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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想起三年前，那会儿妹妹刚小学毕业，兄妹三人去游乐场玩。 里面的极限项目，她一个都不想参与，只站在底下看，就觉得可怕。 可是妹妹呢，从大摆锤到垂直过山车，从悬崖秋千到跳楼机，每一样都玩得不亦乐乎。 那种在她看来很危险的海盗船，那种恶心想吐的可怕失重感，对妹妹来说，好像根本不存在。 “姐姐，在高空中快速旋转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鸟，不，是鹰，我喜欢那种感觉，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蓝天白云。″ 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已经对蓝天生出无限渴望。 舒念想起妹妹曾经说的话，并不觉得，对方做这样的选择，有什么草率。 “既然外公支持的话，那你就加油吧，不过妈妈那边，你不要一直吵，吵架不好。“ 舒念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是很温柔的，相处起来并不热烈。 但是从初中回到家，她所看到的的一切，妹妹和爸爸妈妈的相处，尤其是妹妹和妈妈，却是她的另一个极端。 那是一种炙热的相处方式，是她曾经向往羡慕的感情。 唐糖听姐姐这么说，忍不住撇嘴，“姐，你想太多，我和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小时候没感觉，但是越长大，越觉得矛盾。” “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妈妈对我管的太多了，什么都要干涉。不管是学习还是交朋友，她总会提出很多意见，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就觉得我不听话。“ “可是她越这样，我越想跟她对着干，她不让我打游戏，我偏要去。她让我当个好学生，我就想和那些坏学生处一块儿。她不让我染发，我就想搞个杀马特。” 说到这儿，唐糖直接笑岔，“姐，我染过五颜六色的头发，你不知道吧，我们校长把我抓个正着，星期一升国旗，去台上做检讨。然后检讨完，就是年级第一发表演讲，我一步没走，站那儿掏出另一张纸，校长脸都绿了” 舒念坐对面，安静听妹妹叽叽喳喳，说着初中三年的时光。 有和同学一起努力刷题备战竞赛的日子，有熬夜看小说第二天上课睡着被老师罚站的日子，还有和父母赌气染头发打耳洞的鸡飞狗跳，更有看不惯同学霸凌拉着全班打群架的惊险刺激… 这些，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看着妹妹稚嫩的脸，看着妹妹生动充满朝气的神态，舒念有种恍惚，好像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想像的，另外一种可能。 思绪抽离，舒念看着喋喋不休的妹妹，忽然说道：“糖糖，你想去武原一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外公吧。“ 唐糖直接没了声，诧异极了，“姐，你怎么知道？“ 这事情，谁都没想到，就连外公自己，都没往这方面猜。 舒念却是坦然，“将心比心吧，如果可以，我也很想陪着爷爷奶奶。你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你在那边的时间那么长，就像我在爷爷奶奶这边一样，人总是会偏心的。“ 虽然她也很喜欢外公外婆，但内心深处，总是会偏爱爷爷奶奶多一些。 唐糖不说话，半晌才点头，“外婆走了以后，外公好像身体更差了，我已经决定大学报国航，那以后想要陪伴外公的日子，几乎没有了。我就想着，在我还小的时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陪陪他。如果哪天，外公真的走了，希望他回想起过往，会觉得有那么三年，我这个外孙女带给他的那些鸡飞狗跳的热闹，还不算坏。“ “姐，我这样说，不是不喜欢爷爷奶奶，我只是……” “我知道，你又没有做错事，相反，你很棒！“ “可是姐，你不会难过吗？毕竟外公外婆他们，好像更偏爱我。“ 这是唐糖很纠结的点，尤其是当外公全身心教自己书法时，这种愧疚感好像更深了。 外公退休后，根本不再收学生，却愿意花费那么多时间，手把手教自己。她几乎占据了对方所有的空闲时间。 这些，都是姐姐不曾体会过的。 舒念却是笑了，“可是糖糖，你也不曾体会过这里的一切。爷爷每天接送我上学，奶奶天天临睡前给我讲故事，他们带我去邻村看电影，陪我一起躺着数星星……所有我经历过的，你也同样没有。“ 唐糖想了下，好像也对，外公外婆偏爱自己，是因为他们带她长大。而爷爷奶奶偏爱姐姐，是因为姐姐从小跟他们住一起。 可即便偏爱，长辈们也不会就此减少对另一个小辈的爱，两者并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爷爷奶奶对自己的疼爱。 所以，姐姐也是很清楚的感受到，外公外婆喜爱她对吗？ 舒念点头，心里实在佩服自己的外公和爷爷，明明是不同文化程度的两个人，生活环境那么不一样，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地道农民，可他们爱护小辈的方式，却默契的一致。 “爷爷说，外公是个很好的亲家，你跟着外公练书法，修身养性，他很放心。” 唐糖愣了下，想到什么，说道：“外公也说，爷爷奶奶把姐姐你照顾得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拿起勺子舀西瓜。 “真幸福啊，我们都是被偏爱的孩子。”唐糖感慨道。 舒念很认同，“有人偏爱自己，能有，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呢，为什么一定要去争一争，究竟是哪个手指最有用？ 想要所有人的偏爱，多累。 珍惜已经拥有的，不是更好吗？ 舒念竖起大拇指夸奖，真心觉得，自己的妹妹很勇敢。 无论是对未来的坚定，还是现在的选择，都那么的果断。如果是她，即便心里那么想，也不一定做得到。 就像小学毕业，明明很舍不得，最终还是回去了。 “唐糖，你要加油，做最好的自己。” “那当然，我姐姐这么棒，我也不能差啊。所以，我去武原一中的原因，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一旁半睡半醒的大黄狗，忍不住叹气：哎，这时候，真希望自己的耳朵不好使。谁家好人说秘密，这么大声的！
第138章 番7 唐庆国和张桂花见着大孙女回来，十分高兴。尤其是张桂花，拉着孙女的手，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 “瘦了，在外国吃不好吧？“ “那白人饭忒难吃，我和你爷爷去看你领奖，就那么两三天工夫，裤腰带都松了。” “再瞅瞅咱家猪吃的，可不比那白人饭强上百倍！” 张桂花是地道的中国胃，国外的蔬菜沙拉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尤其是配上甜不甜咸不咸的酱料，更是难以下咽。 还有那些个油腻腻的面包汉堡，动不动就夹一大坨奶酪，一口咬下去嗓子齁得慌。 “还是咱自己的老干妈嚼着香，我和你爷爷一回国，就买了好几瓶，又搞了些糖醋大蒜，凉拌黄瓜条，大清早配着稀饭吃，浑身通畅。“ 唐庆国止不住点头，“还得是咱华国，大夏天的有西瓜吃，先前跟你大姑他们去那个隔壁国家，我可真是大开眼界，西瓜皮那玩意儿也能吃？还有玉米芯子，那东西咱家都是晒干了烧火。” 唐庆国吃完西瓜，随手就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 那显摆的表情，要多嗯瑟有多瑟。 唐糖十分配合，立即给爷爷整了块大的，“爷爷，你这么吃，把上面尖尖嘴甜的那部分咬了，剩下的我拿去喂小白。” “糖糖说得对，咱家猪夏天也得整几个西瓜尝尝。” “是吧，还有水蜜桃呢，小白好像也挺喜欢吃，我一会儿去后院摘两个，放它猪槽里。″ “哈哈，你这小丫头，和你姐一样，就喜欢给这些畜生喂东西，昨天半夜偷吃辣条了吧？吃不完扔猪圈里，你奶奶都看见了。” “那不是一起分享嘛，小白都那么大年纪了，吃口零食也是应该的。 “那你就不晓得了，你姐小时候，啥零食都喂过...” 舒念听着一家人絮叨，虽然自己不怎么说话，但就觉得这一份热闹特别熨帖，一颗心又热又暖。 张桂花没舍得松手，拉着大孙女去一旁坐下，问长问短。 舒念乖巧听着，不管问的问题有多琐碎，都很认真回答。 “念念，这回在家里能住多久啊？“ “奶奶，我应该能住一个多月。下个月的话，我想去看看外公，顺便把糖糖送过去。” “挺好挺好，奶奶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得把咱念念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好回去上学。” “嗯，都听奶奶的。“ 舒念陪着又说了会儿，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瞥见对方头顶有些白。 定眼再看，竟是藏在黑发里面的银丝。 舒念脑子顿时嗡的一下，整个人懵住。 明明每一年都有回来，明明奶奶脚步依|日轻快，明明一怎么会突然就有白头发了呢？ “奶奶，你头发怎么………白了？“舒念小心翼翼问道。 张桂花伸手摸了下头，不在意说：“老了头发自然就白了，奶奶都七十岁喽！” “才不是，明明只有六十七岁。”舒念立即纠正。 张桂花看着孙女心疼又无措的表情，心里一片滚烫。自己头上夹杂着的白发并不多，如果拿梳子好好梳理，也能妥帖藏到黑发里面，保证谁也看不出来。 但她觉得没必要，人老了有些白发，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除了自己大闺女，别个小辈都没发现。 没想到，一年笼统回来不过两个月的大孙女，一眼就瞧出来了。 这就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啊，是她的乖宝。 “哎，是没七十，奶奶有的是力气，没老呢！” 舒念知道，每一年她都会带着爷爷奶奶去体检，这也是每次暑假回来的必做事情。每年的体检，除了有一些小指标可能上下浮动，其他都很好。 可小时候能一把抱起自己的人，如今有了变老的迹象，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明明那些记忆还如此鲜明，就好像是昨天一般。 舒念扭头看，爷爷正在和妹妹聊天，笑声朗朗，声音依旧洪亮。头发也是黑黑的，可是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那曾经犹如猛虎般锐利的眼神，现在看着，似乎变得平和。 所以，爷爷也开始变老了吗？ 在想到家里的毛茸茸们，都活了好久好久，它们也和爷爷奶奶一样，好大年纪了。 舒念回家的愉快心情一瞬低落，第二天，独自坐在客厅外的椅子上发呆。 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边上，挨着趴下，脑袋轻轻靠在小主人的脚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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