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你可能不习惯山下的喧闹,想?着是否给?你安排一处僻静的宫殿呢。” 秋东在阿耶阿娘身边坐了,下首才是身为太子的大?兄。闻听此言,温声道: “我很喜欢如今的住所,劳大?兄费心了。暂且住一段时日,不合适再换也可。” 一家人欢欢喜喜凑一起用晚宴,说的都?是家常话,气氛难得融洽,眼里总是藏着忧郁的二兄李贤,主动邀请: “明日英国公世子府上?举办诗会,不若你与我同去??” 秋东心道,这?英国公李敬业,一家子武将,如今竟也开始办起诗会了,也不知里头有什么说头? 疑问还未出口,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阿娘身边的沐封姑姑小?声在阿娘耳边低语两句,阿娘的视线淡淡从阿耶身上?扫过,不咸不淡道了句: “既来了,便叫进来了吧。” 阿耶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向来关心阿耶的阿娘,竟只淡淡瞥了一眼,没说一个字。 秋东见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妙龄女子,长相艳丽,打扮张扬,他并不认识,因此能很淡定的吃菜。 可观其他人神色,多少都?有点不自在。 秋东眨眨眼,心里便有了数。 必是阿耶钦封的魏国夫人,贺兰敏月。 果?然,对方?一开口便验证了秋东的猜测,只见她笑盈盈朝上?行了个万福礼,也不用谁叫起,便自如的跪坐到阿娘身边。 与秋东一左一右,占据了帝后二人身边的位置。 贺兰敏月赤|裸|裸打量秋东后,眼神中有惊诧,有羡慕,有惊艳,有嫉妒。 可谓无礼至极。 秋东瞧阿耶神色,果?然悻悻的,很有在阿娘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 贺兰敏月好似没察觉她的出现很不合时宜似的,乖乖巧巧给?皇后斟茶,举止间自有一股妙龄女子的娇俏: “姨母,敏月听闻道止表弟回宫,心下挂念,匆匆而来。如今瞧着,表弟吃喝与常人无异,可是大?好了?敏月真心为姨母感到开心,这?些年您为表弟的身体,日日祈福,搜罗天下名医,费尽心思,上?天终究怜悯您一片苦心,叫表弟完完整整的归家。 这?杯茶,敏月敬姨母,敬陛下,敬表弟,恭贺阖家团圆!” 话音落,除了秋东一副没事人样子,其余人面色都?变了。整个大?明宫,除了秋东本人,谁还不晓得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天好日子了? 这?是生生往当娘的痛处踩呢! 这?哪里是姨母,说是仇人也差不多。 陛下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案几上?,语气严肃,呵斥道: “敏月,退下!” 贺兰敏月看向陛下的眼神中带着丝丝委屈,噘着嘴,扭过头倔强的不说话。 皇后却在这?时候端起茶盏,笑出了声,抚着贺兰敏月鬓边碎发,语气和缓道: “敏月能有这?份心,姨母自是欢喜的。” 秋东好似真的不知内情一般,盯着和贺兰敏月上?下打量,好奇道: “阿耶,这?是哪家闺秀呐?瞧着与阿娘似母女一般熟稔,当真是连太平阿姐都?差了一截儿。儿常年在终南山上?,竟是未曾得见。听着儿得唤一声表姐,可是哪家亲眷?” 皇帝张张嘴,竟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有些事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被孩子当面问出来,难免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难堪。 好比在此事上?,陛下先?封了阿娘为后,又临幸了阿娘守寡的亲姐姐武氏,封其为韩国夫人。 这?倒也罢了,可紧接着,陛下又临幸了阿娘的亲外甥女,也就是韩国夫人的亲女儿贺兰敏月,并封其为魏国夫人。 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呐,叫做阿耶的如何对孩子解释出口?寻常也没人会不识趣到,拿这?种事问到陛下眼跟前。 可凡是都?有例外嘛,好比秋东,他身体那个样子,做爹娘的想?去?瞧瞧他,都?得提前好些日子,叫钦天监选晴朗的好天气,做足了准备才能去?。谁会主动告诉他这?种事,叫他跟着糟心? 所以,此事即便如今全?天下都?心知肚明,偏秋东一无所知。 秋东好似根本没感受到阿耶的为难,见他不回答,追问: “可是有什么不便言说的隐情?” 就连一向厚道的太子李弘,也撇过头掩唇咳嗽,不知是在笑还是嘲讽。 李贤,李显,李旦三人,好似眼前的菜十分?美味,压根儿没分?出除了吃菜以外其余的心神。 太平早就看不惯妖妖娆娆,忘恩负义的贺兰敏月了,当即朗声道: “这?有甚么不好说的?阿弟,这?位哪,是咱们亲姨母韩国夫人与贺兰越石大?人的亲女,贺兰敏月。按道理,咱们确实该唤一声表姐。不过嘛,往后你唤她一声魏国夫人即可,咱们这?里是不能以姨表亲论的。” 至于为何不能论,太平没明说,好歹给?陛下在孩子面前留了点颜面。 好似怕他继续追问,皇帝叫滕总管把?他案几上?一道水晶瑶柱端给?秋东,随后指着贺兰敏月道: “紫宸殿是什么地方??无召不得入!你姨母将你宠的太过,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了?滚出去?好好学学规矩,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再来!” 贺兰敏月猛然抬头,面色煞白的盯着陛下,倔强的咬着唇不说话。 按照往常,陛下是十分?怜惜这?般与自己女儿一样年纪的女子的,定然要心软几分?。可今日贺兰敏月句句影射他儿子命不久矣,着实惹怒了他。 摆摆手,腾总管便叫人快速上?前,捂住贺兰敏月的嘴,将人抬了出去?。 皇帝还要小?心观察儿子的脸色,温声安抚: “吓到了吧?那就是个不开眼的,日后阿耶叫她躲着你走,你别?往心里去?!” 秋东乖巧摇头: “不怕!儿日日叫人舞大?刀瞧呢,哪能被这?点小?事吓着?” 想?起他那把?被大?力士扛回京的大?刀,再瞧瞧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太子好心劝慰: “阿弟,兵戈乃凶器,你身体将将好转,离远些为好。” 秋东摇头: “凶器还是祥瑞,端看人如何想?了。杀千人,是凶器,保万人,乃祥瑞。” 皇后很开心,举杯道: “这?才似我武灵运的孩子!当年太宗皇帝在世时,曾有烈马狮子骢,御马监无人能降服,我向太宗献策,先?用铁鞭抽它背,若不行,用铁锤打它头,再不行,便用匕首结束了结它之性命!” 说着,视线从一种子女身上?掠过,意味深长道: “这?才是我武灵运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秋东心道,可得了吧,这?会儿您觉得子女不类您,叫您失望。 可等子女各个都?跟您似的,心思深沉,野心勃勃,有手腕,够狠毒,对皇位发起进攻的时候,才真的要头疼呢,届时,说不得您还想?问一句: “上?天何不怜悯我武灵运,叫我子女各个如狼似虎,骨肉相残?” 小?小?家宴,秋东也算看出来了,这?个家里的气氛,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 大?兄李弘和阿娘之间,存在不少芥蒂,或是政见不合,或是不认同对方?行事手段,无非就这?两方?面。 但没人会把?这?些烦心事摆在秋东面前,即便心思深沉的皇后,也想?让幺儿尽量活的单纯,开心。 但很快帝后就发现了,幺儿实在聪慧通透,但凡他想?知道的,大?明宫内很难有事情能瞒住他。 这?一发现,叫夫妻两又惊又喜,惊喜过后,再添三分?悲痛。 这?日,秋东例行在院中叫大?力士舞刀,瞧了一刻钟后,便提脚上?阿耶的紫宸殿里,与阿耶一道儿用早食。 父子两都?是药罐子,搁一起还能互相做个伴儿。 皇帝见他今日穿了身极为显眼的嫩粉色,为此,还专门配了白玉发冠,月牙锦靴。 猛地一瞧,当真是霁月光风耀玉堂,五马仙郎载酒来。* 就连滕总管,也被他这?一身给?闪的“哎哟”一声,忙不迭扶着他往里走,嘴上?不停道: “好我的殿下哎,您今儿这?一身,老奴猛不丁一瞧,当真是觉着仙郎下凡来啦!老奴嘴拙,竟是除了仙郎二字,再想?不出贴切的词儿来。您哪,走出去?可得叫长安城的男男女女们疯魔呐!” 这?话当真不假,皇帝也不放心的叮嘱他: “出宫玩耍定要带足了人手,不可疏忽大?意!” 尽管秋东进宫第一日,深受帝后宠爱的魏国夫人贺兰敏月便被罚禁足,已经给?长安城所有人敲响了警钟,都?知道福王是不能惹的人物,可难免有不长眼的。 哦,福王,是秋东回宫第一日,皇帝特意给?他选的封号,寓意福寿延绵。 秋东落座,滕总管亲自端了药碗过来,父子两对饮一碗,姿态颇为豪气,不看两人紧皱的眉头,还以为是什么饮酒赏诗的场面呐。 为了转移注意力,秋东随手拿起阿耶案几上?被翻开的闲书,打眼一瞧,竟是《氏族志》。 没甚兴趣的又搁回去?。 皇帝见他被一碗药给?喝蔫了,好笑道: “知道阿耶为何看这?个吗?” 秋东特享受的坐椅子上?,让来臣给?他头部按摩,闭着眼漫不经心道: “想?改《氏族志》呗,咱家祖上?又不是没改过。” 他闭着眼,因此错过了阿耶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 皇帝心道,就连太子,日日见他这?个阿耶,也未曾意识到这?一点,这?是何等敏锐可怕的洞察力? 刚听了个尾音,姗姗来迟的皇后,与陛下对视一眼,和缓的声音传到秋东耳里: “哦,福王说说,该如何改法才好?”
第154章 泰山封禅 对于皇后的问题, 秋东没?直接回答,反而道: “那要看是阿娘想改, 还是阿耶想改了。” “阿娘如何?阿耶又如何?” 皇帝觉得有趣,看福王惫懒样子,问出的话都带上了几分笑?意?,让这个本该分?外严肃的话?题,多了些许温情。 秋东却说起了一桩众所?周知的陈年往事: “昔日?太|宗皇帝,也就我祖父在位时,世家大?族,尤其是以清河崔氏为首的山东世家大?族, 仍然对朝政有很强影响力, 单从五姓七望家族, 傲慢的不与皇家通婚,就能看出一二。” 宰相薛元超都曾感叹:“此生所?憾为不能娶五姓之女也”。 而他们老李家, 在世家那里,也只勉强算个新?贵。跟随老李家起兵的那些人,很多连新?贵都捞不着。 他说:“旧的世家大?族, 依靠婚姻关系, 吸引朝廷新?贵们向他们靠拢, 进而扩大?世家在朝中的影响力。 所?以祖父他老人家便起了念头, 命吏部尚书高士廉修《氏族志》, 坚持的原则便是‘欲崇树今朝冠冕’, ‘不论数代已前, 只取今日?官品、人才作等级’。重新?划定?世家等级, 自此李姓皇族成为一等世家, 而外戚成为二等,五姓七望世家, 仍然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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