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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笑道：“小公子都好，被那对老夫妻养得白白胖胖的，奴婢此番前去他都能认出来了。” 鱼朝恩听了很满意，给了阿富两吊钱，“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事？” 阿富看周围都是山石草木，没有人，把篮子上盖着的布掀开，里面竟是满满一筐金子。他悄声在鱼朝恩耳边说道：“九原郡丰州司功陈璠求哥哥您办点小事，这是孝敬。成事之后的孝敬已经在路上了……” 鱼朝恩故作随意地拿起一块金子，淡淡道：“我一个在深宫中伺候皇帝的太监，能做什么？” “哥哥，您可是陛下的近臣，本事大着呢。”阿富见鱼朝恩满脸不在意，有些急切，“哎，奴婢还拍着胸脯给陈大人担保，说哥哥您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这就是您一两句话的事！” “哦？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鱼朝恩哪里看不出来这是阿富的激将法，但他等的就是一个体面，一个台阶。 阿富一五一十将缘由告诉了鱼朝恩。 陈璠家世好，有能力，却仅仅在丰州当了个司功，对丰州刺史赵理十分不服气，一直想取而代之。可一直没有抓到赵理的把柄，而且陈璠父亲还同赵理父亲定下婚约，给陈璠的长子跟赵理的长女订了婚，更让他气愤。 三年前丰州遭到回鹘药勿葛部落的侵扰，赵理的长女被掳走。 原本这种事很正常，处于边疆汉人家的女孩经常被回鹘人抢走，以前是突厥，现在突厥灭了又出了回鹘。但这赵氏女半年前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高鼻深目，黄色卷发，一看就是回鹘种。 陈家大郎为了赵氏女到现在都没有娶妻，现在得知赵氏女回来了，说什么也要跟她成亲。陈璠拗不过儿子，去赵家提亲，意外得知了赵理把女儿和那两个回鹘种都留了下来！ 按照旧例，要么把回鹘种送回草原，要么杀了，可赵理的妻子却偷偷把两个孩子藏在了家里。 陈璠料想这是一个扳倒赵理的好机会，于是让小儿子带着金银珠宝来长安寻找门路，要状告丰州刺史勾结回鹘，意图谋反，现在已经上表，就差一个人在皇帝身边添油加醋了。 鱼朝恩暗自忖度，这事确实也不难。皇帝也是人，既然是人，判断事情很容易就受到身边人的影响。而且这段时日唐军对战回鹘接连胜利，在这种大喜的日子，就算说错话了，皇帝也不大会怪罪。 “深宫之中，除了陛下，任何人都不得碰朝政。更何况，陛下才下旨，太监不得干政！”鱼朝恩缓缓道。 阿富小心翼翼地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鱼朝恩道：“你让他把东西都送来了，我就提他办了这件事！” “是。” 阿富送走鱼朝恩，自己则是来到掖庭，把昧下的一块金子送给了一个在洗衣裳的女子，“姐姐，你看，我挣钱了！” 阿桂看到弟弟来了，欣喜不已，擦干净手站起来，“阿富来啦，你哪里来的金子！”忙把阿富拉到角落里，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是给一个大人传信，他赏我的，姐姐你就放心吧！” 阿桂也不知真假，只是劝道：“那你好好攒着，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 阿富道“不，姐姐你拿着当嫁妆，等你出宫了找个好人家嫁了，手里有嫁妆才不会被夫家看轻。就算是你不喜欢嫁人，找个道观当道士手里也得有钱。” 最后阿桂拗不过弟弟，只得收了。 这边鱼朝恩则是在内侍省找到陈璠的上表，给李隆基送了过去。 李隆基正躺在摇椅上，听高力士念从前线传来的捷报。西边有哥舒翰攻打吐蕃，东边有马燧攻打回鹘。南边有李晟出兵的南诏！这样大规模的出兵，若是没有足够的钱粮根本无法支持，就算唐军再骁勇也不能做没有准备的仗。 幸好有天音！ 唐军有了详细的舆图，他又抄了几个大族的家，有兵有粮，再承诺有功之臣封侯拜相，高官厚禄，士兵骁勇善战。只要领兵的不出岔子，唐军就能彻底解决边患！ 李隆基一想到被抄家的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就开心。范阳是安禄山的老巢，安禄山谋反的证据已公开，范阳卢氏的族长吓得慌不择路，竟然去找李辅国求助，这都不一锅端了他还能叫李隆基吗。 至于荥阳郑氏，早就衰落了，比起其他七望族来说不足为惧。 山东士族的小心思他一清二楚，不就是仗着族里诗书传家，朝堂有人为官就嚣张吗，太宗皇帝开始就打压士族，没有绝他们的根还不是因为怕引起大波澜。 太宗皇帝怕的他李隆基可不会怕，杀了一批士族，天下有千千万万的寒族可以用！朝堂中短暂的官员中空，补上寒门官员即可。寒门只是不善于朝政，又不是学不会！ 为了大唐，为了子孙，背负骂名也无所谓！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在孔武有力的将士面前，那些士族的行为宛若螳臂当车。 若是其他士族联合起来正好，就怕找不到借口一网打尽！ 等仗打完了，他就让人到各郡州办学校，去军营教将士读书写字。李家是尊崇老子，但儒家那一套忠君爱国的东西真是好用。 太子担心没钱，李隆基教他，没钱就去抄家！富商、士族、达官贵人，抄家要找借口还不容易吗更何况，老百姓正好没地，抄出来的土地继续授田！ 两税法好用，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能用。等到后世子孙实在没办法了再用吧。 反心，他们倒是敢！只要手里有足够多的兵，他就有把握稳住政局！ “杨知恩，把今天的上表挨个念念。”李隆基听完军营的消息，看到杨知恩在身边恭敬站着，该听听地方的消息调和一下了。 鱼朝恩就等着这句话了。 他把各地方的上表念完了，对陈璠的上表顺便添油加醋：赵理不以百姓为重、欺压百姓啦，赵理的儿子欺男霸女啦，赵理勾结回鹘啦…… 李隆基道：“九原郡太守说过丰州刺史赵理为官清廉，心有百姓，这是谁的上表？”其实最前面的罪状在李隆基看来都不是大事，当官掌权的人或者他们的家人有这些问题很正常，就算官员本人能够克制，他们的家人也会靠着官员的权势作威作福。唯有勾结回鹘这一条让他来了兴趣。 “回禀陛下，是丰州司功陈璠的上表。” 李隆基好奇地问道：“他怎么勾结回鹘了？”
第34章 第 34 章 鱼朝恩半真半假地说了, “依奴婢看来，赵刺史应此举并非是勾结回鹘，相反, 赵刺史是个难得的有情之人。” “他怎么有请了？你倒是说说。”李隆基对他眼前的太监越发好奇。 鱼朝恩道：“回鹘种怎么了, 那也是自己嫡亲的外孙。女儿带着外孙回家，那就权当女婿已经死了, 难道还能把两个外孙送还回鹘？药勿葛部落兵强马壮, 虽说常年侵扰九原郡, 闹得九原百姓苦不堪言，父亲有罪, 但两个孩子又没有错, 怎么不能养着了。” 李隆基眯着眼瞅鱼朝恩，“人都说父债子偿, 你倒是个不同的。” 鱼朝恩被君王打量，心里七上八下的，硬着头皮说：“掖庭里的奴婢们因为家族中犯了错, 才能来到宫中伺候陛下，这对于奴婢们来说都是天大的福气。赵刺史外孙的遭遇就让奴婢想到了这一茬。” 若是往常, 李隆基一定会重赏鱼朝恩，但此时他清醒无比, 明白眼前这人怕是在给自己吹耳边风。不过这风倒是一反常态, “你父亲是……” “奴婢的父亲是泸川县令鱼岭。”鱼朝恩压住心里的惊喜, 干爹说, 如果上位者问起他们身世了, 就证明上位者们上心了！ “鱼岭！姓于？”李隆基随口一问。 鱼朝恩道：“是鱼儿水中游的鱼。” 李隆基顿时来了精神：“鱼！你叫什么？朕问你的本名。” “奴婢本名鱼朝恩, 如今入了宫，便另取了个名。” “好啊！”李隆基放下心来, 找到了就好。原来他就是鱼朝恩，将来掌兵的禁军太监。按照此人伶俐，很快能成为自己重用的人，说不定还能搭上太子的路子，将来安史之乱中再崭露头角……按照天音所说的从太子开始，历代皇帝都对武将忌惮，重用宦官，那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现在自己改过自新了。 李隆基笑眯眯看着鱼朝恩，说道：“你今晚来甘露殿，朕有件差事交给你。” 鱼朝恩千恩万谢跪安了，但他没有看见自己转身后李隆基阴沉的脸色。 “高力士，你都听见了？去查，查他现存的亲人，交好的友人，搭上的线。一经查出，无需交由内侍省探查，全部处死。你亲自去盯着。”李隆基凝神看着高力士，冷声道：“朕与你相依为命几十年，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家族安居乐业，所以你不会不懂朕的心思吧？” 李隆基倒不是怕高力士救下杨有光，他是怕高力士有兔死狐悲之感，这才提点他。 “奴婢一定亲自盯着。” —— 当皇城上的大鼓在一天之中最后一次被敲响，这意味着宵禁开启，坊市门关闭，长安的夜晚来临。 鱼朝恩在甘露殿门口张望，高力士笑呵呵带他进去，随即殿内出现一队金甲卫士，将鱼朝恩一剑刺死。鱼朝恩重重地倒在沉香木地板上，他说不出话来，闻到沉香淡淡的香气，混着浓厚的血腥的味道；他听见高力士阴冷的声音，“你死了，我们才有活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过是收了贿赂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就是自己的命吗？他眼前闪现了另一个“鱼朝恩”的一生：过不了两年，范阳发生了叛乱，他在叛乱中侍奉太子。那个时候太子已经成了皇帝，“鱼朝恩”也水涨船高，甚至把持神策军，权倾朝野。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的一辈子…… —— 李隆基除掉了一个未来的心腹大患，心情大好。而且藩镇问题正在稳妥解决，相信后世子孙不会再因为恐惧武将而将兵权交付给宦官。不过丰州刺史的事他留了个心眼，让九原郡太守去调查。 他还没有等到九原郡太守的消息，就从十六子李璘嘴里再次听到赵理的名字。两相比对也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璘一个劲帮赵理说好话，让李隆基不解，“你又是如何跟这事牵扯上了？”难道是同鱼朝恩一样，收了好处？ “儿臣不敢欺瞒圣人，是陈家大郎来了京城，儿臣见他写得一手好字与他相谈甚欢，这才得知了这件事。” 李隆基接过李璘呈上来的丝帛，上面是陈大郎所作的诗，内容无非是赵家冤枉，请圣人明鉴等等。但最吸引李隆基的是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铁画银钩，十分附和他对边境文人的印象，“那你怎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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