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杰升起好奇心,偷摸跟在后头看。 于是就看见,女儿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笑颜。 女儿爬到牛背上,一点不嫌脏,还给牛的耳朵捉虫。 甚至,踩着鸡屎,进鸡窝拿鸡蛋。 拿完鸡蛋,女儿摸了摸母鸡。 唐振杰站的远,没听见孩子说了什么,但是那母鸡好像蹭了蹭女儿。 看完一圈,唐振杰心情着实复杂,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女儿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念念吗? 这就好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一样! 上坟时间,唐振杰终是没忍住,悄咪咪走到父亲跟前,小声问:“爸,念念她,是不是好了?” 唐庆国正在点香,听到这话,恨不得把给祖宗的香插儿子脑袋上。 “你说的叫什么话,你个当老子的,还问你老子?你是有多不关心你女儿?” “爸,我就是瞧着念念说话做事和别的孩子没两样,所以问一问。” “好了怎么样?没好又怎么样?” “好了那就再好不过,等放暑假,我就把学籍关系转一转,让念念回去上小学。如果没好,那我就带着孩子回去继续治疗。” 唐振杰说完,小心翼翼瞅着对面,又保证道:“爸你放心,甭管怎么样,念念九月份开学,都会回去上学的。” 唐庆国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有种把孩子养大了,就被摘桃的感觉。 这小兔崽子,还不如不回来上坟,老祖宗气不气的不知道,反正自己气得很。 唐振杰没等到回答,追在后面继续问,唐庆国直接甩过去三炷香,说:“废什么话,给你太爷上香去。” “那爸——” “别说话,祖宗不喜欢话多的小辈,回头去你爷爷奶奶那儿,你一句话甭说。” 唐振杰不理解,但尊重,跟在父亲后面到处祭拜。 祖宗们的坟太多,有些埋在深山老林里,唐庆国是不舍得孙女跟着吃苦的,但是儿子,那就无所谓了。 等一圈儿走完,任务完成大半,最后就剩自己亲爹妈以及老丈人的坟没去。 这两个地方,唐庆国早就和孙女说好,会带着一起。 不过得吃完午饭,下午再去。 舒念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表现的很积极,吃午饭速度很快,吃完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小背包。 爷爷奶奶要带吃的去祭拜,那我也要带一些去,我把自己喜欢的小零食带去,还有巧克力,老祖宗们肯定会喜欢的。 舒念一边收拾一边思考,眼角弯弯笑眯眯。 收拾完抬头,冷不丁看到爸爸站在对面。 她直接愣住,都忘了拉上小背包。 唐振杰面上带笑,走过去坐下,视线转移到包内,看到一书包的零食,下意识以为是孩子自己想吃。 于是说:“念念,咱们是去祭拜祖宗,就是去看望你太爷爷太奶奶他们,不是去春游。” 舒念点头,“我知道。” “那你拿这么多零食,吃不掉的,而且也背不动。” 舒念想了想,回答:“可以放三轮车,爷爷骑三轮车去。” “小孩子吃这么多零食,你看看,有糖果,还有巧克力,蛀牙了怎么办?” 唐振杰话说完,以为孩子会拿出来些,毕竟在以前,女儿一直是这么做的。 不让吃的零食,会不吃。 不让多吃的食物,也不会多吃。 但这一次,舒念没反应,甚至把背包拉上,紧紧护在胸前。 爸爸会拿走零食,这是她的第一反应,所以保护零食,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能拿走,是给老祖宗吃的。”舒念表达自己的意愿。 唐振杰直接懵逼,“给,给你老祖宗吃?” “嗯。” “可是老祖宗不吃这些啊?” “老祖宗吃奶奶做的饭菜,为什么不会吃我的零食?” 舒念想不明白,但她觉得自己准备的很对,“太奶说,太爷喜欢吃巧克力,以前穷没有吃,我带巧克力,好多口味,给太爷吃。” 说完,又是一句,“爷爷说,太爷爷最喜欢吃山楂,我有山楂丸和山楂糕,我还给太奶奶准备了芒果夹心饼干。” 舒念不喜欢吃夹心饼干,但芒果夹心的,又能接受。 因为,她喜欢芒果味的食物。 把自己喜欢的食物送给老祖宗,和他们一起分享,这是舒念认为最好的方式。 毕竟在幼儿园,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分享会让所有人快乐。 虽然没有见过太爷爷太奶奶他们,但爷爷说过,诚心诚意的去看望他们,他们会知道的,还会保佑家里人。 舒念把背包护着,退到外面,看到爷爷走过来,直接就把背包塞过去。 唐庆国愣了下,笑说:“爷爷还要挑饭菜勒,这个得念念自己拿。” “可是爸爸会抢。” 舒念有些不高兴,回头望向屋内,仿佛眼前的父亲,是一只大灰狼。 唐庆国顿时黑脸,“唐振杰,你干什么缺德事儿,你闺女的零食你也抢?” “爸,我没,我只是和念念说……” 唐振杰快速解释,解释完,本以为事情就过去了。 没想到,又得父亲一顿骂,“老子喜欢吃什么,你做儿子的记不住,你还好意思胡咧咧管女儿?念念比你好,不仅记得她爷爷奶奶爱吃啥,她老祖宗爱吃的,我念叨一遍也能记住。我都不稀得说你,赶紧干活去!” 等人一走,唐庆国把背包给孙女重新背上,笑眯眯说:“你爸读书读傻了,咱甭搭理他。人情世故方面,还不如你呢。” “那爸爸是不懂礼貌吗?” 唐庆国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你爸在单位里混得还行,应该懂些礼数,不过在家里,是有些不懂事了。” 舒念点头,又问:“那我能带小黄它们一起去吗?我有好多毛茸茸,我想给老祖宗看看。” 唐庆国当然答应,大手一挥,甚至把家里的牛和猪都带上了。 唐振杰以为自己好歹能坐上三轮车,没想到最后不仅要十一路,还得挑着两筐东西。 而三轮车上,除了女儿,还有一只狗,一只猫,两只鸡。 三轮车旁边,跟着一头猪,一头牛。 从村子走出去,遇上村里熟悉的,唐庆国和张桂花都是主动热情的打招呼,顺便聊个天。 至于唐振杰,脸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是被年纪大的同族长辈问起,除了尴尬笑笑,都不知道说什么。 小猪在旁边瞅着,将这些全部看在眼里,直接和老黄牛说:“你看见没,念念的爸爸,嫌弃咱们。他都不挨着咱们一起走。” 小猪气愤,“咱们很脏吗?是什么垃圾吗?他那个眼神,真可恶。” 老黄牛也感受到,但它依旧很淡定,“小白别生气,咱们身上有味儿,被嫌弃是正常的。城里人没几个喜欢乡下的猪牛狗,他们爱干净。” “念念就不会。” 小猪看向三轮车,一脸骄傲,“念念第一次看到我们,就愿意亲近,她什么都不嫌弃,什么都不觉得脏,在她眼里,我们是最可爱的。” 老黄牛跟着笑了,点头,“是,因为念念是小天使啊,她喜欢我们所有的样子。” 不管是干净的脏的,又或者立功的闯祸的,在舒念眼里,只是毛茸茸而已。
第93章 祭祖上坟,唐振杰和姐姐唐佳欣遇上,对方一家三口是直接开车过来的。 唐振杰除了挑担子,其他的一窍不通,看着父母在坟前忙活,有种恍惚感。 “姐,以后轮到我们这一辈,这种习俗是不是就要没了?”唐振杰忽然说道。 唐佳欣转过头,疑惑看去。 唐振杰指着那些饭菜,还有蜡烛香台,不禁摇头,“咱农村祭祖上坟,好像是儿子继承的?但我对这些,完全不懂。今天跟爸去找那些老祖宗的坟,有些埋在深山老林里,有些就是路边一个土坯包,爸要是不说,我根本认不出来……” 说到最后,唐振杰有些无奈,“以后,我大概只记得爷爷奶奶,还有外公的坟吧。” 唐佳欣也挺感慨,上午刚在婆家那边上过坟,也聊到过这么个事情。 年轻一辈对这些东西不仅不熟悉,也很排斥。 有些个小年轻,更是直接否定,嚷嚷着以后都在一个墓园里,哪里用得着这些,带点鲜花和水果,走一走看一看就是。 但她却忽然生了个念头,年轻人这么忙,指不定以后也不会年年祭拜,在一个墓园里,万一连墓碑都拜错了呢? 唐振杰:“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就像我前两年太忙,清明节就没回来。” 唐庆国一转身,就听这么一遭,直接黑了脸,“等我和你妈老了,你们姐弟几个要是敢上错坟,小心老子半夜从地底下爬出来。” 唐庆国本就是一句玩笑,唐佳欣和唐振杰都没当回事儿。 但是刚给老祖宗认真分零食的舒念,却真真切切记在心里了。 她拉着每一只毛茸茸上前,给老祖宗们做介绍。 “这是老黄,是爷爷的老伙计……” “这是小白,虽然长得胖胖的,但是跑起来飞快……” “这是小黄……” “这是咪咪……” 所有要做的事情做完,舒念走过去,把巧克力的外壳纸剥开,一个人小声嘀咕。 “太爷,这是牛奶巧克力,很甜的,你可以尝一颗。旁边的是黑巧克力,有点苦,如果不好吃,嗯,应该很好吃吧,我很喜欢吃。” 等到另一边,依旧是同样的流程,只是剥出来的零食变成山楂球和芒果夹心饼干。 唐振杰看不懂,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张桂花回头瞪了眼,“别吵吵,你爷奶不喜欢多嘴的,没看到念念和大宝这么乖么,没事边儿去。” 唐振杰第二次听到这种话,当真以为自己已故的爷爷奶奶不喜欢吵闹的小辈,接下去的流程,安静如鸡。 祭拜完成,唐佳欣一家三口直接开车回县城。 其他人则是打包完毕,骑着三轮车回村子里。 回去的路上,舒念把位置让出来,给奶奶坐,自己则是骑到了牛背上。 顺便,和老黄牛小猪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人生大事。 “小白,你们以后如果离开了,会葬到什么地方去?” 这是舒念今天忽然想到的,人如果去世了,会有亲人帮忙,以前葬到山上,现在葬到墓园里。 那么毛茸茸呢? 它们没有亲人啊,有的只有主人。 小猪没头没脑,这个话题丁点不感兴趣,“那我哪里晓得哦,我本来的命运是要被吃掉的,现在爷爷奶奶不打算卖了我,那我就在老唐家养老啦,等老了死掉了,那就随便啦,反正活得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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