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嘛，别这么沮丧。”谜亚星也笑着说。
欧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忽略掉心里那点子忽然升起来的歉疚。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一直飘是因为喜欢这样行动，毕竟感觉确实也比走路方便，”他顿了顿，想到书上描绘过的人类世界幻想出来的仙子模样，于是补了句，“也好看。”
“好看？”飘呀飘愣了一下，惊喜地抬眸看他，“你觉得好看吗？真的吗？可是大家都说这样子像个小鬼魂，尤其是在夜里，她们说我会把她们吓到，还叫我晚上不要去走廊。”
后面这句说得委委屈屈的，让乌克娜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关系，你想去走廊可以叫我，我陪你去，两个人总不会说什么鬼魂了吧？”
“谢谢你奈亚公主，你真好，”飘呀飘眸光亮晶晶地看向她，“不过我晚上也不喜欢去走廊，黑漆漆的不好玩。”
她咕哝着，又小心翼翼地问欧趴，“真的好看吗？”
“……”原本以为这一话题已经跳过了的欧趴抿抿唇，耐不住那道满是期待的目光，别过眼神去点点头，“嗯，好看。”
这倒不是因为觉得违心才不想说，只是回过神来的欧趴觉得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夸一个小姑娘好看，怎么都觉得有些——
不，他绝对不承认那个词叫做不好意思。
“所以，不能爬楼梯的话她要怎么上去？”欧趴转移话题，看向谜亚星。
谜亚星本来想着那干脆让乌克娜娜先带飘呀飘回去，毕竟不让她参与这事会更好一些，但看欧趴刚刚的反应，他那久违的想要恶作剧的心思又上来了。
于是他摸了摸下巴，装作一副难办的样子。
“哎呀，如果不能爬楼梯的话，那就只能背着上去了啊。”
“那我来背吧。”还没等谜亚星暗示的眼神落在欧趴身上，就听见乌克娜娜自然地接话，而她说罢还真的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飘呀飘的身前，作出要背她的模样。
谜亚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连忙伸手阻止：“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阁楼的楼梯陡得很，他们自己爬上去都得好好攀着扶手，再背上一个人重心不稳的话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原本谜亚星提这个意见也只是想再瞧瞧作为孤僻小豆丁的欧趴的反应，自然不会真的要他去背。
“对呀，我，我好重的，不用背，”飘呀飘也跟着摆手，腼腆地笑了笑，“我还是不上去，在下面等你们谈完好啦。”
然而欧趴却蹙了蹙眉，“你一直不能好好走路的话，以后遇到同样的楼梯该怎么办？”
“唔，学园里高低楼层之间可以传送呀，我都不走楼梯的。”
而那次背包毛球掉下去是个意外，她在之后已经用针线把它缝好了，所以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飘呀飘非常自信地想。
“那好吧。”欧趴点点头。
“可是你真的要在下面等吗？”乌克娜娜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想了想，看向飘呀飘，“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可能要在阁楼待很久。”
“待到上课吗？”飘呀飘犹豫地问。
“嗯，估计是要这么久的。”谜亚星答。
“好吧……那我先回去，欧趴你要记得吃面包哦，”她轻轻点了下头，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个龟壳花面包递给欧趴，“你好瘦，不要饿肚子。”
原本想要拒绝的，但在瞧见对方望过来的圆圆眼眸时，那即将出口的话语却莫名拐了个弯，变成了“谢谢”二字，于是欧趴只好伸手接过。
飘呀飘高兴了，又向乌克娜娜和谜亚星挥挥手，“那我走啦。”
然而飘出去几步之后，那小小的身影顿了一下，突然又慢悠悠地折返回来。
“下次一起玩的时候找个没有高楼梯的地方好不好？只要是平地我都可以去。”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要求别人是非常任性的，所以飘呀飘的语调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低下脑袋捏着手指，“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待着。”
她一点都不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四周空荡荡的，会让她觉得自己真的跟同学们说的一样，像个孤零零的小鬼魂。
脑袋上传来了轻柔的触感，她抬头，看见乌克娜娜微弯的笑眼，“好，下次找一个飘呀飘也去得到的地方。”
“奈亚公主……”不知怎的，飘呀飘明明觉得很高兴，却忽然间感到鼻子一酸，说话也支吾起来，“谢谢你，你真好。”
乌克娜娜抿唇一笑，“好啦，先回去吧，要记得吃饭。”
“嗯！”这回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仰起的笑脸比刚刚活泼了一些。
一旁默默看着的欧趴把飘呀飘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在她又一次转身准备飘走的时候出了声。
“等一下。”
“怎么了？”谜亚星正要拉着乌克娜娜爬上阁楼，听见这话疑惑地停下动作望向他。
但欧趴只是看着远处的飘呀飘，“别等下一次了，我带你上去。” ----
第47章 解开心结 = 飘呀飘睁大了圆圆的双眸，看上去有些惊喜，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嗫嚅着说，“还是不要好了，我真的很重，真的。”
她原本就比别的同龄小女孩儿要长得快一些，站在乌克娜娜身边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欧趴就算勉强背得动，也一定爬不了楼梯的。
乌克娜娜见状，想要再次自荐，但被谜亚星轻轻拉了拉手指。
“嘘。”他拿眼神比了比欧趴后冲她眨眨眼。
乌克娜娜没能明白，望着他一头雾水，但猜得到谜亚星不让她提议应该有自己的道理，所以还是听话地没再吭声，将目光放回了欧趴的身上。
只见他抿抿唇，“我不是说背你……我教你怎么走上楼。”
“走？”飘呀飘一脸震惊，下意识地低下脑袋瞧了一眼自己的脚。
“嗯，走，”欧趴相当平静地点头。
可是她从会动开始就一直是飘的，从来没有走过的呀！飘呀飘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因为就算是爸爸妈妈遇见高高的楼梯，也是直接飘上去的，从来没见他们像学园里的大人小朋友那样摆动过双腿呢。
所以她十分犹豫地拒绝了欧趴的好意，“我还是算了。”
“为什么算了？”欧趴微微蹙眉，“你不是想要和你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吗？”
“我想呀，可是奈亚公主答应下次去一个我飘得到的地方，那就下次再一起玩——”
“所以你要让你的朋友们一直迁就你吗？”欧趴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你一直上不了阁楼，所以要让他们走下来陪你，可明明是你想要靠近，为什么要等别人走向你？”
飘呀飘愣了愣，不知怎么回答这听上去似乎是在埋怨她的话，嘴唇动了半晌，也没能让自己说出一句辩驳来。
谜亚星见气氛不对，忙开口打圆场，“好啦好啦，学园里能玩的地方很多呀，我和奈亚也不会每一次都想来阁楼玩的嘛，算不上什么迁就。”
乌克娜娜也点头，“我们可以去小花园。”
“……对不起，”欧趴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地面上，“是我多话了。你们是好朋友，所以不需要谁努力去改变什么。”
对啊，飘呀飘又不像他，有无法跨过去的难关，就算一直一直去不了阁楼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两个人会为了陪她一起走下楼梯。
而他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那道跨越在他面前的楼梯也始终无法爬上去。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那件心事而感到难过，但欧趴此刻却觉得那些久违的情绪又漫了上来。口袋里的手碰倒了那枚小小的糖，他将它捏在手心，忽然想要把它还回去。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糖，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好朋友。
“欧趴。”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欧趴抬起眼眸，看见飘呀飘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他。
小姑娘抓起他的手，圆圆的可爱小脸上那双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了弯，“我们也会是好朋友哦。”
“我们？”他怔了怔，随即轻轻摇头，“不对，我们不会是好朋友。”
“为什么？”飘呀飘不明白。
欧趴张了口，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哽得他难受。
“因为你们会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而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这个世界，他们说，半路就走的家伙，只是生命里短暂的过客，不会是朋友。”
所以他是做不了任何人的朋友的。
因为和谁都不会是朋友，所以就算不跟任何人说话都没关系，所以就算转学到哪里都不在意，因为他怎么样都是一个人。
一个救不了自己的魔药天才。
一个短命鬼。
谜亚星看着欧趴那抿紧双唇好似在隐忍着什么情绪的面容，下移的目光定格在了他垂落腿侧捏紧的右手，忽然有些感叹。
前世他真正和欧趴成为好朋友时，已经是“心想事成棒事件”之后，那些关于他的刺猬性格大多都是听人提起的，他见到更多的是那个温和谦逊的十之星。
而就算是一开始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和现如今完全不同，已经是少年的欧趴对于让他无可奈何的命运只剩随波逐流的麻木放任，但现在眼前幼小的他，眸中全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那是一种被命运打得措手不及，而在知晓自己无能为力后，充斥着迷茫和脆弱的痛苦。
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起了当年的那次红月，在眼睁睁看着乌克娜娜消失在保健室床上的那一刻，自己也是这样的一种心情。
让他无法冷静思考的恐惧从来不是源于死亡，而是失去。
谜亚星垂下眼眸，微吸一口气，想让自己从突然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左手处蓦地传来一道轻微的扯力，他愣了愣，偏过头去，看见乌克娜娜拉了拉他的袖子，神色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伸过手想要探探谜亚星的额温，但从手背传来的温度正常得不像是发烧了的样子。
“我没事啦，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而已。”谜亚星为她细致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动容，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轻轻移开了眼神，继续看向还在僵持着的飘呀飘和欧趴。
在那句冷静得有些残忍的话语之后，他们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年幼的小姑娘不懂得“离开这个世界”这短短几个字有多少的分量，她能够回忆起的所有关于生离死别的含义都只来自于父母对她的祝福中那些模棱两可的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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