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和郑氏发生夫妻关系,可眼见着郑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谷陶心里那叫一个激动,比郑氏怀了他的种还激动! 谷陶认定他给老爷养儿子,老爷自此会重视他,补偿他,把他当心腹看待,他成为外院大管事,在外面吆五喝六,被人称一声“谷爷”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因此小心伺候,叫郑氏生下这个孩子。 这孩子几乎是他后半辈子的全部希望!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郑氏生下孩子,他小心将消息透露给老爷,可自家老爷一开始是忌惮封氏的娘家,也怕刚生产完的封氏闹起来不好看,叫他把孩子带回去仔细养着,有什么日后再说。 可谷陶等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眼睁睁看着老爷先后往家里纳了五房姨娘,又生了八个孩子,单是长成立住的就有四人,老爷他压根儿就不在意庶出的孩子死活,全扔给奶奶封氏照管。 奶奶封氏照管孩子,除了她生出来的大少爷乌追,其他的都是给口饭吃饿不死就成,哄的她开心了就跟逗狗似的多逗两下,惹她心烦了就让去日头底下罚跪。 谷陶可算是看明白了,老爷他不缺孩子,更谈不上对自家养的这个孩子有多重视,要真心疼儿子,能叫郑氏生的这个去给奶奶封氏生的大少爷做书童,动辄打骂,顶替大少爷三更半夜去跪祠堂? 还任由奶奶磋磨,不给吃喝,饿晕了被抬出来? 就老爷那态度,秋东这个儿子即便将来被认回去,分家的时候能分两亩薄田就顶天了。 老爷能让郑氏去庄子上做个小管事,让他谷陶管着米面采买,已经是给他们的封口费,要是他们还不知足,老爷有的是法子要他一家老小的命。 谷陶估摸着奶奶封氏是知晓秋东真实身份的,要不然不能那般磋磨一个孩子。 但正因为如此,谷陶才更害怕,更看秋东不顺眼,这孩子管他叫他爹,却是老爷的种,老爷不护,奶奶厌恶,他也跟着两头不讨好,处处吃挂落。 因此在家时常对着所谓的长子秋东阴阳怪气,唤他“小少爷”,指使他做这做那,稍有不顺心便嘀嘀咕咕: “你可真是金贵的少爷命,不愿意干也得干,这辈子投错了胎养在老子膝下,下辈子投胎的时候睁大眼睛多瞅瞅吧,怨不得旁人!” 原主本就不是什么笨人,听多了自然会琢磨里面的问题,一日两日细细留心,发现处处都是漏洞。 可知道这个事实除了让他清晰地知道他不受亲爹待见,不受养父待见,不受当家奶奶待见的事实外,什么用都没有。 他只有继续乖巧的做大少爷的书童,做养父的长子,才可能安稳的熬到上了年岁去外面当差,呼吸一点自由空气。 为了能活的更长久一些,原主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读书比少爷好的事实,近几年帮少爷糊弄课业的水准也是一降再降,任是先生也以为是少爷乌追自己写的。 他连以前在地上练字的习惯都改了,保持和少爷几乎毫无差别的一□□爬字,才能让他稍微有点安全感。 不幸的是,原主最终没等到得来自由的一天。 秋东再次醒来,耳边是母亲郑氏和父亲谷陶的小声争执。 他微微偏头,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隐约看到屏风后一个身量矮小的男人对身段儿高挑的女人指指点点,气急败坏,还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 “门房老黄家的闺女怎么了?你嫌弃人家配不上你生的少爷,人家还嫌他晦气呢,这都睡了几天了,病病歪歪的谁想嫁进门就伺候他一个病秧子啊? 趁老黄闺女稀罕他的时候抓紧把亲成了,就当是冲喜好了,要不然回头人家反悔了,我看你上哪儿后悔去!” 身段儿高挑的郑氏往屏风这头看了一眼,声音又低了三分,气势却一点儿都不弱: “你少在这儿胡咧咧,当初你既然没梗着脖子拒绝老爷保媒,还兴高采烈拿了老爷的好处费,该是什么样你都得受着。 这些年我们母子几人吃住都用的是府里的,没花你一个子儿,你谷陶在我跟前充不起这个款儿,在孩子跟前收起你阴阳怪气这一套,否则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还有我警告你,当年我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会将小东视如己出,才会咬牙生下小东。既然你当初说了那话,就别想出尔反尔!” 谷陶被郑氏怼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道: “好好好,不说这事,我已经和老黄说好了,现在你想反悔,咱们两家进进出出都在一个府里,面上多难堪呀! 再说桃花那姑娘真不赖,里里外外都能拿得出手,嫁给谁谁就是享福的命!” 郑氏啐了一口: “我呸,你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这话亏你能说得出口,那桃花可是个天瘸!实在没法儿出门她家才让她待在家里打理家事的! 你安的什么心,我儿是配不得齐头整脸的姑娘了,非得上赶着找那么一个走路都不利索的当拖累?” 谷陶打定主意,一口咬定: “反正我和老黄已经换了两孩子的庚帖,老爷那头也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吧!” 郑氏恨恨的再啐了一口: “你就是想让小东赶快成家,把他分出去单过是不是?我告诉你,小东他现在是你亲儿子,是你长子,分谁都轮不到把长子分出,别做白日梦了!” 谷陶恼恨的地方就在于此,时人分家,家产的七成要分给长子,余下的三成给其他孩子看着分一分。 可他辛辛苦苦积攒一辈子的家产,再是对主家忠心耿耿,也不会把大头让老爷的儿子给继承了去,亲生孩子分点犄角旮旯的零碎。 那样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奔头? 但凡秋东占了他次子的位置也好,他都没这么迫不及待想把对方赶出家门。 知道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郑氏,谷陶索性趁着秋东生病,郑氏一门心思都在秋东身上的时候,先斩后奏,和老黄换了庚帖。 谷陶有恃无恐: “你不是去求了老爷吗?他什么话都没应是吧!” 郑氏气急,拽着谷陶出去,要与他分说个明白。 关门声响起,秋东试着从床上爬起来。 四肢酸软无力,一个十五岁正长身体的少年,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米粥,现在想起各种肉的味道,秋东嘴里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正在他想出去找点吃食的时候,二妹妹谷禾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差点儿和他撞上。 谷禾见大兄醒了,惊喜的扶着他坐在凳子上,细心倒了温水叫他慢慢喝,从袖中掏出用油纸细细包起来的半只烧鹅,小心展开露在秋东跟前,低声跟他解释: “今儿晌午大少爷自个儿从床上爬起来吃了两盏肉羹,奶奶高兴,叫人赏了我们一只烧鹅,这是我的那部分,特意留着给你吃呢,来,尝尝!” 秋东就着温水,慢吞吞咬了一口。 真香! 忍住胡吃海塞的强烈心情,秋东问二妹: “你不在夫人院里当差,怎的这时候回来了,小心赖妈妈给你小鞋穿。” 谷禾看一眼四周,凑到秋东跟前,小声嘀咕: “大老爷带着孙少爷上咱家来啦,说是想叫孙少爷在咱家附学,奶奶不大高兴。老爷正劝着呢,前头就传来消息说孙少爷和咱家大少爷打起来了,老爷和奶奶急匆匆赶过去了,我见院里没事便偷偷跑回来一趟,马上就要回去啦!” 大老爷是主家老爷乌植的那个在乡下种地的大哥,没记错的话,这位大老爷的孙子今年才将将五岁,到了能进学的年岁。 小孩子到底是咋和大少爷乌追打起来的,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 秋东眨眨眼,放下冒着香喷喷热气勾引他的烧鹅,起身,虚弱道: “我得去看看,你也赶快回奶奶院儿里去,万一出事了没人支应可就糟了!” 谷禾听大兄这么说心下也有点慌,但见大兄面色苍白,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很不放心的叮嘱: “我去就成了,哥你在家歇着,少爷跟前有的是人伺候,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重要。” 秋东摆手:“快去吧,我心里有数。” 看人走远,他还是放下烧鹅,一摇三晃的去了正堂那边。 这时候不用问,都知道人在正堂。 乌家搬来省城也就这几年的事,颇有点暴发户的意思,处处都跟旁人家比着来,渐渐地就形成了不管大事小事都喜欢去正堂分说的习惯。 秋东花了一炷香时间赶过去,正好瞧见正堂外被小厮丫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连个落脚看戏的空挡都没有的场景。 不过这也不打紧,旁人见是他,知道他是大少爷身边的红人,自动让出位置。 于是等秋东终于能看现场的时候,就听才五岁的乌大老爷家的小孙孙用尖利的声音喊: “我说的都是真的,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骗人,我溜进小叔房间的时候,看见他和一个哥哥在吃嘴,那哥哥还说‘少爷,来嘛,尝尝小的嘴里甜不甜’,小叔就拍他屁股,还说他可真骚啊。 我见他们吃的可香了,就说我也想吃,小叔转头骂我毛都没长齐,想什么美事呢!” 小孩子嘴里的小叔,正是乌追乌大少。 秋东默默观察这位孙少爷,人家双手叉腰,可生气了。 哎呀,这活灵活现的表情语气动作,简直是表演系学生教科书般的存在呀,秋东看得啧啧称奇。 想也知道,这位孙少爷在家受到的宠爱只比乌大少爷多,上到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下到堂兄堂姐,全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哄着,是能在全村称王称霸的存在,还没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也没人敢这么瞧不起他! 事实上也是,这位自觉被人小瞧了的孙少爷,当时对着乌大少的手腕就是一口,也就传出了“两人打起来”的话。 但孙少爷这话一出,现场先是“哄”的一声炸了,又在乌老爷严厉的目光扫视下,鸦雀无声。 一个个低着头,恨不能当自己是透明人。 乌老爷指着现场所有人,狠戾道: “是谁?是谁勾引大少爷做些不三不四的事,自己出来,别等着老爷我亲自查,那后果绝对是你们不想要的!” 秋东也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乌追平日里到底和谁有这方面的意思?结果他这头什么都没想出来呢,就觉得周围人似有若无的视线往自个儿身上扫。 就连他那养父谷陶,也用非常诡异的眼神暗暗打量他。 秋东:“……” 被怀疑的秋东:有一万句敲里吗不知道对谁去讲。 秋东:过分离谱,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表达心情,总之先问候荤素不忌的乌追肯定没有错。 没等旁人怀疑太久,一个战战兢兢身穿灰色短打的小厮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他周围轰的一声空出好大一片。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92 首页 上一页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