“津岛修治”感同身受,只是后者却从来无法意识到他的存在。 梦野久作的存在像根刺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太宰治,这是一段既定的过去,在静默地观看以外,别无选择。 所以这一段的画面的意义在哪里?太宰治无声叩问。没有人会为早已死去的织田作之助的另一个可能牵动心神,只有他,他再次感受到一种赤.裸的恶意,并且仅针对他一人—— “异能力【天衣无缝】……看到五秒后的未来?” 在停顿了片刻后,家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像是突然发现了之前错过的有趣信息:“什么原理,机械决定论?重点可不是五秒或六秒这种数字呢。” 她看上去对思考这些饶有兴致,而经历过这一点的与谢野晶子虽面露无奈,嘴角却带着一点笑意。 人的确会为他人的一句话而对后者产生无限的好感,不过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发生在在场的人身上,他们经历过的足够多,已不会被简单的一两句话打动。 但与谢野晶子,确实为那些对她命运的解释而动容。 ……真是的,怎么会有人担心“她”的科研经费啊。 家主到底更愿意去关注哪些事?在人们以为真正的重点已经呼之欲出的时候,她落眼之处却让所有人错愕,比所想的大得多,又或者小得多。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她必然在意之事,一切只顺着自己的心意。 或许对她来说,芝麻米粒一般大小,只有蚂蚁们会为其纠葛,进行着重要程度的衡量。而这次,她显然更在意别的地方。 “如果他五秒后发动了异能力,【天衣无缝】能在‘此刻’看到十秒的未来吗?” 想到这里,女人眨眼,似乎有了自己的解释:“不过或许对他们来说,未来大概都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原本还在对着她奇怪的关注点感慨“不愧是家主啊”的众人,此刻再次为“他们”这一突如其来的冷峻用词沉默,轻松和缓的表面被陡然撕裂,露出其中毫无温情的内核。 ……不愧是家主啊,太宰治一瞬间头脑空白。太傲慢了,就好像自己超脱于命运之外一样。而他们的痛苦、挣扎、信念此刻都如同观赏盆栽般,她看着,却又与她无关。 即便太宰治心里隐有这种感受,也为这撇清一切的用词而感到莫名的恐惧,潜意识里预想着一种他不愿意见到的可能。 离人群越远,她的眼神就越远。直到独处时,她便不因为任何人而存在着某个身份,家主、老师或者养母,毫无顾忌地使用着与世界存在巨大隔阂的视角,诧异或又无所谓地观察着一切。 她或许知道旁人无法理解自己的角度,也就从来不在他人眼前表露这一点,为环境而担任着不同的角色,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这样看来,家主已经确保了无人会受她视角的打扰,但她想不到的是,有另一群人,此刻得到了阅读她故事的机会。这于她无碍,却让前者看到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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